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衙轉悠半天,趙子俞才弄明白:原來所謂潤州,就是後來的鎮江。


    唐代這裏曾經是鎮海軍,但是這裏靠海太遠,又靠近江邊,所以後來改名鎮江軍。


    宋徽宗趙佶在當皇帝之前,曾經統管鎮江軍,當了皇帝以後,大約在七八年前,把潤州改名為鎮江府。


    鎮江府改名時間太短,方臘又不承認宋徽宗的統治,在習慣上,還管鎮江叫潤州。


    來到堂前,裴宣坐鎮大堂,安排著手下的人來上報各種戰果。


    他要把這些細碎事物都整理安排好,等宋江從揚州過江,帶人入駐府衙。


    待到宋江繼續進軍下一座城市,還要把潤州府衙騰出來,讓給張叔夜和劉光世進駐。


    不斷有人進進出出報告戰況。


    有人匯報說:這場戰鬥呂師囊大敗,眼見不能抵擋宋軍進城,已經帶著軍隊往丹徒方向撤退。


    趙子俞看著裴宣雖人白白胖胖,生著一副庸碌腐敗的貪官模樣。做起事來,卻認真到一絲不苟,不由得讓人有幾分敬佩。


    這是個有誌不能申的人。


    他越是壓抑,就越容易挖角成功,隻是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機。


    正在胡思亂想著,有人在他身後輕輕碰碰他。


    回頭一看,是時遷。


    時遷身後,跟著有點犯社恐症的焦挺。


    二人把趙子俞拉到一個僻靜角落。


    時遷獻媚地說道:“啟稟趙皇室,錢庫的那些銀錠都在,已經被我們轉移到一個隱秘去處了。”


    “銀子上鑄有方臘的標記,等安定下來,我們找人把銀子化掉重鑄,或把上麵的標記弄掉,皇室說個確定的去處,我們給送過去。”


    能和皇室拉上關係,時遷覺得特別有麵子。


    剛才看了呂師囊的江南開發大計,趙子俞有點後悔早前把錢都許出去的決策。那些財物用來做本錢,起碼在江南就不愁賺不到錢。


    不過既然事先已經許出去了,說話得算數。


    趙子俞擺出一副笑臉:“銀子我不要了。不是說過了嗎:這些都是你們的。你們自己看著怎麽分。”


    時遷和焦挺齊聲道:“銀子是趙皇室帶我們繳獲的,趙皇室怎麽可以不要呢?”


    焦挺傻乎乎地說道:“莫非趙皇室嫌少?”


    他們宋江哥哥給那些當官的送禮,還沒有嫌多的,都隻是嫌送的數量太少。


    都說山東人禮節較多,趙子俞不想和他們這麽推推讓讓。


    再說,他確實也需要些錢財,以便於在這個世界生存。


    略一沉吟,他說道:“算了,我也不跟你們讓來讓去這麽客氣啦。要不,就按你們梁山的規矩,論稱分金,找個稱,咱們幾個人把那車銀子平均分了。”


    時遷和焦挺遲疑一下,點頭道:“也好!還是趙皇室做事痛快。就這麽辦!皇室比我們位高權重,按我們梁山的規矩,應當分個大份!”


    趙子俞也不過分糾纏這個。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想見見你們宋江頭領,裴宣現在正忙,顧不得我這裏,不知你們誰能幫我引見一下。”


    時遷說道:“這個容易。宋公明哥哥今晚就進駐府衙,我們在這裏等就行了。”


    說完,囑咐焦挺貼身保護趙子俞,自己蹦蹦跳跳離開。


    趙子俞信步在潤州府衙裏轉悠,焦挺亦步亦趨的貼身跟在他身後。


    一陣馬蹄聲在身後響起。


    是一隊快馬從遠處飛速奔來。


    聲音由遠及近,馬跑的特別快。


    沒等趙子俞反應過來,身後焦挺眼疾手快,攔腰將他抱起,閃電般轉身把他整個人挪到一邊。


    很難想象焦挺手臂受傷,還能有這麽利落的身手。


    也就是這一瞬間,一老一少兩個騎馬的人,帶著一隊騎兵,匆匆從身後穿過。


    趙子俞嚇出一身冷汗。若不是焦挺反應快,自己就被身後騎馬的人衝撞倒了。這要是被馬蹄踩上幾下,那幾百斤的重量,輕了是腿斷胳膊折,重了說不定連命都沒有了。


    是焦挺在千鈞一發的時刻,不顧傷臂疼痛救了他。


    看這支隊伍肆無忌憚在府衙橫衝直撞的樣子,趙子俞特別來氣。


    “嗨——差點撞到人了!不知道提醒一聲嗎?”趙子俞衝著那支隊伍大叫。


    剛過去的隊伍更不客氣,一個騎馬的十七八歲少年校尉猛回頭,用桀驁的尖嗓門大罵:“瞎了眼了!一個全身囚服的死囚犯,敢擋我們大人的道!”


