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一轉,來到了一所女子中學裏。


    已經是放學時間,教室裏的人早就走光了。


    隻剩一個穿著淡青色棉布旗袍的女孩,懶懶趴在課桌上。


    目光迷離,似乎在想著什麽心事。


    “真真,你還不準備回家嗎?”


    小娟從窗戶外探頭進來,。


    “嗯,我還不想回去。你不用管我,先走吧!”


    趴在課桌上的女孩揚起頭來,笑著衝小娟招了招手。


    等對方的身影消失,又懶懶地趴回了桌上。


    這不是梁府二小姐梁真,又是誰呢?


    梁真最近的心情很複雜。


    這段時間,梁府格外熱鬧。


    作為梁府的二小姐,她早就習慣了這一切,見怪不怪。


    畢竟,自從父親梁將軍去世,母親帶著年幼的自己來到上海,又接來了養在老家的姐姐梁寧後,她們母女3人過的一直就是這樣的日子。


    不過,那些鬧哄哄的戲碼向來和自己沒關係。


    因為母親和姐姐向來不許自己往前頭去,隻管專心上學念書。


    梁真以前也是這麽做的。


    哪怕在梁府進進出出,少不了會撞上梁府的客人。


    但隻要繞開他們,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裏,關上房門,就是屬於她自己的小世界了。


    就像梁府後堂供著的那尊金絲楠木觀音雕像一樣。


    外麵再歌舞升平,繁花似錦,都與她無關。


    可是這樣的平靜,卻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打破了。


    廖仲亭。


    這個名字真好聽,好聽到不像是個黑皮警察的名字。


    他就那樣從巷子旁突然走出來,把自己從危險中救了出來,還主動護送自己回家。


    那一路上,梁真曾經想過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份,然後讓家裏人拿點錢感謝他。


    隻是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莫名地控製住了她——


    她不想讓這個男人知道自己是梁府的女兒!


    梁真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


    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有這樣的母親和姐姐,習慣了家裏的迎來送往、燈紅酒綠。


    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對這種生活,其實自己從心底裏是抵觸的。


    甚至有些恥於被別人知道,自己也是梁府的人。


    尤其是這個不知為什麽,讓她覺得有點像早逝父親的男人。


    所以那天,即使梁真再依依不舍,還是隻讓廖警長把她送到梁府附近的大街上,就獨自離開了。


    她本以為,他們倆不會再有機會見麵。


    誰知卻在第二天的自家舞會上,她那位美麗的姐姐身邊,再一次見到了這個男人。


    以自己再眼熟不過的姐姐追求者身份!


    反正這些日子,梁真是越來越不想回家了。


    她不想看到廖警長那副對姐姐癡心一片的蠢樣子。


    也不想看到姐姐和母親對他看似冷淡,實則另眼相看的重視。


    可惜,上次在街上誤入遊行隊伍遇險以後,她再也不敢隨便亂逛了。


    隻好推說校慶節目排練任務重,待在校園裏消磨時間,回家時間一天比一天晚……


    “真真!真真!”


    就在這時,一道急促的聲音打斷了梁真的思緒。


    她轉頭一看,已經離開好久的小娟,不知為什麽又回來了,正站在自己身旁。


    而且一臉焦急,好像遇到了什麽事。


    “怎麽了?”


    梁真驚訝地站了起來。


    “別說話,跟我來!”


    小娟一副根本來不及解釋的模樣,拉上梁真就往外走。


    在校園裏頭走路速度還算正常,一出了校門,步伐簡直跟飛起來一樣,梁真差點都跟不上了。


    她們倆穿街走巷,終於來到了一間不起眼的街邊人家門口。


    小娟直接推開虛掩著的大門,帶著梁真直奔後院,打開了一間偏僻廂房的門。


    房門一開,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便撲鼻而來。


    往裏麵一看,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他閉著眼睛,滿臉通紅,嘴裏含糊不清地說著胡話,很明顯正在發高燒。


    梁真愣了好一會,才找到了自己的舌頭。


    “他是誰?”


    愣神的功夫,小娟已經擰了一把冷毛巾,放在男人額頭上給他降溫。


    聽到梁真的話,她抬起頭,眼中隱隱泛起了淚花。


    “你還記得,我小時候定過一門娃娃親嗎?”


    梁真還真的聽小娟說過這件事。


    她說她小時候在老家,和鄰居家的哥哥定過一門娃娃親。


    她很喜歡這個鄰居哥哥,長得好看,腦子好使,也很照顧自己。


    所以她對這樁親事一直很期待。


    可是後來,鄰家哥哥去了外地讀書。


    忽然有一天來了一夥治安隊,把鄰居家給抄了,家裏所有男丁都被抓了起來。


    聽人說,是因為鄰家哥哥在外頭參加了共黨,現在東窗事發了!


    鄰居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散盡家財,才把一家大小救了出來。


    隻是這個哥哥,被族裏正式開了祠堂,逐出了家門,隻當從來沒有生過這個孩子。


    從那以後,老家果然再也沒人聽到過他的消息。


    而小娟跟他定的這樁親事,自然也就不作數了。


    回憶到這裏,梁真忍不住猛地瞪大了眼睛。


    難道說,這個渾身是血半死不活的男人,就是小娟的那位“未婚夫”?


    在梁真難以置信的目光裏,小娟咬著嘴唇,緩緩點了點頭。


    “你瘋了!你不是說他是……”


    梁真強忍著把沒說完的話咽了下去。


    疑似共產黨,這在日本人控製下的上海灘可是要命的身份!


    她對共產黨倒不算一無所知。


    在學校裏,哪怕老師管得再嚴,總有神通廣大的同學能聽到各種被官方捂嘴的小道消息,拿到各種當局不允許傳看的報紙刊物。


    甚至聽說有個同學的遠房表哥,前幾年就離家出走,去投奔了延安。


    可那些畢竟都不是真正的共黨分子!


    隻要看看上次遊行隊伍被軍警開槍後的官方報道就知道了,汪精衛政府對有共黨傾向的人態度有多狠!


    這可真是掉腦袋的事情啊!


    “我不管他是不是那個,反正他永遠是我的孟哥哥!我現在什麽都不想,隻想讓他活下來!”


    小娟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真真,我求求你!看在我們是好朋友的份上,你幫幫忙,救他一命吧!”


    梁真一時進退兩難。


    自己在學校裏很內向,朋友不多,小娟算是她最好的朋友了。


    按理說,好朋友都這樣求她了,她當然應該一口答應下來。


    可饒是梁真平時很少關心政治,大多數時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她也清楚地知道,這絕對不是一件小事!


    “真真……”


    小娟眼裏已經開始流露出絕望。


    “好吧,我幫你。”


    梁真猶豫了半天,終於點頭答應下來。


    此時此刻,她真的沒辦法狠心說不。


    顧不上多感受一下小娟的狂喜和感謝,她幾步走到了床邊,仔細觀察起男人的傷勢。


    這一看之下,梁真終於明白了,小娟為什麽會找自己幫忙,為什麽那麽確定自己能救人——


    這個男人身上的傷口,是槍傷!


    撇開自己好朋友的身份,環顧小娟認識的所有人,大概也隻有擁有一位將軍父親的自己,對槍傷還有點概念吧?


    梁真伸出手,想撕開傷口附近的衣服,看看傷勢到底如何。


    沒想到剛撕扯了一下,那個燒得稀裏糊塗的男人居然猛地坐了起來。


    下一秒,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了梁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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