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淳於越在完善自己的理論之時......


    西域。


    一處矮小的山坡。


    一支匈奴殘兵們,正在這處小山坡背後休整著。


    赫然正是冒頓等一眾匈奴。


    隻不過冒頓所帶領的一眾匈奴......似乎過得不太好。


    這裏人的嘴唇無一例外全是幹裂的,麵容更是憔悴不已。


    冒頓則是眉頭緊蹙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半晌過後,幾名匈奴從遠處騎著馬匹趕了回來。


    其中為首之人來到冒頓麵前:


    “單於,在下已經悄悄去打探過了......前方十餘裏就是危須了。”


    “裏麵沒有秦軍出沒的痕跡。”


    “確實如那些月氏人所說的一般是一小城,比那......樓蘭還弱小些。”


    冒頓聽後,不由得悄然鬆了一口氣。


    有了之前的經曆。


    他現在可不敢再貿貿然的攻打這些西域城邦了。


    所以,在快抵達危須之時。


    冒頓便派遣幾名自家手下提前去打探消息。


    因為這一戰,他已經輸不起了。


    如果這裏仍然有秦軍,那他們所有人都得死在西域了。


    這幾日匈奴中已經有百來人因口渴而徹底使不上力氣了。


    自從隨身的那點兒水源飲用光之後。


    他們一直都沒找到什麽水源。


    所以匈奴們都是用尿水來止渴的......呃,大家互相幫忙。


    不過饒是如此,效果也不是太好。


    至於飲用馬血馬尿,他們其實也試了。


    隻是效果更差......


    因為馬尿味兒實在是太衝了......相比較而言,他們還是更願意互幫互助。


    而喝馬血則是解不了渴,甚至有人還喝出了奇怪的症狀。


    原本隻是口渴而已,喝了馬血之後就開始頭暈惡心了。


    匈奴們比較了一下後,還是覺得大家的尿水更靠譜。


    味兒沒那麽衝,喝了之後也不會有什麽不良反應。


    冒頓倒是不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


    他作為這一支匈奴的首領,最後的水源自然得留給他。


    隻不過即使如此......冒頓的水袋,如今也是見底了。


    所以,此戰已經是生死存亡的一戰了。


    百來人因脫水而徹底乏力,在數千人的隊伍裏看起來似乎不多。


    但是若是再拖上一日,全軍之中起碼得有一兩千人脫水了。


    並且出現渴死的情況。


    畢竟這種狀況一旦出現,將會不可遏製的極速惡化。


    兩日內他們就將徹底失去戰鬥力,隻能等死。


    冒頓作為逐水草而居的匈奴人,其實很清楚水源的重要性。


    之所以會陷入這般境地,不是因為他愚蠢,不知道帶上水源和糧食。


    在冒頓的角度來看他其實......是準備了足夠的口糧和水源的。


    甚至可以說......猶有富餘。


    匈奴們的初期儲備。


    絕對足以支撐他們抵達西域最近的城邦。


    若是真帶上沉重的水源和糧食緩慢前行,那他們壓根就橫穿不了月氏。


    半道就得被攔下。


    補給和速度,二者是不可得兼的。


    所以冒頓才隻準備了足以抵達西域的糧食和水源。


    按照冒頓的設想,手裏的上萬人馬。


    隻要進入西域城邦的範圍,立即攻打下一座城邦。


    糧食和水源這些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哪怕西域的城邦很小,也絕對能夠支撐他們這批人生存一些時日。


    等他們榨取完一座城池的資源或是休整好之後。


    還可以繼續深入西域。


    同時準備上足夠的糧食,慢悠悠的推進即可。


    畢竟西域又沒有月氏人和秦人會來追殺自己。


    他大可以從容應對。


    不再像月氏領地一般,明明打下了眾多資源卻扔掉了絕大多數。


    所以,這個計劃明明是毫無問題的,甚至可以說是十分完美的。


    先攜大軍快速橫穿月氏,沿途劫掠資源以保證速度。


    挺進西域後,攻下一座城邦來供他們休養生息。


    他們也就不用這麽緊迫了。


    結果......結果特麽的一進西域。


    他們就撞上了秦軍。


    不僅沒能攻下城,甚至還損失了三千多人和不知道多少戰馬。


    雖然仗著馬匹之利逃脫了性命,但是全軍的戰鬥力卻大幅下降。


    所以......冒頓最近幾天都在思索。


    這秦軍到底是因為什麽來的西域???


