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漢說完,全場俱靜。


    這下所有人都明白過來,梁漢要說的哪裏是百戲坊大火,他分明是要追究封十二在春狩上遇襲之事。


    在場的大臣就沒幾個糊塗蛋,一時間,各個腦子轉得飛快。


    這趟春狩,頭一日就不太平。


    先是平王遇刺,接著十二皇子遇襲,平王遇刺案與太子有關,十二皇子遇襲偏又與平王牽扯上,這些事情雖然發生在圍場,但京城裏從來沒有秘密,不過三兩日的工夫,消息已在朝臣間傳了個遍。


    別看這二十天裏,太子府也好,平王府也罷,表麵上悄無聲息,但人人皆知,這隻是風暴來臨前的平靜,待皇帝回京,一場大戲就將上演。


    可是誰也沒想到,拉開這場序幕的竟然不是平王,也不是太子,而是封十二。


    雖說封十二屬於太子黨,但他平日總是一聲不吭,幾乎在朝中沒什麽存在感,誰想會咬的狗不叫,這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扔下一個驚天巨雷。


    韋光正下意識開口:“仵作卷宗當交大理寺審理,你們禦史台這是要越俎代庖,搶大理寺的活兒幹?”


    話音未落,站在一旁的大理寺卿開口:“梁大人昨日找我問過此事,但大理寺還未收到仵作卷宗,便回絕了梁大人。”


    韋光正本想挑起大理寺對梁漢的不滿,誰料雙方早接觸過,自覺討了個沒趣,嗬嗬笑了聲:“大理寺真是好脾性。”


    梁漢沒理會這二人的交談,對皇帝道:“不瞞陛下,微臣見過這兩家的妻兒,那兩名婦人皆稱丈夫受往日上官所聘,去給貴人辦差,但從此一去不返。百戲坊大火當晚,這兩戶人家被人打暈扔入火場,幸得街坊相救才得以脫險。”


    他從袖中抽出一張紙卷,雙手呈上:“這是那兩名婦人的供詞,請陛下過目。”


    朝恩看了看皇帝的臉色,走下去接過供詞,呈回禦前。


    皇帝展開紙卷看了眼,開口道:“你懷疑那兩個馴獸人是行刺十二皇子的凶手?”


    “正是。”梁漢道,“百戲坊大火牽連甚廣,微臣不得不詳加辨查。恰好聽聞十二皇子於圍場遇險,行凶者正有兩名,一時生疑,便找皇子府的侍衛要了那兩人的畫像,卻不想與兩名婦人所供如出一轍。”


    更多的話就不必再說了,既然麵貌一致,凶手是誰不言而喻。


    皇帝瞥了眼下方的大理寺卿:“你們大理寺對此有何意見?”


    大理寺卿出列:“昨晚大理寺收到禁軍送來的兩具屍首,但過了二十日,屍首麵目已然難辨,還得那兩家人過來認屍方知。”


    皇帝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就著你們大理寺去辦。”


    梁漢接話道:“陛下,微臣還有話說。”


    皇帝將手中的供詞交給朝恩:“你們禦史台一向知而必言,言知必盡,說吧,還有什麽?”


    梁漢道:“那兩名馴獸人原屬北河軍馬步營,微臣若沒記錯,平王府侍衛統領林天德便出自馬步營。”


    皇帝還未開口,就聽素日與平王交好的官員出聲道:“梁大人慎言,大理寺尚未查明真相,你怎可隨意攀扯?”


    梁漢搖頭:“微臣隻是想說,辨屍之事或可請林統領幫忙,他與馴獸人皆為馬步營出身,大概相識也未可知。”


    這話有理有據,叫人想反駁也找不到理由。


    先前那官員道:“林統領身居要職,怎會認得兩名小卒,梁大人,你這未免強人所難。”


    梁漢轉眼看向他,笑了笑:“對林統領而言,不過舉手之勞而已,難道平王府連這點忙也不肯幫?話說回來,兩名凶手皆身著平王府侍衛服飾,連兵器也是平王府所發,平王殿下正該趁此機會,洗清嫌疑才是。”


    “你——”那官員被同僚拽拽袖子,不得不將駁斥的話咽了回去。


    他自知此時無論為平王解釋什麽,都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倒不如依梁漢所說,讓林天德出麵幫忙,方顯得平王府問心無愧。


    官員心中不忿,盯著對麵的韋光正以眼神示意。


    既然十二皇子率先發難,他們這邊也該出手了。


    卻見韋光正慢慢移回隊列,一言不發。


    韋光正低頭看著自己的牙笏,假裝沒瞧見平王府親信的示意。


    他與禦史台向來不睦不假,但他不是傻子,沒看梁漢是有備而來,準備的證據比他還充分嗎?


    太子雇凶殺人,靠的是幾名刺客的口供,頂多加上考功員外郎孟選義的行程,但平王買凶可不一樣,人家把底細都翻出來了。


    沒聽梁漢說嗎,那兩個馴獸人來自北河軍,北河軍的主帥是誰?是平王的舅舅隋永道。


    林天德又是那兩人以前的上司,不管平王是否真的讓這兩人刺殺十二皇子,都與此事脫不了幹係。


    更要緊的是,太子對付平王也好,平王對付十二皇子也罷,這都是皇子之間的互相傾軋,但百戲坊的一場大火,就讓此事變了性。


    皇帝一向愛民如子,平王這事若是坐實,那就等於啪啪打了陛下的臉。


    陛下的兒子因為一己之私害了一堆人命,這可不是幾條十幾條,而是數百條,連帶毀損的房屋街道,戶部支出的大筆銀子,樁樁件件都犯了皇帝的忌諱。


    韋光正不著痕跡地將自己的身形往旁人後麵藏了藏,他才不要在此時觸皇帝的黴頭,他若現在出去彈劾太子,別說皇帝,就連別的朝臣也會認為他在幫平王脫罪。


    彈劾太子是一回事,將自己歸入平王的陣營又是另一回事。


    平王府一派原指望韋光正打頭陣,他們再迎頭跟上,誰想這位臨陣脫逃,事先商量的計劃徹底作廢,一時麵麵相覷,不知該不該繼續下去。


    難怪太子一黨今日都沒怎麽出聲,原來他們壓根沒打算理會平王遇刺一案,這不麽,梁漢說完就退了回去,把問題全丟給了平王府和皇帝。


    皇帝看著下方神色各異的朝臣,慢慢開口:“除了此事,可還有其他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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