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回到利尼維亞之後的和平日子讓他放鬆了警惕,納斯德古城外的教訓就是在提醒維克多今後必須謹慎的行事。


    維克多和埃爾利奇的隊伍在峽穀間往東走,肯塔人的確跟在他們身後。


    但玻利佛意識到他們要前往失落叢林後,就不再選擇繼續發起進攻。


    牧民出身的征召兵隻要在外出劫掠時才能組織起來,玻利佛如果命令他們去和正規軍硬拚,他們顯然更願意想辦法渾水摸魚。


    盡管玻利佛向蘇丹保證,利尼維亞和德泰克聯軍絕對沒有機會回頭,但蘇丹依舊不許玻利佛帶走古城內僅有的長生軍和自己的阿努比斯衛隊。


    比起聯軍回頭,蘇丹也同樣畏懼手握全部軍力的玻利佛失去控製...


    所以玻利佛手下可堪使用的兵力,隻有不過兩千餘人的市民征召兵。


    他沒有在追擊中逼死聯軍的力量,所以隻能一路尾隨。


    不過這樣也好,聯軍走了,納斯德古城的秘密也保住,而且戰死的肯塔人還不算多。


    無論從哪個方麵來看,玻利佛都出色地完成了他的任務,然後就可以將兵權歸還給蘇丹,回到他在半山腰的宅院裏繼續養老了。


    一切都皆大歡喜,不是嗎。


    除了那些被肯塔人奴役的德泰克人,他們在周圍的山坡上看到了埃爾利奇的旗幟,原本以為自由離自己已經不遠了...


    ......


    很難想象僅僅是翻過幾座山嶺,周圍的氣候就能相差如此巨大。山脈以西隻有幹巴巴的北風和沙子,而山脈以東則能讓身上的衣服根本幹不透。


    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在未知的失落叢林中,維克多他們甚至連納斯德古城那樣粗製濫造的地圖都沒有。


    為了避免迷路,維克多和埃爾利奇不得不派出三倍的斥候在大部隊前方一到兩天路程的地方探路。


    盡管他對於叢林中可能遇到的困難有些預期,並且為此提前準備好了枕木和驅蟲用的幹草。


    但隨著在雨林中深入,他們遇到的問題還是超出了維克多的想象。


    在完全沒有地標,四處都是繁茂樹木的雨林裏,大部隊的行軍慢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可即便如此,部分走得遠的斥候還是帶了消息,他們甚至在雨林裏遇到了稍微落後一些的前哨小隊。


    幻影和德泰克人的前哨原本應該提前大部隊至少五天的路程。


    但在完全未知的叢林裏,他們探路同樣不易...


    還有那些沉甸甸的輜重馬車,它們走在這裏更是無法想象的災難。叢林裏完全沒有道路可言,隻有前麵步兵們用腳踩實的土路。


    馬車在上麵走不了幾步輪子就會陷進泥裏,然後眾人不得不停下來,把木頭墊在車輪下,幾個壯漢抬著它,才能讓一匹馬的畜力把它拉出來。


    而且一輛馬車陷入泥裏,後麵的馬車就會被堵住,隊伍最後的馬車有時候甚至在等待的過程中也陷進去。


    在這種路況下,每天能走十裏路都是值得歡慶的事,最糟糕的一天隊尾的馬車甚至連動都沒動過。


    更不用說叢林裏那些大得跟狗一樣的蜘蛛,還難以從藤曼和樹葉中分辨的毒蛇,稍不注意就會爬進靴子裏的吸血蟲。


    勞累一天之後,渾身酸痛的士兵們卻隻能帶著滿身泥汙和臭汗胡亂找塊地方躺下,過不了幾天他們身上的味道比腐爛的死人還令人作嘔。


    怪不得這裏被稱作世界的盡頭,因為這根本就不是給人類居住的土地!


