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歡出了官衙大門,繞著官衙的圍牆跑了一圈。官衙這會兒已經是遍布了辦喪事才用白幡,崗哨也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說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那是誇張的修辭,但人想偷偷進去,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過想想,大公子遇刺這事,也算不到安保的頭上,誰能想到蠻夷們會施這種故人歸來的毒計呢?


    謝九歡回到官衙大門口,望著用白布蒙上的大門,重重地歎一口氣。想著沈小姐的死,二公子拿出來的那兩百萬銀票,吸引力一下子就下來了,再多的錢,也買不回沈小姐的命啊。


    謝九歡耷拉著腦袋,轉身往城門口跑去。


    川連一直就在大門裏站著呢,看見救了他家主子的那隻貓轉身跑了,川連才從大門裏走了出來。


    川連得了大公子的吩咐,這隻貓要是想出城的話,就讓他讓守城的將士將城門打開,讓貓出去。


    川連也沒帶人手,自己騎了馬,追在了謝九歡的身後。


    這會兒通雲城裏到處都是兵,街上不時就有騎兵騎馬跑過。耳邊的馬蹄聲響個不停,這讓謝九歡沒發現,川連正跟在她的身後。


    川連跟著謝九歡跑著跑著,他就發現自己做錯了事,他應該先到城門那裏等著的,而不是追著謝九歡跑。他騎著快馬,卻愣是追不上謝九歡。


    謝九歡上牆頭,穿小巷,鑽狗洞的,她走的路,騎著馬的川連根本走不了。


    這貓走的路……,川連感覺他從這隻貓的身上,看到了四少奶奶的影子。南下路上,被謝九歡帶著穿山越嶺,抄近道,被謝向導支配的感覺,川連又一次體會到了。


    謝九歡一路跑到城門口,這邊的貓老大,那隻大狸花趴在路邊上一堵牆的牆頭上。


    “謝謝你指路啊,”謝九歡站在了圍牆下,仰著頭跟大狸花道謝。


    大狸花還是趴著,低頭看著謝九歡說:“你要走了?”


    謝九歡:“要走了,我要還有機會回來,我請你們吃小魚幹。”


    大狸花:“外麵在打仗,你別死在人的手上。”


    看在謝九歡提前許諾的小魚幹的份上,大狸花提醒了謝九歡一句。


    謝九歡:“嗯呢,我會小心的。”


    大狸花有善心,但著實不多,看說了幾句話了,謝九歡還站在圍牆下不走,它就趕謝九歡走了:“你快點走吧,我不會請你吃老鼠的。”


    現在城裏的人自己吃的都不夠,不可能有人會分出糧食來喂貓了。通雲城的老鼠都在往城外搬家了,大狸花著實沒有餘糧養謝九歡。


    吃老鼠?


    謝九歡轉身飛也似地就跑了,她到現在都不吃生肉,讓她生啃老鼠肉?那還不如讓她死在升龍嶺呢。


    謝九歡往城門口跑,看著緊閉著的城門,謝九歡這才意識到一個問題,城門關著的話,她要怎麽出城啊?


    難不成要爬城牆出去?謝九歡站在城門口呆住了,她沒爬過城牆啊。


    抬頭看看天色,天色這時漸暗了,不知不覺的,這一天就過去大半了。謝九歡想,她得出城,跟親舅說好的事,她不能失約啊。


    我懸崖都爬過了,謝九歡給自己鼓勁,區區一個城牆,往下爬的話能有多難?


    這麽想著,謝九歡決定上城樓了,她藝高貓膽大,她要怕什麽?貓有九條命,就算她在升龍嶺送掉了一條吧,那她還有八條命呢。


    “開城門——”


    城樓上一個守城的兵卒,卻在這時高喊了一聲。


    “嗯?”謝九歡又呆住了,專門給她開城門?她的身份暴露了嗎?


    一隊兵卒跑到了城門前,十個大兵一起用力,才將城門栓拿開,再將兩扇式的城門打開。


    城外的一支兵馬,沒等城門完全打開,就急匆匆地魚貫而入了。


    謝九歡呼了一口氣,是她自作多情了,原來是有兵馬要進城。


    沒再多想,謝九歡拔腿就往城門狂奔而去。不少兵卒都看見這隻出城的貓了,但沒人管這事,一隻貓要出城浪去,那就讓它浪去唄。


    騎馬趕過來的川連沒看見謝九歡,但他看見這隊被調防進城的兵馬了。川連再在城門口的這條長直街上跑一趟,沒看見謝九歡,川連就能確定,謝九歡出城去了。


    停在了大狸花趴著的圍牆下,川連抬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眼瞅著夏天就要過去了,但西南之地還是如同蒸籠一般,讓人熱得難受。


    “喵,”大狸花衝川連叫了一聲。


    川連抬頭看看牆頭上的這隻大貓,然後麵無表情地催馬走開了。這貓看著一臉凶樣,不像隻好貓。


    大狸花:“……”


    所以跟兩腳獸討食什麽的,根本就是家貓們編來騙它的!兩腳獸真讓貓討厭,討厭!


    這一隊兵馬全部進了城,守城的官兵又重新將城門關了起來。


    川連一直看到城門落栓,才撥轉馬頭,回官衙去了。


    城外,謝九歡仰頭看著,就被人吊掛在城門頂上的兩具屍體。


    侏儒的屍體看著很慘,四肢全都反方向扭曲著,也不知道是生前,還是死後被人擰成這樣的。侏儒的兩隻眼睛,一隻是被謝九歡的貓爪子撓出來的,血淋淋地,由神經組織牽連著,掛在臉上呢,還有一隻已經不見了,眼眶是個黑洞,不光是眼球不見了,裏麵的肌肉組織也一概不見了。


    幹什麽不好,你幹殺手,謝九歡正衝著侏儒的屍體齜牙呢,一隻烏鴉從半空中俯衝下來,一口就將侏儒掛在臉上的眼球給啄了去。


    大群的蒼蠅被這烏鴉衝得飛起來,烏泱泱地在城門頂上飛著。


    謝九歡打了一個哆嗦,她本來是不敢看沈小姐的屍體的,可下意識地,她又扭頭看向了沈小姐的屍體。侏儒的屍體這麽慘了,那沈小姐呢?


    蒼蠅不會管你生前是好人還是壞人,它們隻是拿人類的屍體當食物。這就跟人類吃肉一樣,誰會去管這豬牛羊雞是好還是壞呢?


    謝九歡不但在沈小姐的屍體上看見了大群的蒼蠅,烏鴉們也沒有放過沈小姐,有四五隻烏鴉落到了沈小姐的屍體上,一口一口地啄食著沈小姐的血肉。


    謝九歡隻一眼就不敢再看了,轉身飛快地跑,就好像她快點跑開,這些蒼蠅和烏鴉就能放過沈小姐的屍體一樣。


    這叫什麽事,這叫什麽事?!謝九歡又難過起來,而且是難過極了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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