    這完全不在他的謀劃中啊!


    這西域......月氏人都看不上的地方。


    秦人竟然看得上?


    冒頓也曾想過無數種計劃失敗的可能。


    比如:在月氏受到的阻力太大、中途遭遇月氏大部隊、在前往西域的路上迷路......


    但是他就是沒有想過......都到了西域城邦了,竟然打不下來西域城邦!


    在這最萬無一失的地方栽了個大跟頭。


    冒頓無疑是費解的。


    ——


    由於匈奴們如今麵臨著生死困境。


    所以冒頓麾下的不少匈奴,已經生出了別樣的心思。


    隻不過冒頓往日的威名的影響下。


    讓得他們不敢真的動亂。


    自從之前被秦軍殺的落荒而逃後,這支匈奴此前那種無所畏懼的瘋狂信念就被擊潰了。


    以前,他們聽冒頓的。


    一是因為冒頓心狠手辣,對不聽話的手下那是說殺就殺,他們自然心懷畏懼。


    二也是因為冒頓帶領下的他們,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尤其是在月氏一路上橫衝直撞,他們都沒有遇到任何威脅。


    這種肆意殺戮卻無人能擋的感覺,讓他們逐漸沉淪與瘋狂。


    而他們的這種瘋狂之感。


    在前往西域之時,則是達到了頂峰。


    他們對冒頓,是既畏懼又崇拜。


    冒頓想要殺誰,他們隻要跟著去殺就行了。


    隻要聽冒頓的話便能活命,便能獲得獎勵。


    而不聽冒頓的話......便會死。


    這也就造就了他們之前的悍不畏死。


    如果這樣的情況,能夠一直持續下去。


    那他們隻會越來越瘋狂。


    以至於徹底成為冒頓的“狂信徒”。


    畢竟一直以來,和冒頓敵對之人都敗了:老單於、瀧濤王子、月氏人......


    在他們心中冒頓就是無敵的、不敗的。


    然而......這種情緒剛達到頂峰。


    冒頓不敗的神話,卻被打破了。


    不僅敗了......而且還敗得很慘。


    冒頓無敵的形象......在他們的心中開始出現了裂痕。


    無敵的冒頓,不再無敵了......


    這秦軍,明顯比冒頓更可怕,更強大......


    冒頓隻有一支鳴鏑,秦軍卻有數不清的鳴鏑......而且還會發出雷鳴之聲。


    此前草原上皆言......秦人有仙神相助,可以徒手擲雷霆來驚擾戰馬。


    這些跟隨著冒頓沒有前去南下參戰的匈奴們,原本對此還將信將疑。


    覺得是傳言誇大。


    八成是他們為南下戰敗,而找的借口。


    直到這批匈奴直麵秦軍後,他們才意識到。


    這是真的。


    而且傳言不僅沒誇大,甚至還保守了。


    秦軍哪裏是徒手擲雷霆?


    這雷霆......明明是飛射而來的。


    他們距離樓蘭城如此遠的距離,是徒手能擲來的?


    有仙神相助的秦人,又豈是他們這些匈奴所能夠匹敵的呢?


    冒頓再強大,也隻是一個人......如何敵得過仙神?


    ——


    冒頓也是察覺到了這一點。


    他明白:


    這些人......的思想因為秦軍的強大而出現問題了。


    以生命為威脅帶來的忠誠,也將會因為生命而失去。


    所以,最近冒頓倒是也沒有繼續用死亡來威脅統治他們了。


    因為再這樣繼續壓迫下去......這批人怕是會出現反心。


    如今的軍心......可不能散!


    ——


    隻不過如今的匈奴大軍雖然還沒有散,但是士氣無疑是非常的低落。


    再加上其缺水乏力,戰鬥力已經大幅度下降了。


    能否順利攻打下危須,能否盡量減少一些損失。


    這些都是冒頓不得不考慮的事情了。


    這六千人......是用一點兒少一點兒啊!不能再損失慘重了。


    故而在準備率領麾下攻打危須之時。


    冒頓沒有立即出發,而是召集好一眾匈奴,看向他們:


    “諸位,爾等應該已經見識到秦軍的實力了吧?”


    “本單於之所以帶領你們提前從王庭撤離,便是要避其鋒芒。”


    “如若不然......你們早就死在草原之上了。”


    匈奴們聽後不由得怔了怔。


    先是恍然大悟,隨後心中卻又生出一個念頭:


    那我們可以投降啊......


