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歡正瘋著,有紛亂的腳步聲往她這邊傳來,這讓謝九歡一下子警覺起來,千萬別是追兵過來了啊!


    謝九歡後腿直立起來,往腳步傳來的方向看,結果聲音聽見了,謝九歡看不見人。


    這會兒跑肯定是不可能了,她沒辦法扛著王瑛跑,所以謝九歡轉頭回來,開始奮力拉扯低垂觸地的樹枝。


    王瑛不明白,禿毛貓這是又在發什麽瘋,他問了句,禿毛貓也沒理他,隻一個勁兒地忙活著。


    蕭真為什麽選這樣一棵樹,謝九歡這會兒也悟了,樹枝低垂在地上,可以做遮擋用啊。就像現在這樣,她把垂地的樹枝整理整理,王瑛便被擋得嚴嚴實實的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王瑛也聽見了,但他也隻能躺著聽天由命。


    謝九歡本來蹲樹外頭的,她想看看來人是誰,但蹲著蹲著,她突然又想起來,她跑高台上掀油鍋的時候,不少人都看見了,萬一來人認識她呢?她現在這副又禿又傷的模樣,讓人一眼難忘啊。


    謝九歡趕緊鑽回到樹枝裏頭,蹲坐到王瑛的身旁。


    王瑛想讓謝九歡跑的,但被謝九歡氣勢洶洶,瞪著一雙貓眼看的,王瑛愣是什麽也沒說。王護衛長一點都不懷疑,他要這會兒說話,這貓搞不好會撓死他。


    一夥逃難的烏金鎮人,從大樹跟前跑了過去。謝九歡透過樹枝的縫隙看,發現這像是幾家人搭夥逃難,但沒有壯年男子和半大少年人,女人們是頂梁柱,扶著老的,抱著小的,背上還背著少的可憐的家當。


    謝九歡眯了眯眼睛,這幾家的男人們去哪裏了?肯家要麽就是沒了,要麽就是被土司府征去當兵了。看這幾家人的樣子,男人們賣命給土司府,也沒能給家人換來好一點的生活。幾家二三十口人,湊不齊一件完整的衣服,這過得叫什麽日子?


    幾家人迅速從大樹跟前跑了過去,慌亂之下,他們壓根沒發現,路過的樹下躺著一個人。


    謝九歡鑽到樹外看看,那幾家人跑遠了,等她再回到樹下,發現王瑛又變得昏昏沉沉的了。


    “我想睡一會兒了,”王瑛努力睜著眼睛跟謝九歡說。


    謝九歡衝王瑛輕輕喵了一聲,讓王瑛放心睡吧,有她守著,不會讓王瑛再被烏金鎮的人抓走了。


    王瑛聽不懂謝九歡在說什麽,咧嘴想衝謝九歡笑一下,表示友好的,結果嘴巴上的傷口被牽扯到,王瑛疼得“嘶”了一聲。


    “咪,”謝九歡又衝王瑛叫了聲,你就安心睡覺吧,別硬撐著了。


    感覺自己的眼皮有千斤重,怎麽睜也睜不開,王瑛又一次昏迷了過去。


    夏日蟲蟻多,謝九歡沒再亂跑了,蹲在王瑛身旁,忙著替他驅趕蟲蟻,就這麽一個活,把她累得夠戧。


    但這些衝著王瑛前赴後繼的蟲蟻,讓謝九歡又想起一件事來。古槐村有那麽多的屍體,她沒有看見幾隻蒼蠅啊,不是說隻要有屍體,蒼蠅就會來盯的嗎?


    是村民們的死亡時間不長,蒼蠅們還在趕來的路上?這又是一個,讓謝九歡想不明白的問題了。


    等蕭真帶著幾個梧州兵過來的時候,謝九歡還一邊跟蒼蠅,蚊子,螞蟻們過不去,一邊想著為什麽古槐村的屍體不招蒼蠅這個問題。


    “你這是在忙活什麽?”蕭真看謝九歡累得都在喘了,忙把謝九歡提溜到了手上,盯著謝九歡問道。


    跟著過的幾個人???


