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角度來看。


    宋語微是一個很沒有自知之明的人。


    她總喜歡做些掩耳盜鈴的事。


    總是天真以為,隻要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


    本來就不怎麽會撒謊。


    她那些蹩腳的謊話有時候真的讓人很難配合。


    ——該配合你演出的我盡力在表演。


    這是陳友?正在做的事。


    “換工作?”他假裝不可思議。


    下班後去奶茶店把宋語微接回家,買了些菜在出租屋做飯吃。


    飯後散步,宋語微用蹩腳的理由說自己要重新找工作。


    邊走邊聊,兩人都放慢了步調。


    宋語微心虛地看向另一側,小手在揉捏衣擺。


    “是,是呀,我還年輕,超市工作太清閑了,想去多嚐試一下其他工作。”


    陳友?收回視線,雙手插在腦後,“是嘛。”


    悠閑走了幾步。


    他問:“那你想好要換什麽工作了嗎?”


    沒追問緣由。


    宋語微:“先,先找找看吧。”


    陳友?語調曲折地“哦”了一聲。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宋語微小聲又緊張地補充:


    “我可能會有一段時間會沒收入,之前說好的那套廚具沒辦法給你買,對不起啊。”


    陳友?瞄了她一眼。


    宋語微有個特點,一緊張小手就閑不住。


    不是摳指甲就是摳褲邊,有時也會揉衣擺。


    就比如現在。


    陳友?:“嗐,有什麽好道歉的,等你有錢再給我買就是了,可別忘了。”


    他最清楚她想聽什麽。


    比起“不買也沒關係”這種會讓她心裏難受的安慰。


    她更喜歡“我都記著呢,有錢了一定要給我買”這種要求。


    她很想要為他花錢,隻是本身太拮據了,沒辦法。


    果然。


    聽了他說的話。


    宋語微莫名輕鬆一截,回過頭看向他:“恩,我不會忘的。”


    陳友?沒有看她,隻是看著遠處昏暗的路燈,“沒事,你忘了的話我會提醒你。”


    撲哧。


    宋語微的笑點被猝不及防戳了一下。


    聽到她笑,陳友?嘴角也跟著浮現若隱若現的弧度。


    之後宋語微借著話題開始暢想未來。


    她說以後要給他買好多東西,想帶他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這時候她的語氣和神態,像是小孩子一樣純真。


    還有些透著可愛的幼稚。


    雖然都是二十好幾的人了,但誰的心裏還沒有裝著一個小孩兒呢?


    隻是有的人願意表露出來,有的人藏得深一點罷了。


    她開心地講述著,真的打從心裏覺得這些事情很幸福。


    一心想著為別人花錢的幸福。


    就算是小孩,那也是個笨小孩。


    陳友?依著身邊的這個笨小孩,恩,噢,啊,好地隨口應和。


    他知道,宋語微隻會在和他相處的時候才表現出孩子的一麵。


    這是對他最大的信任,他也因此感到幸福。


    幸福的同時。


    陳友?也在想事情。


    表麵上漫不經心。


    心裏卻不是。


    他親眼見過宋語微有多拮據,也知道她有多珍視超市的這份工作。


    心理問題的緣故。


    宋語微找工作很困難,適合她的工作寥寥無幾。


    好不容易有份能做的工作。


    她很重視。


    早上送她去上班都還好好的,下午突然請假跑出來說是想他了,晚上散步就說要換工作。


    還有下午在她臉上看到的指印。


    想都不用想,她肯定是在超市受到欺負了才會想要換工作。


    那麽堅韌能忍的一個人,被逼到要換工作的地步。


    很難想象她遭遇了什麽。


    具體發生了什麽。


    宋語微不願意說,陳友?也不多問。


    問也不會有結果,反而隻會讓她窘迫為難。


    沒必要。


    自己慢慢打探就好。


    有些東西肯定是要弄清楚的。


    陳友?收起泛泛思緒,問她:“對了,你錢夠用嗎?房租水電什麽的。”


    宋語微如實回答,說是之前兩個月稍微攢了一些,對付一兩個月應該沒問題。


    陳友?:“要是不夠你要和我說,別再像以前一樣清水煮麵省錢了。”


    宋語微:“不會不夠的,確實要省著點花,但不至於再像以前一樣,我不會花你的錢……”


    話還沒說完。


    陳友?打斷道:“這不是花不花我錢的問題,我們是一家人,在困難的時候要互相幫助。”


    宋語微低頭為難。


    陳友?繼續道:“以後要是我沒錢或是落魄了,要靠你養著的時候,你可別嫌棄我。”


    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這樣說。


    宋語微抬起頭,連忙道:“我怎麽可能會嫌棄你。”


    陳友?:“這不就得了,你有困難了,我幫幫你,等我有困難了,你也幫幫我。


    “兩個人過日子不就是這樣。


    “一輩子說長也長,說短也短,互相扶持著,一輩子慢慢地就過去了。”


    宋語微被他繞得雲裏霧裏。


    陳友?繼續道:“要是我發現你偷摸著把自己餓瘦了,到時候我肯定是要罰你的,聽到沒有?”


    正在琢磨他剛剛說的話。


    聽到問話,宋語回過神來,“聽到了。”


    陳友?:“我可不想那樣。”


    突然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宋語微問:“那樣是什麽樣呀?”


    陳友?:“你想想啊,就是那種你在外跑了一天沒找到合適的工作。


    “為了省錢,隻好天天清水煮麵條委屈自己。


    “本來就身心俱疲,又累又餓。


    “你瞞著我的話,我也不知情。


    “你這個人吧,也從來不會拒絕我。


    “要是哪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又欺負你了,那多不好。


    “本來白天就累,晚上還要被欺負,想想我都心疼……”


    突然一本正經說這個。


    宋語微小臉一紅,不好意思地打斷道:“我,我不會瞞著你的啦。”


    見她不好意思,陳友?沒再繼續往下說。


    過了會兒。


    宋語微突兀又小聲地來了句:“我不覺得那是欺負。”


    這才是真正的沒頭沒尾。


    陳友?問她是什麽意思,她紅著臉說沒什麽,也不解釋。


    兩人嬉鬧著往回走。


    路燈昏黃的光映照著歸途。


    陳友?也連續失眠了好幾天,差不多也該去宋語微那裏補覺了。


    出租屋睡覺。


    素的。


    ……大概吧。


    上次都按在窗台上了,這次也不知道會去哪。


    隻是正值換季。


    不要著涼就好。


    月亮帶怯,躲在雲層後麵。


    夜裏。


    耳邊隻剩下愛意互訴,以及此起彼伏的喘息。


    此夜安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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