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草原。


    雖然鹹陽這邊的秋天,才剛剛結束。


    但這北方的草原。


    卻是已經早早的進入了冬天。


    草原上大部分地方。


    如今都被一層又一層的雪白所覆蓋。


    隻有靠近南方的地帶,還有著些許草場得以放牧。


    故而不少的匈奴,都拖家帶口向南方遷徙。


    以求尋找到仍然適合他們放牧的土地。


    從而避免家中的牲畜,因為寒冷的冬天而死絕。


    他們主要在沿著河流遷徙。


    河流附近的地區,通常土壤肥沃。


    故而即使在冬季,也可能有未凍結的水源和較為豐富的草場。


    還有山穀和低地,也是他們的目標。


    這些地方可能因為地形的原因。


    冬季的氣候相對溫暖,比較適合作為冬季牧場。


    倒是驗證了那句:逐水草而居。


    不過。


    今年草原上的冬天,來得實在是太早了。


    冬天必然會很冷。


    所以,草原之上偏向北的這一邊肯定是不能再居住了。


    而偏向南的這一邊。


    也不一定有足夠多的草場留給他們。


    故而不少的匈奴人,此刻都是憂心不已。


    他們都很擔心......自家還能否活到第二年。


    就算勉強挨過去了,要是牲畜全部死絕了那還是一個死字兒。


    ——


    在一眾匈奴們為自家未來擔憂不已之時。


    匈奴領袖——頭曼單於倒是也沒閑著。


    此刻的他。


    正領著一大批匈奴貴族祭祀著祖先、天地、鬼神、日月。


    雖然頭曼單於改變不了寒冷的天氣。


    但是他還是可以為自己的子民祈福的嘛。


    有沒有效果他不知道,但是好歹能求個心安不是。


    一眾匈奴貴族們忙活了一整天。


    這祭祀總算是結束了。


    一處篝火旁。


    剛剛參與了祭祀的瀧濤搓了搓手,呼出了一口哈氣。


    隨後有些疑惑的看向自家父親:


    “父親,兄長他去往何處了?”


    今天乃是祭祀祈福的日子。


    這冒頓竟然不見了。


    所以讓得瀧濤感到有些奇怪。


    頭曼先是用棍棒戳了戳火堆,讓得篝火燒的更旺。


    又把身子往火堆處靠了靠。


    隨後才緩緩開口回道:


    “你兄長他帶領著手下的人,攻打月氏去了。”


    瀧濤聽後先是有些發怔。


    旋即不解的道:


    “當下的氣候如此的寒冷,他竟然還出兵和月氏開戰?”


    “咱們的戰馬,現在還跑的動嗎?”


    頭曼搖了搖頭,無奈的道: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草原南邊能用來放牧的草場,如今是越來越少了。”


    “而北邊遷徙過來的牲畜,卻是越來越多。”


    “若是持續下去。”


    “不出一個月,草原上定然會出現牲畜無草可吃而餓死的情況。”


    “冒頓這麽做,是想奪下一批可以在冬日放牧的草場。”


    “現在進入冬日未久,戰馬尚且有力,倒是未嚐不能一戰。”


    “所以,有不少的貴族和民眾都支持他攻打月氏。”


    瀧濤聽後不由得眉頭緊蹙。


    自家這個兄長。


    似乎是想要打出功績,以收買人心啊!


    這可如何是好......


    最近瀧濤的處境,並不怎麽好。


    因為這鬼天氣的緣故。


    大部分的匈奴貴族,對他都頗為不滿。


    他們認為是瀧濤被俘。


    才導致河南地失去了三分之一。


    他們能放牧的草場,又少上了不少。


    所以,大部分匈奴貴族都開始親近自己的兄長而疏遠瀧濤。


    這讓瀧濤頗為憂心。


    「不行,不能再讓他這樣下去了。」


    日後單於之位落在他冒頓的手裏,我可怎麽辦?


    ——


    想到這,瀧濤當即在頭曼麵前說起冒頓的壞話來:


    “父親,兄長此舉難道不是在收買人心?”


    “妄圖削弱父親你的權力啊!”


    “對月氏發兵這樣的大事,不應該讓父親您帶領嗎?”


    頭曼點了點頭。


    他自是知道這大兒子打的什麽主意。


    不過他並沒有阻撓。


    反而是默許了冒頓的行為。


    如今冒頓的在草原上的支持者不少。


    甚至在這寒冷的冬日。


    都能拉起一支數千人的兵馬。


    便可見一斑了。


    畢竟,草原的冬天。


    幾乎難以集結到什麽士兵。


    大部分的人,都在忙著照顧自家牲畜。


    哪還會有心情打仗?