    尼烏斯和大法師們想用魔法點燃叢林,這樣能盡快在前麵開出一條小道,但四下濃密的樹木令他們根本無從下手。


    他們實在無法保證火勢不會蔓延,然後反過頭來把自己烤熟。


    在萬般無奈之下,維克多隻得放棄大隊人馬的齊頭並進,轉而說服埃爾利奇和德泰克人同他們一起在一條河流附近就地紮營。


    隊伍裏有擅長工程作業的矮人傭兵,他們能夠指揮其他人修路。


    在爛泥坑裏掙紮隻是徒勞地消耗體力和士氣,對追趕馬拉加爾沒有任何幫助。至於跟蹤他的去向,幻影和刺客們輕裝快速,他們能夠走得很遠。


    而且馬拉加爾沒有馬匹、沒有食物、前有毒蟲後有追兵,這樣的旅途顯然也不會更舒服。


    維克多命德泰克人砍到一圈的樹木,鷹弩兵則跟在他們身後清除地上的灌木和雜草,製造出隔離帶之後大法師們便能點燃圈內的樹木,人為創造出一片可供紮營的幹燥空地。


    然後用戰車和馬車圍成一圈,當作防衛毒蟲走獸的屏障,裏麵升起火堆讓眾人能把身上濕過一遍又一遍的衣服烘幹。與此同時,矮人工程師則外出規劃維克多要求的“一次性”道路該如何修建。


    有了固定的營地,隊伍的士氣明顯得到了好轉。士兵們不再通過浪費食物宣泄不滿,想要開小差的人也明顯減少。


    那條河流則簡直就是他們的救命稻草,一口甘甜清冽的河水下肚,腹中的涼意直衝額頭,讓人在悶濕的雨林中總算喘了口氣。


    而且維克多發現,如果派出矮人工程師和部分士兵提前修路的話,他們的前進速度其實和直接在叢林中硬闖差不多。


    但部隊的情緒,以及對周邊環境的了解情況卻大為改善。


    畢竟士兵們無需每天忍受著汙泥和惡臭勞作,休息的時候他們能在河邊玩水,甚至還能從河裏撈出些鮮魚來改善夥食。


    沿著河流,維克多的部隊每四天就前進一次。


    並且有了之前的經驗,矮人工程師的規劃愈發熟練,他們甚至能安排好工時和路線讓大部隊一天就行走三十裏路,抵達目的地時大法師們已經把空地清好,隻等他們趕著馬車打好圍欄即可。


    然後上一批修路的士兵回到營地休息四天,營地裏的士兵則接過同伴的工具,跟著矮人工程師離開營地去前麵修路。


    幾個來回之後,這樣一次遷移的距離甚至已經超過五十裏。


    照這個速度,追上馬拉加爾之後的戰鬥計劃都已經是值得被討論的問題了。


    一切都很順利,除了最近負責查崗的軍士發現有十幾個傭兵在外出打水捕魚時集體開了小差。


    這一點維克多雖然奇怪但也沒有太在意,畢竟隊伍裏已經十幾天沒出現過逃兵了,而且逃走的也隻是些雇傭散兵。


    隻是出於謹慎的目的,他還是命令勒諾伊爾帶幾個老兵跟出去看看。


    如果是主動逃走的就處死帶頭的,如果是迷路了就把他們帶回來;要是被野獸襲擊的話,最好看看能不能把他們的裝備回收過來。


    畢竟隊伍裏還有些馬夫,找機會訓練一下他們,日後也不是不能派上用場...


    事實上,那些“逃走”的士兵此刻寧願被當成逃兵抓回去,隻要不是帶頭的,一般長官隻會賞他們一頓胖揍再餓個幾天就完事兒了。


    而他們在滿腦子烤肉得追著野豬跑到河對岸之後,自己卻成了別人腦子裏盤算著的“烤肉”。


    沒人(指已知世界的人)知道這片叢林裏還生活著人類,也沒人知道這群人類竟然喜歡吃人。


    那幾個嘴饞跑到河對岸的傭兵痛哭流涕。


    作為已知世界第一次知道馬克瓦部落存在的人,他們顯然並不為自己剛剛達成的成就感到高興。


    ......


    勒諾伊爾和幾個老兵貓在樹上,眼睜睜地看著馬克瓦人在跳完慶祝的舞蹈後,熟練地將捉住的俘虜開膛破肚。


    然後馬克瓦人會趁他們還活著的時候摘出他們的心髒,用小刀切塊後分而食之。


    馬克瓦人堅信食用敵人的心髒能夠獲取他們的力量。


    然後是肝髒和大腿上的肉。


    他們分割人肉的樣子就像是屠戶殺豬一般,絲毫看不出任何負擔和愧疚,甚至還能聽出歌聲中的喜悅。


    盡管馬克瓦人沒有表現出要殺更多俘虜來吃的意思,但被捆著的其他人早就已經嚇到癱軟。


    在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活活開膛破肚之後,這個“很快”究竟代表明天還是後天已經沒什麽意義了。


