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王是待我極好……”文成想要撫摸兒子的頭,被列巴倔強的將腦袋一別,手抖了下,便不再堅持,“作為妻子,我始終未改嫁,自問也從未背叛過他。”


    “可你還給妖後做國師!你這不是背叛了父王是什麽?”列巴大吼。


    “因為作為一個有誌氣的曼紮崗人,我忠於曼紮崗的百姓。”文成道,她的眼神是傷感的,聲音是寧靜的,全身上下流淌著靜水流深的力量,“我隻忠誠於真正的國王。”


    “難道妖後哈香就是真正的國王?”列巴看著母親的眼神,像是看著一個瘋子,“她吃人,她篡位,她囚禁了父王和你!現在還把我——曼紮崗王位的唯一繼承人——像條狗一樣拴在這裏!”


    “就憑她讓百姓們都過上了好日子。你好好想想吧。”文成起身,向外走去,不與這個有些鑽牛角尖的兒子再多費口舌。


    雲霞一般的裙角邁出門的那一刻,她停了停腳步:“而且,列巴,你該明白,早就不是你父王唯一的繼承人了。”


    哈香女王有自己的子女,這一點文成不信自己的兒子不知道。就算他從未考慮過這些,心細如發的女兒也不會不去搜集這些情報。馬金國聲稱列巴是曼紮崗王位唯一繼承人的說法,無非是建立在“哈香篡位不配為王後所以她的孩子也並非繼承人”的基礎上,代替前王離了婚。


    可現實裏,女王從未與前王離婚,他們名義上已經有了一大堆孩子,有博學善辨的,有美麗慈悲的,有精明幹練的,還有勇武英挺的。即使此時列巴與桑姆還是侍奉前王膝下的兒女,麵對這麽多優秀的弟弟妹妹,也早就沒有了優勢。何況,他倆還被蓋上了假冒頂替的章。


    是的,關於女王的那些孩子的身世的疑雲,文成也不是沒有所耳聞。可她連篡位的王後都能接受了,這些孩子是真王子公主還是假王子公主,這很重要嗎?


    他們足夠優秀,愛民,這才是最重要的。


    次日,溫嬌擺開儀仗,又是吹螺號,又是鳴甲鈴,傘蓋一張,與頭戴麵具的文成一起,把列巴送回了馬金國的大營。兩軍遙遙對峙,隻見馬金國方的大軍內撐起一方絢麗的傘蓋,傘下是一位紅衣黑馬的女將,雪膚紅唇柳眉鳳眼,一團的婀娜豔麗。


    她衝著溫嬌與文成遙遠遠一點頭,接收了列巴後,手一揚,大軍如潮水般退去。


    “那就是桑姆。”文成輕聲道,聲音裏透著百感交集。


    溫嬌望著武媚娘這張久違的長大了的臉,也是一般感慨萬端:“還是小時候可愛一點,雪團子似的。”


    文成沒有說話,她的眼睛一直望著兒女消失的方向。


    “你是怎麽說服桑姆的?”溫嬌問。武媚娘不是輕言放棄之人,何況在這裏,她與她的弟弟列巴確實是實際上唯二的王位繼承者。


    文成用力咬了一下嘴唇,笑容有些淒涼:“我告訴她,若是再開戰端,我便自行表明身份,以空行母王妃卓瓦桑姆的身份,昭告天下他們姐弟二人並非我之骨肉,而是冒名頂替、妄圖擾亂曼紮崗太平的狼子野心之徒。”


    她怎麽忘了,不是每個人都能為了國家,明知此去艱險重重,舍棄親緣、天倫與餘生的幸福而毅然遠嫁雪域,文成從來都是這樣一位顧全大局到堅忍的女子。


    “多謝你。”萬語千言似乎都是無用的虛話,溫嬌思忖了半晌,隻吐出了這三個字。列巴如今畢竟也是一國之主,殺他容易,但在沒有絕對的優勢下貿然斬殺一國君主絕非明智之舉,那是不死不休的私仇。能兵不血刃達成兩國和平,是再好不過的。


    文成搖搖頭,意興闌珊地道:“我想王城的甜茶了。”


    溫嬌意有所指地道:“我們是該回去了。”


    回到大本營的列巴整個人處在一種焦躁而又敏感的狀態之中,他咆哮著喝退了其他人,拉住武媚娘的袖子:“姐姐,你知不知道……”


    他想要說,你知不知道那個國師就是我們的阿媽?她明明那麽仁慈善良,現在也變成貪慕權利的奸人,為了一個國師的位置就背叛了父王和我們。


    可話到口邊,卻硬生生咽了回去,一股莫名的嫌疑讓他衝口而出的成了指責:“阿姐,你為什麽要答應退兵?我堂堂男子漢,寧可被妖後砍了頭,也絕不願意做一個被釋放回來的戰俘,死了在祖先麵前也沒有顏麵。”


    武媚娘被他一通排揎得摸不著頭腦,想了想,試探道:“你可見過那國師了?”


    “我何曾見過那個妖婦?”列巴臉一沉,“難道阿姐見過了?”


    武媚娘道:“自然是見過了,不然我和誰談判的?”她暗暗一握拳,“她說……”


    “妖婦說什麽,都是沒有依據的胡言亂語,難道阿姐信了?”列巴追問。


    武媚娘心一沉,迅速編好了說辭:“她說,如果我們不退兵,就砍掉你的四肢。一天不退,就送來你的一隻手,兩天不退,就送來你的另一隻手。再到兩隻腳,最後就砍到頭。阿姐從小和你相依為命,哪裏忍心你受這份罪?便是想都不敢想一下。阿姐畢竟是婦道人家,被嚇壞了……”


    說著雙手捂臉,嚶嚶嚶地哭了起來:“阿姐知道自己暈了頭,做錯了。這樣吧,阿弟你好好睡一覺,養好精神,明天咱們就再點兵打回去,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不必了!”列巴一聽,以為文成還沒有跟武媚娘亮出身份,暗暗放下心來,他哪裏敢再打?打不打得過是一回事,萬一自家那狠心的娘當著兩國大軍的麵說他是個西貝貨,那他在馬金國都抬不起頭來。


    他能被前任活佛相中,指定為靈童,除了資質優越外,還不是靠著出身王室、種姓高貴麽?


    他吐出一口濁氣,拉著臉道:“阿姐都答應了兩國修好,做弟弟的怎好推翻?就這樣吧。”


    武媚娘繼續嚶嚶嚶:“是阿姐做錯了。”


    列巴給她哭得心煩意亂,心底的那一絲嫌疑也被衝得七零八碎,隻剩下了微不可查的一點,他安慰武媚娘道:“阿姐一直替我出謀劃策,偶爾做錯一回也是應當。這些年你總替我操心,整天不是忙著帶兵就是忙著政務,把自己的終身幸福都耽誤了。我記得達烏德大臣對你一片癡情,回去我就替你們主持婚禮好不好?”


    武媚娘顫了顫,仰起臉,含淚的臉上是明媚的笑意,似乎十分含情脈脈、嬌羞動人:“就依你了,大王。”


    後兩個字,她念得格外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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