    冒頓似乎看出了他們的想法,當即招呼了巴蘭過來。


    這巴蘭,之前是右賢王手下的人。


    所以呢還沒怎麽被冒頓洗過腦。


    故而巴蘭一路上看著冒頓四處亂殺。


    他也隻是覺得越發畏懼而已。


    隻覺得這冒頓似乎不比秦人弱多少。


    秦人在匈奴草原上亂殺。


    冒頓在月氏草原上亂殺。


    看起來都是亂殺......


    他以前便是右賢王的謀臣。


    雖然其到底有沒有謀略可能都是一個問題。


    但是他怕死是毋庸置疑的。


    這一點從他是從秦軍圍剿中逃跑掉的那零星幾個匈奴便可見一斑了。


    匈奴一路上殺敵的時候,這巴蘭都是躲在最後麵的。


    當初攻打樓蘭的時候,他也沒有衝在大軍前麵。


    所以自然是保全下了性命。


    他當初回王庭向冒頓報信,也是為了想讓冒頓保護自己。


    隻是他沒想到冒頓果斷的逃跑了。


    ——


    如今的巴蘭麵容同樣憔悴,心中有些後悔跟著冒頓了。


    來到西域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還沒被秦人殺死,卻要被渴死了......


    巴蘭自然十分後悔,還不如投降秦人呢。


    就算真死在秦人手裏,也比慢慢渴死強啊......


    隻不過他再後悔也不敢說什麽。


    唯恐惹惱了這冒頓,冒頓可不會對自己留情。


    那就是真的死了。


    很顯然,巴蘭還是想活命的。


    冒頓叫他來的意圖,巴蘭自然是清楚。


    於是巴蘭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看向一眾匈奴:


    “諸位,那秦人可謂是殘忍至極。”


    “剛一碰麵,便對我們痛下殺手。”


    “我親眼所見,右賢王被秦人殘害。”


    “而一些同族見秦人強大,便心生投降之意。”


    “然而秦人假意接受,事後卻同樣將他們殺掉了。”


    “在他們眼中......我們的頭顱都是軍功啊!”


    “幸虧冒頓單於行事果斷,得知消息後立即放棄了一眾無用牲畜。”


    “帶領我們深入月氏,才保全了我等的性命。”


    巴蘭其實是在瞎扯。


    因為他不知道那些投降匈奴的下場是什麽。


    當初雖然和秦軍一照麵,秦軍就對他們發起猛攻。


    但是一些主動丟掉武器跳下戰馬跪伏在地投降的匈奴。


    秦軍其實是沒有殺的。


    至於這些匈奴事後會是什麽下場,他哪裏會知道?


    他全都在抓緊時間跑路了。


    哪裏還會注意別人的死活。


    甚至......他當時也是打算投降的,隻是見到好像有逃命的希望。


    他自然不願意把性命交到秦人手裏。


    他認為,這該跑還是得跑。


    至於右賢王到底是什麽下場?巴蘭同樣不知道。


    因為當時他和右賢王的大部隊跑散了。


    他自然是無法知道右賢王是個什麽下場......不過想來肯定沒啥好下場。


    追右賢王的秦軍可是追殺自己的不知道多少倍。


    他巴蘭是運氣好才跑掉的......右賢王肯定是跑不掉。


    ——


    隨著巴蘭的一番話語落下,一眾匈奴則是竊竊私語起來。


    冒頓說話的時候,他們不敢議論。


    而輪到這巴蘭說話。


    他們自然是敢議論了。


    聽完巴蘭的話語......


    他們有的對未來感到絕望。


    有的不太相信巴蘭所說的話語。


    有的開始感激起冒頓了。


    ......


    各種各樣的情況都有。


    冒頓見狀,也沒有製止。


    過了半晌過後,冒頓才緩緩開口道:


    “這西域可是連穩定的水源都難以找到的,秦軍卻出現在了這裏。”


    “諸位不妨想想,秦人連這偏僻的西域都已涉足了。”


    “咱們的匈奴草原還會安全嗎?”


    “月氏的草原還會安全嗎?”


    “你們以為,本單於不想留在草原嗎?”


    “咱們入月氏都如同過無人之境一般。”


    “本單於大可以打下月氏來,為什麽還要帶著你們來這西域?”


    “你們莫不是以為......本單於是在尋開心?”


    “本單於若不是為了保全大家的性命,又豈會如此行事?”


    一眾匈奴聽到冒頓的話語後,全都沉默了。


    是啊......冒頓單於說的沒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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