    這樣的場麵即使對勒諾伊爾和那些見慣了生死的老兵而言,也足以讓他們接下來幾天寢食難安。


    其中一個老兵甚至還尿了褲子,身旁的同伴慌亂地用手去接,生怕漏下去的液體讓馬克瓦人發覺他們的存在。


    然而他不動還不要緊,這一緊張,便拽著另一人一起從樹上掉了下來。


    噗通的落地聲立刻引來那幾個馬克瓦人的注意。剛才還在享受人肉盛宴的馬克瓦人立刻警覺起來,紛紛拾起地上的黑曜石長矛和骨斧四下張望。


    然後就在灌木叢後看到了正要慌張逃竄的兩人。


    這些老兵早就被馬克瓦人的食人行徑嚇到魂不守舍了,哪還有什麽理智拔出劍了抵抗,隻顧往馬克瓦人相反的方向拔腿就跑。


    唯一還存留著些許理智的勒諾伊爾也不敢上去和他們硬碰硬,為救同伴使自己陷入危險可不符合他的處世哲學。


    這種麻煩事還是交給維克多大人頭疼吧,自己可沒拿多餘的錢操這份心。


    勒諾伊爾是這麽想的,當然也是這麽做的,看見馬克瓦人追著那兩個倒黴蛋離開,他二話不說也跳了下去朝河對岸跑去。


    至於馬克瓦人營地裏還活著的那幾個俘虜,他才懶得管哩,回去就報告他們全都被食人族吃了也沒人會知道真相的。


    ......


    得到這一消息的維克多沒去救那幾個俘虜,因為聽完勒諾伊爾添油加醋的匯報之後,維克多和埃爾利奇都一致認為那些家夥肯定死了。


    雖然尼烏斯不願放棄,但維克多依然阻止了舅舅。魔法師們都很珍貴,維克多絕不會輕易讓他們去冒險。


    不過這次襲擊也並非全是壞事,至少對整支隊伍而言,他們得到了這片雨林中生活著人類的消息。


    按照已知世界的人類的理解,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會建立起王國,有王國的地方就必然會有城市和道路。


