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有來自暴雲寺院的僧人求見。”門口值守的衛士推門進來,身邊還陪著一位披著橙袍的僧人。


    奧利因為頭痛一直躺在床上,聽到衛士的聲音便強忍著起來。


    但強烈的眩暈感依然讓她暫時難以站立,所以隻好坐在床邊見那位送信的僧人。


    “是陛下的消息嗎?”從利尼維亞送往瓦拉杜勒的急報,一般都是王家衛兵送抵暴雲寺院後轉交給寺院僧人,再由僧人通過傳送法陣送往瓦拉杜勒。


    僧人將雕刻有利尼維亞獅頭像的木匣子雙手呈上,“是。”


    奧利點頭接過,雖然她有些奇怪,按照時間來算維克多應該剛到利尼維亞,怎麽這麽快就有僧人帶來陛下的回複。


    而且陛下的答複都回來了,維克多還留在那裏做什麽。


    利尼維亞的軍隊有傑拉爾德爵士領導,如今的維克多已經不可能再如過去一樣。


    不過所有疑惑的答案,應該都在這個木匣子裏。


    奧利打開木匣子,從中取出僧人口中“來自陛下的回複”。


    信中所言,讓奧利大吃一驚。


    什麽叫維克多欺君罔上,什麽叫維克多蓄意謀逆?


    維克多不過是把黑魔王複活的消息帶回去,怎麽就成了欺君和謀逆,還要求奧利和阿斯拉帶著瓦拉杜勒諸臣也一起回利尼維亞?


    難道陛下都看到那張卷軸了,還不相信黑魔王已經複活的事實嗎?


    更令奧利氣憤地,則是迪納斯那個肥佬還在信的末尾威脅她。


    怒火中燒的奧利一把將木匣子丟到一旁,並衝著僧人大聲嗬斥這封信的來曆。


    “夫人息怒,這封信確實來自利尼維亞,是一位神聖秩序騎士在總督離開後不久送來的。”


    除了肥佬國王,奧利也想不到還有誰調動那些白騎士。


    “隻是,在我們收到這封信之後,還有一位歸來的遊僧發現了這個。”僧人又從袖子裏掏出一張帶著血漬的紙條。


    “是信鴉的血。”僧人解釋著紙條上血印的來曆,以及他們是如何發現那隻被射殺的信鴉的。


    維克多的字跡落在其上,坦言他心中的疑惑和目前所處的位置。


    “然而很遺憾,在收到信後,長老立刻派二十名僧人和五座石人去了總督所說的地方,但隻找到紮營的痕跡,沒有發現人。”


    “其他地方呢?”


    麵對奧利的追問,僧人隻能無奈雙手合十,“我們發現這封信時,恐怕已經有些晚了。”


    僧人的話有些奇怪,一開始奧利並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她看見僧人的目光一直落在木匣子上才反應過來。


    他的意思是不是在說,那封信也有鬼?


    暴雲寺院的僧人不敢截留陛下的諭旨,可這個匣子裏裝的東西,真得非常奇怪。


    維克多在信中猜測那些人隻是想來竊取法術卷軸,如今看來他們更像是打算直接殺死總督,讓迪納斯王永遠也不知道黑魔王複活的消息。


    奧利無法想象他們為什麽會這麽做,更懊悔自己為什麽沒有察覺到維克多麵對的敵人有多麽危險。


    人類總是這樣,深陷於眼前的泥沼中,無法察覺到真正的威脅已經降臨。


    當黑暗中的魔王已經蘇醒,他們竟然還有閑心在這裏忙著內鬥。


    就算是最後再次團結一心取得勝利,可為什麽非要在最開始的時候自欺欺人,將那麽多本可以作為同伴的人視為現在的“敵人”?


    頭痛再次向奧利襲來,她隻能用手緊緊按住額頭,把手肘撐在床頭的櫃子上不讓自己倒下去。


    “抱歉,我需要一個人待會兒。”奧利盡可能控製自己的聲音,讓它們聽上去不要顫抖。


    ......


    想著想著,奧利竟然發現自己在流淚。


    除了對維克多的擔憂外,還有對未來的迷茫。


    黑魔王即將到來,瓦拉杜勒卻沒有了它的守護者,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承擔這個責任。


    不僅是從黑魔王手中守住瓦拉杜勒,還有來自利尼維亞的奸人。


    上一次同黑魔王的戰爭還曆曆在目,奧利記得迪納斯是如何傾盡利尼維亞之力才將他打敗。


    而現在,她不僅沒有利尼維亞的支持,甚至可能還要提防那些的小人作祟...


    這些年裏她在維克多身邊過得太平靜了,雖然他們依然時常去校場中練習,也經常共同討論瓦拉杜勒的大小事務;但最後做決定的並不是她,承擔責任和壓力的那個人也不是她。


    當奧利想再次回想起銀像森林中的日子時,她才發覺那已經是很久以前了。


    而且,即使是銀像森林的奧利,也從未站在如此多的人身前。


    “母親大人。”


