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哥兒意外地看她,黝黑的瞳仁裏滿是興奮:“真的麽?可娘上回還說明年才教我。”


    韋映璿笑著解釋:“娘改變主意了,既然你想學,那就趁早把本事學到手。”


    她的遠哥兒對待學習一絲不苟,力求完美。如果峰哥兒好學是源於對勝利和功名利祿的勢在必得,那麽遠哥兒就是對知識天生的渴望,他勤奮刻苦不需人督促,明明是塊走科舉的好料子,可惜太重感情,總是被峰哥兒一次又一次利用。


    她以前不知他為何變傻的,臨死前才知道,是韋映雪手裏那個“係統”,隔三差五便會發布各色任務,隻要峰哥兒在任務的角逐中獲得第一,他們便能得到獎勵。


    韋映雪將遠哥兒定為了比拚對象,讓他被動卷進“係統”的評判標準裏,他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擺一道,為每一次失敗付出代價,他以為兄弟間無所謂輸贏,謙讓兄長也無妨,殊不知他每次皆在不知不覺中被係統懲罰,智慧就那麽一點點被係統懲罰性的抽離,最終替峰哥兒做了嫁衣。


    這輩子不會了,縱使韋映雪擁有強大的係統,她也會拚盡全力,不再讓遠哥兒處於劣勢。


    遠哥兒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波動,擔憂地問:“娘,您還不舒服麽?可要回房歇息?”


    韋映璿搖搖頭,曬然地說:“娘沒事,隻是突然記起一些往事,忍不住對過往的失敗和無能感到痛徹心扉。”


    遠哥兒似懂非懂,像個小大人一樣安撫她:“娘以前教導過兒子,人要向前看,犯錯後隻要汲取經驗教訓,不讓自己再犯,就是最大的長進。”


    韋映璿一怔,隨即笑了:“你說的對,娘會知錯便改,從今以後就讓往事隨風,隻向前看。”


    因為遠哥兒一句話,心裏的陰霾一下子被驅散了。


    遠哥兒懂事體貼關心家人,和他在一起就像時刻沐浴在溫暖的陽光裏,讓人感覺無比溫馨。


    這個時間,宋老夫人也剛用過飯,移至秋眠居,在貴妃榻上躺下。


    艾嬤嬤給她捶著腿,一邊按摩一邊匯報:“大奶奶像往常一樣回翠雍居與遠哥兒一起用的飯,侯爺去了客居的院子跟韋大小姐一起用的飯……這會兒還在韋大小姐那兒沒有走。”


    宋老夫人眼裏閃過些許意外,隨即不讚許地搖頭說:“這才剛回來,不該如此不避諱的。”


    “侯爺重感情,定是仍記掛著當年的情分。”艾嬤嬤說著就蹙起眉頭,“倒是韋大小姐,奴婢覺得她此次歸來,變化不小。”


    宋老夫人意味深長地一笑,“是啊。”


    昨日她和韋映雪淺聊一番,當時瞧著規矩禮數都是無可挑剔,性情也看不出和從前有何不同,今日再接觸,就明顯感覺到不一樣了。


    今日的韋映雪給她的感覺就像是,這個人在悠悠七載的光陰裏,似乎經曆了一場天翻地覆的蛻變,心性跟曾經的韋大小姐已是判若兩人。


    但她到底蛻變成了一個什麽樣的人,宋老夫人沒給出定論。


    接觸時間尚短,還不足夠看透一個人。


    艾嬤嬤也曾見過年少時的韋映雪,少女處事平和而又淡泊,再和如今一對比,覺得十分唏噓。


    “想來她孤身一人帶著孩子在北疆生活十分不易,磋磨了足足七年,這才改變了她原來的性子和習慣。別說韋大小姐變了,大奶奶如今也變了不少,今日夫人都在她麵前吃了癟。”


    宋老夫人姓艾,艾嬤嬤是她嫁到侯府時的陪嫁奴婢,在身邊伺候四十多年了,主仆兩私下說話十分隨意,艾嬤嬤也不避諱,想到什麽說什麽。


    老夫人點點頭,感慨說:“是啊,從兩年前把中饋權交給她,魄力和手段都不是當初可比,到底是鍛煉出來了,從一開始的生澀到慢慢的遊刃有餘,從最早辦事常抹不開麵子,處處有疏漏要我給收拾殘局,到現在的麵麵俱到,府裏小到瑣事,大到采辦置換都是她拿主意,不威嚴些她也鎮不住那些老刁奴。”


    韋映璿作為侯府的正經主母,老夫人希望她成長的更犀利些,隻有能幹的孫媳婦才能把家當的好好的,她這個老家夥就可以好好清靜清靜。


    “您說的是,偏侯爺今日為了韋大小姐當眾斥責了大奶奶,讓她下不來台。”艾嬤嬤頓了頓,還是說出自己的擔憂:“今後韋大小姐客居府裏,侯爺處處偏愛,大奶奶恐要為此跟侯爺生嫌隙。”


    宋老夫人饒有深意地說了一句:“俗話說的好,遠香近臭,日子還長著呢,且看著的吧。”


    “那韋大小姐嫁給侯爺做平妻的事兒,您就真打算這麽擱著了?”