    如果這片雨林裏有道路,他們大可以與原住民們談判,用攜帶的財物換取在道路上通行的權利。


    順利的話,他們或許還能出現馬拉加爾前麵給他個大驚喜。


    機靈的勒諾伊爾看出維克多對自己獨自跑回的不滿,隨立刻自薦,向維克多表示隻要給他二十個人,他就能抓住幾個食人族帶回來讓維克多審訊。


    維克多想了一會兒,答應了他的請求,不過要求是他必須在下一批受害者出現之前就把人帶回來。


    一旦大部分人知道了叢林中有食人族的存在,這對於大家都沒好處。


    勒諾伊爾連忙答應,並接過維克多簽字的便條找查崗軍士要人。


    他當然不會蠢到告訴軍士他要去找食人族,隻說這是維克多大人派去追捕逃兵的增援。


    他們遊到河對岸,勒諾伊爾熟練地找到馬克瓦人剛剛熄滅的火堆,地上還殘留著些未被覆蓋的血漬和碎骨。


    “這些是什麽東西?”一個眼尖的士兵很快發現了此處的不尋常。


    這裏看上去像一個被處理過的野炊營地而非戰場。


    當他們提出了這樣的問題之後,勒諾伊爾才對這些人說了實話。他們要追的可不是什麽想要負隅頑抗的逃兵,而是生活在這片雨林裏以活人為食的食人族。


    聽到這話之後,剛才還算鎮定的士兵們紛紛變了臉色。


    大部分傭兵都跟隨商隊去過銀橡森林,他們知道在密林裏對付那些熟悉地形的敵人有多惱人。


    從枝葉間射出來的箭、從樹冠上跳下來的人還有突然從地裏跳起來繩索,都是能輕易要了人命的東西。


    現在他們竟然要對付這樣的家夥。


    況且土匪一般也不會殺光所有的襲擊目標,他們隻是為了搶錢,殺幾個護衛馬夫隻是為了提醒商人“交錢買命”。


    但拿活人當作祭品的食人族,恐怕就不會手下留情了。


    “維克多大人可有交代,要是咱沒抓幾個活的帶回去,可有得好受的!”勒諾伊爾察覺到了他們的恐懼,於是扭頭威脅道。


    “但你們也別慌,咱們有二十個人,那夥食人族隻有六七個,三個人還打不過他一個嘛。”勒諾伊爾又跟著說道。


    然後他還向眾人描述在抓住俘虜後,維克多大人或許就有辦法同他們的首領聯絡。


    說不準後麵他們就能走上大路,然後趕緊把馬拉加爾帶回去領賞。


    在威逼利誘之下,眾人才重新鼓起勇氣跟著勒諾伊爾,沿著馬克瓦人留下的痕跡繼續前進。


    那夥馬克瓦人拖著八個俘虜,在密林中移動的速度也慢得要死,不過他們並不擔心會被敵人追上,因為不隻有維克多將河邊作為自己的營地。


    勒諾伊爾等人沒有遇上剛才拖著俘虜的馬克瓦人,卻遇到了另一群馬克瓦人的巡邏小隊。


    他們都帶著骨製和木製的羽飾麵具,穿著樣式裁剪都差不多的樹皮短衣,如果這些人不是兄弟,那麽他們就一定來自某個高度統一並且結構嚴密的組織。


    這樣的組織隻能是軍隊。


    勒諾伊爾確信自己這一把賭對了,而且眼前的馬克瓦人數量更少,他有把握將這些人全帶回去。


    更妙的是,不知為何那些被俘虜的同伴都消失了,少了那些嘴恰好為他圓謊省去很多麻煩。


    勒諾伊爾揮了揮手,二十名雇傭劍士便分成兩隊在密林中向著敵人潛行靠近。


    但他們身上的金屬太多,在擁擠的森林中很難像馬克瓦人一樣不發出任何聲音。


    被馬克瓦人發現後,勒諾伊爾等人立刻從灌木中衝出來,生怕他們轉身逃竄消失在密林裏。


    那些馬克瓦人沒有表現出任何膽怯,他們舞動著手中的黑曜石短斧朝傭兵反擊。


    勒諾伊爾拔出皮鞘中的武裝劍,抵擋全力劈砸過來的短斧。


    眼見偷襲不成的馬克瓦人又靈巧地後退兩步,伺機尋找勒諾伊爾防守的破綻。不過傭兵這邊人數更多,緊隨其後的其他傭兵此時也跟上來加入戰鬥。


    麵對另外的鐵劍,馬克瓦人不得不抓過背上的長矛應付。


    然而傭兵們攜帶的鳶盾,卻令這種長長的武器很難發揮出作用。


    幾個傭兵可以將鳶盾連成一排,如同一麵木製的城牆一般壓過去。


    勒諾伊爾則直接擲出手中的盾牌,讓其他人趁那個馬克瓦人抬手抵擋的功夫撲過去,用體重和數量將他控製住。


    “留下這個,其餘的能抓就抓,抓不住就殺!”


    ......


    勒諾伊爾給維克多帶回了兩個馬克瓦人。


    他們身上裹著用某種樹皮裁切的衣服,被飾有骨片的麻線在腰間緊緊係住。


    有個人脖子上還吊著塊晶瑩剔透的小石頭,不知道是用於區分身份的物件,還是家人送給他的護身符。


    維克多決定就先從他開始審問。


    一旁的侍從將那個馬克瓦人捆到樹幹上,然後把他嘴裏的破布取出,然後站在旁邊手持棍棒作為威脅。


    可那家夥的嘴巴剛剛獲得自由,就立刻開始口吐芬芳。


    馬克瓦人自誕生之日便居住在世界盡頭,他們從未和已知世界有過任何交流,怎麽可能恰好演化出和外頭一樣的語言係統呢?


    維克多也隻能是從他浮誇的表情看出來,那個馬克瓦人像是在咒罵他而非向他表示畏懼和害怕。


    事實上,如果他們當中有人通曉馬克瓦語的話,就能理解這個馬克瓦人並非因仇恨或傲慢而咒罵。


    在失落叢林的戰爭規則裏,落敗的俘虜往往會被當成祭品獻祭。


    其中最強壯的人,會優先被那些俘獲他們的勇士享用,這在叢林世界是一種至高的獎賞。


    而他作為這支偵察兵小隊的隊長,竟然被捆到了樹上。


    也就是說他的敵人認為他並不是最強壯和最勇敢的,所以要留著帶回去獻給長老和祭司。


    簡直是莫大的羞辱!