    當然,若是他頭曼登高一呼。


    肯定也能集結到兵馬。


    而且比冒頓多得多。


    但是......這顯然沒必要啊。


    他頭曼現在已經不想打沒有把握的仗了。


    要是贏了,也就算了。


    要是又失敗了......那自己在草原上的地位可就危險了。


    之前南下慘敗的經曆。


    讓頭曼都有些不自信了。


    不過頭曼也知道。


    這個寒冷的冬天。


    草原上的土地,肯定是不夠放牧的。


    所以,周邊的這幾大勢力無可避免會開啟戰爭。


    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


    既然大兒子能調動一支兵馬,那便讓他去吧。


    反正他就算戰敗了,也影響不到自己身上。


    頭曼可以毫無壓力的把黑鍋扣在冒頓頭上。


    到時候就說他不遵父命、意氣用事。


    把他給痛罵一頓。


    若是贏了。


    這份功勞還不是會算在自己頭上?


    自己可是他冒頓的爹。


    他冒頓贏了不就是我贏了?


    故而,抱著這種念頭的頭曼。


    終究還是默許了冒頓領兵西征月氏的舉動。


    當然。


    頭曼雖然想是這麽想的。


    但是......這種未戰先怯的念頭。


    終究是有些丟臉。


    他可不想在自己心愛的小兒子麵前丟臉。


    故而頭曼還是擺出一副深謀遠慮的模樣:


    “嗯,你兄長是何等心思。”


    “為父又如何會不清楚?”


    “為父不過是利用他收買人心之舉,來緩解咱們草原內部的矛盾罷了。”


    “這月氏向來兵強馬壯。”


    “又豈是常人輕易便能夠戰勝的?”


    “你兄長此去,定是輸多勝少。”


    “屆時若是損失慘重,我草原冬日草場壓力反而會減少許多。”


    這人都戰死了。


    可不就減緩草原壓力了?


    瀧濤聽後愣了愣,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


    自家父親心有點兒黑啊......


    隨後有些小聲的道:


    “父親......可是兄長若是真的打下來了呢?”


    瀧濤知道自己兄長的能力,還是很強的。


    麾下有著不少死忠。


    上次不就派了五百死忠,前去秦人那裏送死嗎?


    要是真讓他打贏了成功收買人心。


    自己的處境,不就更差了?


    ——


    雖然對於頭曼而言,若是冒頓能贏肯定更好。


    不過想到這是在自家小兒子麵前。


    頭曼還是輕輕咳嗽了一聲:


    “嗯,若是你兄長真的贏了。”


    “那說明他在征戰之上頗為擅長。”


    “為父便派遣他繼續去攻打烏孫、東胡、樓煩......”


    言外之意就是:


    兒啊!


    你別擔心,你哥他總不能次次都贏吧?


    隻要敗一次,他聚起來的人心就得散。


    瀧濤聽後當即佩服不已的道:


    “父親當真是深謀遠慮。”


    “孩兒佩服。”


    頭曼微笑的拍了拍瀧濤的肩膀:


    “兒啊,你放心。”


    “為父這位置,日後遲早還是屬於你的。”


    “你才是我草原未來的希望。”


    篝火旁當即是出現了一副父慈子孝的場景。


    ——


    瀧濤從頭曼單於那裏離開之後。


    來到了一處頗為漂亮的穹廬。


    這裏是閼氏,也就是瀧濤母親的居所。


    閼氏雖然是瀧濤之母,但是也才三十餘歲。


    並且長得十分美豔動人。


    由於整日生活在穹廬內免於風吹日曬。


    她的皮膚狀態非常的好。


    以至於站在瀧濤身邊,完全看不出是其母親。


    反而更像是他的姐姐。


    也難怪她能把頭曼給迷的神魂顛倒。


    “母親,孩兒那兄長冒頓領兵前去攻打月氏了。”


    “父親似乎......還是對兄長抱有希望。”


    “如今孩兒的境況,是越來越不好了。”


    瀧濤一來到這裏,便做出一副憂心不已的模樣。


    正所謂,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母親閼氏乃是他最大的依仗。


    瀧濤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得到父親的喜愛。


    除了自己擅長拍父親的馬屁外。


    更多的還是因為自己母親的緣故。


    今日之事,雖然父親給出了理由和解釋。


    但是瀧濤仍然頗為擔憂。


    他隱隱感覺得出,這事情應該並不像父親所說的那麽簡單。


    所以,他打算裝可憐請求母親協助一番。


    ......


    閼氏聽到瀧濤的苦惱之後,眉頭微蹙,輕聲道:


    “你父親前些日子不是已經許諾你日後單於之位了嗎?”


