方桐見紅綃一動就知不好。


    她藏在身後的手抓住鏡架,掄起鏡子朝紅綃扔去。


    “哢嚓”一聲,沉重的鏡架與紅綃手中的匕首撞個正著,發出巨大聲響。


    紅綃一刀砍碎鏡麵,卻被濺起的碎片劃過麵皮,下巴傳來一絲銳痛。


    她伸手抹了下臉,看到一絲血跡。


    雖然隻有一點點,仍是讓她殺心四起。


    她自負容貌過人,細較之下更在青鸞之上,對此她一向頗為得意,然而一時不察,竟被一個愚蠢的丫頭所傷,怎能不讓她又惱又恨。


    她踢開地上的鏡架碎片,手中匕首疾射而出。


    方桐此時已跳上窗台。


    她剛才故意到鏡邊就是為了方便逃跑,這扇窗戶離妝台最近,隻要縱身一躍就能出去。


    她與青鸞紅綃周旋時,腦子裏不斷回憶丙七的輕功身法,眼見紅綃提刀過來,心知不能再拖,扔出鏡架便往外逃。


    她人到半空,突覺背心一痛,提著的一口氣不免散了。


    她落到地上,忍著背後的疼痛,以手撐地,半跑半爬衝向前方。


    又是一聲弦響,一股大力撞上她的肩膀,她往前一撲,跌了個跟頭。


    一支弩箭從後往前將她肩膀射了個對穿。


    “要活的。”青鸞的聲音從窗口傳來。


    院中傳來一聲輕應,一個男人從樹下的陰影中現身。


    方桐咬牙,難怪青鸞不怕她玩花樣,原來院子裏埋伏了守衛。


    她嘴角往上一揚,覺得自己大概是疼瘋了,這個時候竟然想笑。


    她很想知道,如果自己能逃出生天,這些人臉上會有什麽表情。


    眼見紅綃與院中的守衛追來,方桐扭身遁入簷下,隱入黑暗。


    夜晚的芙蓉院燈火輝煌,笙鼓喧天,院中少了往日的調笑,多了些高談闊論之語。


    隻因一眾文士在文會上沒過足癮,紛紛相約來到芙蓉院,想在這兒試試能不能碰見五嶽山人,聽說五嶽山人在酒樓用罷晚飯,就與敬王回到此處飲宴,這可比去縣衙巧遇方便多了。


    芙蓉院外的長街堵了半條,車馬騾驢,乃至抬人的小轎皆不能通行。


    一戶民居的房頂上掠過幾條人影,繞開擁堵的街口,沒入夜色之中。


    封十二站在暗處,小年立在他身後半步,瞄了眼他的臉色,小聲道:“殿下,這兒不方便,您不如先回驛館?”


    “無妨。”封十二道。


    小年抓抓腦袋:“張平他們都是夜探的好手,您放心,就算找不著方姑娘,也不會被人發現。”


    封十二望著人來人往的街市,一言不發。


    小年咳了聲:“當然,我不是說真找不到方姑娘,高縣令不是說了嗎,自昨晚起,兩處城門都添加了人手,對進出之人更是嚴加盤問,抓走方姑娘的人肯定逃不出去。”


    封十二的目光注視著前方,依舊沒說什麽。


    小年摸摸鼻子:“殿下,依我看,抓走方姑娘的未必是芙蓉院的人,她明麵上是您救回來的孤女,如果想拿您身邊的人做文章,抓她不如抓我。”


    封十二終於動了動眼,朝他投來一瞥。


    小年幹笑兩聲:“不過抓我是不大可能,我一不會出賣殿下,二來身手又好,哪個不長眼的敢對我動手。”


    “小年,”封十二終於發話,“你也跟去瞧瞧。”


    “啊?”小年猶豫了一下,“我走了,誰來保護殿下?”


    封十二道:“你與衛百川誰的身手更好?”


    小年眼神遊移:“當然是衛統領。”至少目前是。


    封十二“嗯”了聲:“去吧。”


    小年默然,心知自己多說無益,老實應了聲,依令離開。


    眼看身邊的人散盡,封十二在原地立了半晌,邁步朝前走去。


    一滴燭淚滑下,明豔豔掛在燭邊。


    青鸞用指甲將它掐碎,站在窗前,冷冷發問:“沒找到?”


    “是,”先前在院中放箭之人與紅綃站在窗外,“我們到處都搜遍了,沒發現人影。”


    “廢物。”青鸞道,“這麽大一個人,還帶著傷,你們竟然讓她跑了?”


    “副使息怒。”紅綃低頭,“她挨了我一刀,又中了箭,肯定跑不遠。”


    “你倒是說來聽聽,跑不遠是多遠?”青鸞語帶譏誚。


    紅綃低了頭,閉唇不語。


    “哼,今晚院中來了許多客人,又有五嶽山人和敬王兩尊大佛,我假托身子不適不去相迎,你這芙蓉院的招牌可不能老待在這兒。”青鸞道,“你滾吧。”


    紅綃喉間微動,低低答了聲“是”,轉身走開。


    留在原地的男人望了眼她離開的方向,對青鸞道:“副使,我去加派人手繼續找。”


    青鸞冷冷一笑:“能抓到最好,若是抓不到,也別給我捅出簍子。”


    “副使放心,我定不會打草驚蛇。”男人道,“不過驛館那邊可要讓人盯著?丙七既與封十二一起,會不會把咱們的事泄露出去?”


    青鸞沉思片刻:“她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封十二身邊,在她刺殺平王之前,她一直待在朔方城,若說這兩人早有瓜葛,不大可能。反而是她提到的那個主人,讓我更加在意。”


    “副使相信她說的話?”男人問。


    “不是我信不信。而是她的言行太過詭異,倘若她真是丙七,那她這麽多年扮癡作傻是為什麽?”青鸞彈彈指甲上的蠟屑,語聲沉沉。


    “紅綃熟悉每個刺客的特征,她一定不會騙您。”男人道。


    “正是因此我才奇怪,”青鸞冷道,“一個人不會突然性格大變,除非她一直在隱藏自己的真麵目。”


    男人想了想:“難道丙七暗地裏一直聽命於那個主人?對方這麽做有什麽目的?”


    “是啊,有什麽目的?”青鸞沉吟,“難道是為了往白鳥閣安插人手?如果是這樣,又有多少人和丙七一樣,都在他的控製之下?他借白鳥閣養這麽多人又是為什麽?”


    她兩眼眯了眯,神情冰冷:“甲五,你繼續找人,一定要把她給我找出來。”


    夜風吹過,一朵金色的合歡花從樹上掉落。


    擠擠簇簇的暗綠枝葉中,一隻小貓趴在枝杈上,像一塊樹皮緊緊貼在高處。


    它望著窗前的男人和窗內的青鸞,琥珀色的瞳孔暗光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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