    另外,他也不確定死亡真正降臨到自己頭上時,他還能否如剛剛成年時所發下的誓言那樣無所畏懼。


    因而他在怒吼中為自己壯膽。


    至於表情嘛,他們隻是一群文化宗教體係與已知世界截然不同的人類,又不是麵癱和瘋子,扭曲一些也完全是很正常的。


    “有誰能聽懂他在說什麽的嗎?”


    維克多無奈地轉頭看向埃爾利奇和尼烏斯,他非常確定這人嘴裏噴出來的動靜絕對不屬於任何一種精靈和利尼維亞語言,甚至和那些語言毫不沾邊。


    所以他寄希望於德泰克人能夠幫忙,興許沙漠地中有與這相似的方言呢?


    但就連埃爾利奇手下懂得最多種方言的老兵過來聽了都隻能搖頭,畢竟馬克瓦人從未和外界有過接觸。


    即便如此,維克多依然不想放棄,他在試圖和那個馬克瓦人比劃。


    已知世界最初的交流者也一定是語言不能互通的,他們總有什麽辦法從對方那裏獲知自己想要的信息,否則世界就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但維克多的比劃在馬克瓦人眼裏完全就成了另一個意思。


    比如維克多想要像他表示友善,張開雙手示意自己不會用傷害他——這在馬克瓦人眼裏就是赤裸裸地挑釁。


    “老子把你抓住啦,你傷不了老子啦!”


    然後在維克多的視角下,便看到了被捆在樹上的馬克瓦人如同瘋狗一般想要撲過來朝他撕咬。


    一旁持棍的侍從立刻跨上去,照著馬克瓦人的腦袋就是兩下,打落了他半嘴的牙齒讓他冷靜下來。


    維克多又上前給他遞上了水和幹糧。


    這在已知世界是勝利者像俘虜表達友善最好的方式:我雖然俘虜了你,但我尊重你的生命和尊嚴。


    不幸的是,這在馬克瓦人生活的叢林世界卻是截然相反的意思。


    “吃了老子的東西,你就是老子的奴隸了!”


    見到馬克瓦人將自己的口水吐到碗裏,至少在這一點上已知世界和叢林世界罕見地達成了共識。


    有種!


    維克多見狀,知道審不下去了。先不說語言不通的問題,捉回來的這位大哥果真是位鐵漢,被俘之後寧死不屈堅貞不二。


    人家已經用肢體語言告訴自己,他什麽都不會說,選擇用生命扞衛作為一個戰士的光榮。


    既然這樣,那就隨了他吧。


    好歹勒諾伊爾還帶回來一個。


    可如果雙方的溝通是建立在彼此對對方的文化和思維方式一無所知的前提下,那麽這樣的交流和對牛彈琴其實並沒有什麽區別。


    在幾乎同樣的誤會之後,維克多隻能認了倒黴:勒諾伊爾抓回來的這倆馬克瓦人正好都是硬骨頭。


    這年頭,這種狠人在已知世界都不多見了,哪怕是利尼維亞受過勳的騎士,都不見得被俘虜之後隻為保守秘密而一心求死。


    “算了,拉到營地後頭殺了吧,記得動靜小點兒別讓人看見。”


    維克多扶著腦袋,安排勒諾伊爾處理掉這兩個馬克瓦人。


    要是所有的馬克瓦人都像這兩位一般頭鐵,那還真是個不小的麻煩。


    “把所有的軍官都找來,我們可能得考慮先在叢林裏解決掉那些食人族。”


    雖然現在馬克瓦人同他們的接觸還僅限於互相抓獲了一支彼此的散兵隊,但如果放任這樣的事態發展下去不加阻攔的話,馬克瓦人很快也會發現有一大隊入侵者跑進了失落叢林。


    如果馬克瓦人軍力強盛,那麽就可能直接找機會攔在維克多等人眼前同他們決戰;如果馬克瓦人數量並不多,那麽他們則可以借助對地形的熟悉不斷襲擾維克多的部隊。


    無論哪種情況,維克多都需要提前做好準備。


    在失落叢林裏可不能和納斯德古城外一樣,晃晃悠悠不管不顧地直接一頭紮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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