    年輕校尉回頭的一刹那,趙子俞發現此人雖皮膚黝黑,卻膚質緊致細膩,麵目俊美,長的比女人還要細皮嫩肉。


    再加上忽閃的大眼睛和尖細的臉盤,假如皮膚要是能再白一些,按照後世的審美,就是標準的小鮮肉。


    可惜就是皮膚太黑,一黑毀所有。而且他年紀輕輕,性格就過於桀驁蠻橫。


    馬隊領頭的那個人,大概四五十歲,幾縷胡須很有威嚴,道貌岸然的,比起裴宣白白胖胖的貪官模樣,此人更像個一身正氣的君子。


    在府衙大堂前停住馬,一身正氣君子模樣的人指揮手下道:“立即封住後麵各個府庫,守住門口,所有錢糧財幣,沒有我的命令,一概不許任何閑雜人等觸碰!”


    手下軍士們應了一聲,分作幾隊衝向後院。


    待到人都命令完,一身正氣的“君子”才回身看看趙子俞和焦挺。


    “喂——你個死囚犯人,在府衙院內瞎轉悠什麽!趕快給我滾出去!”


    趙子俞一直沒有換衣服,身上穿的還是潤州大牢的死囚服,襤褸破爛的衣服上,還有多處隱隱的血跡。


    他問焦挺:“這是你們梁山上的哪兩位好漢?怎麽這麽沒有禮貌!”


    焦挺怯生生低聲說道:“他們不是我們梁山結義兄弟,是朝廷派來的陳監軍。他身後那個軍士打扮、長臂長腿的俊美黑小子,是他的兒子。”


    原來這就是那個把石秀和阮小七坑到差點死掉的監軍。


    他皮膚生的這麽白,兒子卻是個黑小子,黑到看起來不像親生的。


    趙子俞嘟噥一句:“他兒子聲音娘裏娘氣,我看就是個女人。”


    焦挺嚇了一跳,急忙說道:“小聲點,別讓他們聽到。惹惱他們,會攪的我們先鋒營雞犬不寧。”


    大宋朝素來講究以文治武,武官帶兵打仗,必派文官做監軍。


    監軍的權力特別大,如果沒有監軍點頭,武將都調不動兵。宋朝狄青建立偌大的功績,仍要被文官玩弄於股掌之中,最後抑鬱而死。


    石秀和阮小七出去偵查,穿什麽衣服監軍都要過問。


    監軍過問的後果,就是石秀和阮小七到了焦山就暴露了間諜的身份,當場被抓。


    趙子俞歪了一下腦袋,對著陳監軍坦然道:“我有點事,暫時還不能走。”


    監軍有點生氣:“你是何人?”


    趙子俞很不高興的說:“我就是關在潤州大牢的一個死囚。”


    看到他旁邊的焦挺,陳監軍似乎想起什麽,對著焦挺說道:“我見過你,你是宋江營裏那個誰……誰來著?”


    他隻是覺的臉熟,一下子卻又想不起來、


    焦挺急忙施禮:“啟稟監軍,在下喚做焦挺。”


    “還不把這個死囚帶走,讓他府衙冒犯上差,你想造反嗎?”陳監軍一臉惱怒。


    焦挺臉色也變得很難看,還是壓住火說道:“小人不敢。隻是……”


    監軍威風凜凜地截住了剩下的所有解釋:“我沒讓你說別的!你閉嘴!”


    黑皮膚小鮮肉軍士:“在監軍大人麵前,你不要有任何解釋,先去拿住這個死囚!丟到外麵大街上去。”


    焦挺嘴笨,說不過他們,隻好老實閉上了嘴,但就是不動手去抓趙子俞。


    就在這時,一個軍士急匆匆跑出來:“稟報監軍大人,錢庫裏空空如也,銀兩和錢財什麽都沒有。”


    陳監軍本來還想對趙子俞和焦挺耍耍威風,不料一聽錢庫裏是空的,腦子一暈,差點從馬背上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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