    奧利沒有注意到阿斯拉是什麽時候進來的,那個女孩兒稱維克多隻是父親,但卻一定要對她加上“大人”。


    從家人的角度,這當然不是尊敬而是一種生疏。


    阿斯拉從來不曾提起過她在遇到維克多之前的過去,或許是她心裏還是無法將奧利代替那個真正生了她的母親。


    不過雖然如此,但阿斯拉與她之間的感情也是真實的。


    “您怎麽了,要不您先去戰錘要塞那邊休息一陣子,父親也快回來了,我可以暫時...”阿斯拉還不知道那些消息。


    奧利眼睛裏的酸脹甚至沒能忍到阿斯拉說完,她剛剛想好的說辭也瞬間沒了必要;而她手裏的信,自然也被阿斯拉看到。


    阿斯拉畢竟是個年輕氣盛的孩子,她見到那封信後,想到的自然是去利尼維亞找迪納斯討個說法。


    但她沒考慮過,克萊蒙頓家族雖是瓦拉杜勒總督,可他們實際掌握的封臣隻有腐芯鎮和附近的若幹個男爵領。


    剩下的領主效忠於代行國王之職的總督,並不會以總督蒙冤為名反對他們的國王。


    而且現在是大敵當前的時候,迪納斯王身處遙遠的利尼維亞,外有冰雪山脈天險之隔,內有利尼維亞堅城可守。


    他自然感覺不到危險,可以安心躲在王宮裏如玩提線木偶一般同大臣們勾心鬥角,毫無愧疚地犯這種愚蠢的錯誤。


    可對瓦拉杜勒來說呢,對這片土地上生活著的幾十萬平民來說呢?


    他們需要考慮的,是如何在這場戰爭之中存活下去。


    在發泄完之後,阿斯拉也有些意識到自己的天真和著急。


    但阿斯拉也想不到別的什麽辦法,僅憑他們自己的力量既擋不住黑魔王的腳步,也無法幫上父親什麽忙,她隻能靜靜靠在母親大人身邊。


    一直以來,父親都在那裏替她們做出選擇,亦或是在旁邊支持著她們的選擇。


    如今,將選擇的機會擺到自己麵前時,阿斯拉才意識到,她距離一個真正的領袖還差多少。


    “如果我們選擇依靠黑魔王的力量呢?”阿斯拉說話的時候聲音很小,似乎她也知道這麽想很不對。


    “隻有這樣才有機會讓瓦拉杜勒免於災難!”


    看到母親大人的眼睛,阿斯拉立刻閉上了嘴。她雖然對黑魔王曾經帶來的災難已經記不太清了,但僅憑邏輯也知道這不是最好的選擇。


    而且,母親大人也看穿了她的心思。


    “沒事的,我們會先守住這裏,然後再回利尼維亞。”奧利雖然知道她的承諾難以做到,但她必須在阿斯拉麵前堅強。


    ......


    西蒙男爵在得知夏默斯爵士已經處理好那些事情後,又以家人告別的名義派人將他邀請到一處宅院。


    不過在那裏等待夏默斯爵士卻不是他的妻子和麥克達治家族的其他人,而是西蒙男爵雇的另一群殺手。


    迪納斯王又不是傻子,僅僅殺掉一個總督當然瞞不住他。


    如果總督的夫人再派人來,西蒙男爵不可能每次都費那麽大勁去殺了他們。麥克達治家族堪用的私兵就那麽多人,這招使一次都是西蒙男爵下了血本的。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事情做絕並來一場豪賭。既然自己聲明瓦拉杜勒想造反,而現在事實又已經證明他對陛下的言論是錯誤的。


    與其坐以待斃等著克萊蒙家族和陛下追究責任,不如主動出擊,自己把他們逼反。


    這樣連帶著黑魔王複活的問題也解決了,是克萊蒙頓家族想要謀反而複活了黑魔王,就像當年布萊克本侯爵為了謀反而與黑魔王結盟一樣!


    迪納斯王盛怒之下必然不會理會瓦拉杜勒接下來的消息,並且準備發兵攻打腐芯鎮。


    而西蒙男爵賭的就是黑魔王能夠利用迪納斯王準備的時間消滅掉克萊蒙頓家族。


    哪怕陛下察覺上當,克萊蒙頓家族也都是死人沒法再反駁他了。況且到時候瓦拉杜勒的局麵一定又會非常混亂,那句話怎麽說來著。


    混亂就是階梯!


    隻要局麵一亂,西蒙男爵自然能從中尋找到願意和自己同流合汙之人。即便彼時迪納斯王真得想徹查到底,被冤枉的人也早就死無對證了。


    第一步的計劃已經完成,眼下西蒙男爵要做的,便是處理掉這件事所有的知情人。


    西蒙男爵的行動並沒有取得整個家族的支持,麥克達治家族還沒狂妄到敢和一個軍功貴族家族正麵開戰的地步。


    畢竟這不僅是兩個家族的鬥爭,更會掀起洛紮貢城的商業集團和利尼維亞傳統的軍事貴族間徹底的決裂。


    為了全家上百口人的腦袋,麥克達治家族也不可能支持西蒙男爵的投機。


    沒有家族的支持,僅憑西蒙男爵個人的財力,根本開不起他向夏默斯爵士等人承諾的尾款,哪怕僅僅是付給他們的定金都已經讓他瀕臨破產了。


    而且,讓活人掌握這種秘密,也實在不如死人安全。


    另外為了讓戲更逼真,西蒙男爵還給總督夫人準備了一封信,讓夏默斯爵士在處理好維克多後就趕緊送去暴雲寺院,當然是以國王的名義。


    在確定事情都辦妥之後,西蒙男爵拉響了手裏的五弦琴,這是刺客們動手的信號。


    至於夏默斯爵士失蹤後神聖秩序那邊如何交代,西蒙男爵早就為他準備好了對策;畢竟這隻是個沒什麽背景的街頭混混,偽裝出去偷會女人卻遇上仙人跳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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