    “拓兒的性子我十分了解,他想要什麽就心心念念,不得到便會一直掛念著,自小便是如此。他一心想娶韋映雪做平妻,一定會為此事來跟我磨,但我……”


    她正說著,外頭有丫環匆匆進來,“老夫人,侯爺來了!”


    沒等丫環退出去,宋拓已經闊步穿過小花廳,一挑珠簾進了老夫人的廂房。


    “祖母,拓兒來給您請安了。”


    宋老夫人滿目無奈地笑看了艾嬤嬤一眼,艾嬤嬤亦是回給老夫人一個您老英明的眼神,朝著宋拓一福,“侯爺來了,您跟老夫人許久不見,想必有很多話要說,奴婢就先下去了。”


    等艾嬤嬤退下去,屋裏隻剩下祖孫倆,宋老夫人臉色赫然變得嚴肅:“聽說你從回府到現在還沒回翠雍居,反倒去了韋大姑娘那吃了午飯,飯後還一起敘了舊。”


    宋拓很理直氣壯地回道:“孫兒聽說映雪這次是九死一生才逃回京城,想親口聽她說說這一路上的遭遇,再說峰哥兒是我的兒子,我去陪陪他們母子也是應該的。”


    “你剛回府,於情於理也要跟映璿一起吃頓飯,哪有放著正妻不理不問,先跑去陪外人的道理?別忘了你還有遠哥兒,雖是過繼來的,入了族譜便是侯府正式的嫡長子,你也該抽空見見他,別讓下人議論紛紛的。”


    說到遠哥兒,宋老夫人麵上略微帶了遺憾。


    這些年她是真心喜歡這個重孫子,可惜了,要是沒有峰哥兒,她還會一直厚待遠哥兒的,但可惜峰哥兒回來了,以後她重點關心的小輩就不會再是遠哥兒。


    “祖母!映雪她不是外人。”宋拓臉色緊繃,鬱卒地說:“可是映璿又跑來和您說了什麽?您切莫聽信她的讒言。”


    他到底還是忍不住,吐出心中不快:“您先前在信裏說的好好的,今早也已入宮請示過太後,現在卻突然變卦,委實讓孫子不解。”


    老夫人老邁的雙眸裏一片沉靜,並沒有因為孫子的抱怨而動怒,她早就知道,孫子一定會為了娶韋映雪做平妻的事兒找她磨。


    她笑了笑,語氣溫和地解釋:“先前是祖母思量的不夠周全,抬她做平妻容易,如果是七年前的韋大小姐,祖母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但時移世易,現在她的價值還配得上她的出身嗎?勉強讓她做你的平妻,對峰哥兒隻有壞處沒有好處。”她語重心長道:“拓兒,人言可畏,你可莫要感情用事。”


    宋拓不假思索地說:“映雪清清白白,何來人言可畏?我相信映雪無論身在何處,一定會恪守婦德,亦敢保證映雪如今的品性,她這七年雖在邊關,但做的都是正經營生,絕不會做有汙德行之事,請您收回對她的偏見。”


    “是嗎?何以見得?”宋老夫人似笑非笑地反駁他:“她要是冰清玉潔從未被人汙染過,為何七年都離不開那個邊關小鎮?莫不是有什麽人拘束著她?”


    “那時候峰哥兒剛呱呱墜地,不宜長途跋涉,再說映雪身無分文,她隻能……”


    老夫人打斷了他牽強的解釋:“這些都是她告訴你的?了解一個人不要看她告訴你什麽,要看她沒告訴你什麽,日久方見人心。她昨日才來府上,祖母也就與她一起吃了頓晚飯,閑聊一個多時辰,談不上多深的了解,你好好想想,這七年我們對她一無所知,她經曆過什麽,是否還是當初那個通情達理,心地善良的韋家大小姐都未可知,所以此事穩妥起見,還是依照映璿說的辦,太後那邊不打緊,隻是打了個招呼而已,祖母自會去進宮如實稟告前因後果的。”


    老夫人早就打定了主意不想給孫子娶這個平妻,但她又不想當麵拒絕孫子日後祖孫關係生出裂痕,所以她沒忘了強調,一切是采納孫媳婦的主意。


    宋拓臉色果然失落無比,悶悶不快地說:“祖母,您到底還是聽信了映璿那套危言聳聽的話,她不過就是不想映雪嫁進府,自以為會削弱她的地位,殊不知映雪從未生過爭寵弄權的心思,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荒唐無知可笑……”


    宋老夫人聽著孫子的滔滔不絕,不由得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皺眉說:“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你瞧瞧你現在氣急敗壞的樣子,哪還有侯府之主的氣度?一個女人而已,不值當你如此喋喋不休,不顧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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