    “你還有什麽好擔憂的呢?”


    瀧濤則歎了一口氣:


    “母親你又不是不知道。”


    “父親他頗為好麵子,經常說一些假話來搪塞別人。”


    “孩兒哪裏知道,父親這是不是敷衍孩兒的?”


    閼氏點了點頭:


    “這倒也是。”


    隨後似笑非笑的道:


    “所以,你又想讓我在你父親麵前幫你說話了?”


    瀧濤當即是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


    “其實,兒子你也不必太過憂慮。”


    “自從你從中原回來戒掉了酒色之後,一門心思放在草原之上後。”


    “你父親便時常誇耀你,言你是我們草原未來的希望。”


    “對你十分的看好,這單於之位也隻會留給你。”


    瀧濤聽後則是悄悄鬆了一口氣。


    不過還是不放心的道:


    “話雖如此,但是還需得母親你時常為孩兒美言幾句。”


    “父親的脾氣母親你也是知道的,難保哪天兄長他立下大功。”


    “父親一高興突然就改變主意了呢?”


    閼氏聽後笑著道:


    “放心吧,該怎麽做你母親我還是知道的。”


    “你才是我的兒子,我又怎會讓那冒頓接任單於呢?”


    ——


    深夜。


    頭曼單於和閼氏在溫暖的穹廬內開始纏綿起來。


    雖然外麵是天寒地凍的。


    但是這穹廬內的保暖效果。


    還是非常的棒。


    所以一點都不影響頭曼老當益壯。


    嗯,雖然不到半刻鍾結束戰鬥。


    閼氏眼底閃過一抹失望。


    不過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倚靠在頭曼寬闊的胸膛之上。


    嬌聲道:


    “單於,妾身聽聞冒頓他今日領兵前去攻打月氏了?”


    頭曼點了點頭:


    “嗯?怎麽了?”


    閼氏則是歎了一口氣:


    “妾身擔心你這兒子,日後會威脅到你啊。”


    頭曼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何出此言?”


    “冒頓他終究是我的兒子,何來威脅一說?”


    閼氏搖了搖頭:


    “你這兒子,野心勃勃。”


    “妾身有聽聞他對單於你多有不滿,甚至打算自立之。”


    頭曼聽後不由得心頭微驚。


    他一直都知道這大兒子冒頓有野心。


    但是他沒想到竟然連閼氏這麽一個女人家。


    都對此有所察覺了。


    難道是我最近的縱容。


    讓冒頓越發膨脹了?所以流言都能傳到閼氏這裏了?


    頭曼暗自思索道。


    ——


    見頭曼有些沉默,閼氏則是繼續說道:


    “此次他攻打月氏,若是敗了也就罷了。”


    “若勝利歸來,必定威望大增。”


    “到那時,恐怕會有更多的人擁護他,而頭曼你的地位則會受到動搖。”


    “甚至冒頓借此強取你這單於之位,故而妾身難免憂慮啊。”


    頭曼沉默片刻,道:


    “這終究是你的猜測罷了,冒頓他雖然野心不小。”


    “但是對待我,他一直還是很恭敬的。”


    雖然頭曼不喜歡這個大兒子。


    但是頭曼還是不認為冒頓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閼氏則是眼圈一紅:


    “那是在單於你麵前。”


    “最近他對待妾身,可是越發的......無禮了。”


    “說什麽日後若是為單於,便要...便要......”


    閼氏說到一半便說不出口了,開始委屈的哭泣起來。


    頭曼聞言當即是大為的惱火起來。


    他哪裏不知道閼氏的意思!


    沒想到這冒頓竟然敢如此無禮?


    看來自己還是不該太過縱容他啊!


    雖然匈奴貴族裏本就有父死子娶其妾的風俗。


    但是這閼氏也不是妾啊!是你冒頓的繼母啊!


    閼氏和瀧濤,都是頭曼的心頭肉。


    本來閼氏說冒頓有野心的時候。


    頭曼還可以不甚在意。


    畢竟這些他早就知道了。


    但是聽到冒頓竟然對閼氏有這種歪心思後,頭曼當即就怒了。


    看來日後還是要壓製冒頓。


    頭曼如此想到。


    ——


    草原西南方向。


    一處河流不遠處。


    正帶領數千匈奴騎兵的冒頓,忽然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嗯......這天氣當真是寒冷。”


    “我似乎有些風寒入體了。”


    冒頓喃喃自語道。


    隨後語氣堅定的道:


    “所以,我更得把這月氏占據的土地打下來。”


    “不然草原如何能度過這個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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