    舅老爺為什麽會跟一隻貓說話?


    “啊,就是這隻貓,禿毛的,”疑惑過後,有人認出了謝九歡,指著謝九歡跟同袍們說:“就是它掀得油鍋!”


    謝九歡翻著死貓眼看這個年輕人,你這是在誇貓,還是在指認犯罪份子呢?你說話的語氣運用錯識,你知道嗎?還有,我知道我現在很禿,但你有什麽必要非得嚷嚷出來?


    蕭真也看了這個耿直的年輕漢子一眼,十分認真地說:“貓毛會重新長出來的,她很漂亮的。”


    耿直的年輕人張嘴還要說話,被他的幾個同袍同時拉住,往後頭一推,不會說話你就不要說話了,一點眼色都沒有。你沒看見,你說這隻貓禿,舅老爺不高興,禿毛貓也不高興了嗎?


    啊,真稀奇啊,年輕人們馬上就又想,他們竟然從一隻貓的臉上,看出不高興來了。


    “喵,喵喵喵,”謝九歡指著又圍著王瑛打轉的蚊蠅,衝王瑛一通喵,這要怎麽辦啊?


    蕭真也討厭蚊蠅,但他沒辦法,他有馴獸的本事,但蟲子們可不會聽他的話啊。


    “你們有驅蟲的辦法嗎?”蕭真問幾個梧州兵。


    梧州兵們還真有辦法,其中一人拿出了驅蟲的藥粉,隔著一米遠吧,繞著王瑛灑上一圈。謝九歡怎麽趕都趕不盡的蚊蠅,還有螞蟻、蜈蚣這些昆蟲,眨眼的工夫就都不見了。


    謝九歡突然就想,古槐村那邊是不是也有人用了驅蟲藥粉啊?


    “這藥粉有毒,”年輕的梧州兵跟蕭真說:“還沒有味道,千萬不能碰。”


    蕭真:“碰到了會怎樣?”


    梧州兵:“回舅老爺的話,藥粉沾得少些沒什麽,但沾得數量多了是會死人的。”


    蕭真看看地上的藥粉,藥粉剛被灑下的時候,還是白色的,就這麽三句話的工夫,藥粉就融到了土裏,看不大出來顏色了。


    “隻要用得少就不會有事,”另一個梧州兵看蕭真變了臉色,忙又強調了一句。


    他們這是在驅蟲,可不是在下毒啊。


    蕭真低頭小聲跟,被他抱在懷裏的謝九歡說:“我知道古槐村的古怪是怎麽回事了。”


    梧州兵們麵麵相覷,什麽古槐村?什麽古怪?


    謝九歡明白蕭真在說什麽,古槐村的屍體上多半也被叛兵灑了這種藥粉,若是古槐村還有幸存者,要給同村人收屍的話,那這些幸存者也一定會中毒而死。


    真狠啊,謝九歡和蕭真幾乎是同時在心裏歎一聲。


    蕭真再一次懊悔了,他不該放那夥叛兵走的,沒人管的話,這夥屠夫一定還會殺更多的人。


    “舅老爺?”一個梧州兵喊了蕭真一聲。


    蕭真看看這幾個梧州兵,這幾個指望不上,他們都太年輕,人數也少,不是那夥叛兵的對手。


    “墊後的人回來了,”看見山路上來了人,並且在下一秒就將人認出來後,蕭真跟幾個梧州兵說。


    謝九歡抬頭看,發現過來的人竟然是周元。


    “喵嗚!”謝九歡喊,周元啊!


    周元一身山中土著的打扮,披散著頭皮,臉上畫著假的紋麵,身上穿著的單衣上被血浸透了。


    謝九歡心提到了嗓子眼,這麽多血啊,周元也受了重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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