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錦沒有說話,他拉過陳菀的手,在她手心裏用手指寫了一個字。


    “偷?”


    陳菀抬頭看他,燭光映照下空桑錦那張明豔奪目的臉柔和了許多,可是他眼神中的野心卻是更加的不加掩飾。


    空桑錦輕輕勾了嘴角,道:“我那皇叔估計是就要出兵了。”


    陳菀當然知道,可是空桑錦是怎麽知道的?她沒問,繼續等他說。


    “我那個皇叔狼子野心,他在昭北屯兵多年,更在去年秘密募兵,青壯年紛紛投軍牧區隻剩下了婦孺兒童。他連昭北人最重要的生計都顧不了了,可見他此次是冒著破釜沉舟之心南下了。”


    “哎……”陳菀長歎一口氣,道:“起兵打仗,苦的無非都是百姓。可惜我們勢單力薄,無力阻止。”


    雖然攝政王造反是預設好的情節,可真要她直麵戰爭陳菀還是心有戚戚。以前在視頻裏看的的戰爭國家的慘狀都讓她心驚肉跳,她不知道真的發生在自己麵前她該怎麽辦好。


    空桑錦沉默了片刻,他望著陳菀的眼神有片刻閃爍,眼中竟有了一絲心虛。


    他寬慰道:“大勢如此,攝政王就算這一刻不反,過一刻也是要反的。”


    陳菀卻是皺眉,她搖頭道:“不對。按小二說的,烏澤的圍欄是月前撤的,顯然攝政王並沒有現在就南下的心思,否則他的軍營為什麽要你和木新陽來之前撤離。就像他派人刺殺你,如果他真想起兵又何必多此一舉。”


    空桑錦有些吃驚:“你……你知道烏澤是……”


    “是攝政王秘密練兵之所,因為你們要來昭北查水源的事所以才迅速撤離。這很難猜嗎?”陳菀眨巴著眼睛反問他。


    空桑錦笑:“……是我小瞧你了。”


    空桑錦伸手揉了揉陳菀的額發,柔聲道:“先休息吧,天塌下來也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明日的事明日再說吧。”


    空桑錦離開了,陳菀卻老覺得有些不對勁。


    半晌她才反應過來,那個“偷”到底是什麽意思啊?怎麽話說一半就走了?


    還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空桑錦所言不差,第二日細月城便到處流傳出了北王回都要起兵南下的流言。


    北王就是昭北百姓對空桑澤的稱呼,在昭北百姓眼中隻有北王才是他們君主。北王回都,那就肯定是有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昭北百姓對此反應異常興奮,陳菀他們在街市行走,幾人所到之處具能聽到昭北百姓的高談闊論。他們似乎對戰爭並無畏懼之心,隻有恨自己不能也上前線去的遺憾。


    他們遊走在細月城的主街上,購買一些日常用品。畢竟戰爭一起,誰知道是什麽境況,還是要多備一些東西。


    看著沿路百姓臉上的興奮之色,陳菀有些感慨:“我從前隻知昭北人性情衝動,卻不知他們竟如此好戰。”


    空桑錦輕描淡寫道:“所以昭北的兵才能以一當十……這才是真正可怕之處。”


    他那個小皇弟也不知道能不能抵抗這昭北雄獅,若是不能……那也是他空桑鈺的命數。


    “你們不懂。”小白插嘴道:“我雖然不是昭北人,但我也是習武之人。對於我們習武之人來說,戰爭那就意味著光明正大的廝殺比拚,那是真正體現我們力量的時刻。那種吸引力你們是不會懂的。”


    小荷冷笑一聲,吊梢眼斜睨著小白,道:“你習武難道就是為了好勇鬥狠?”


    小白被她一嗆,一時說不出話來,隻能閉嘴。


    紅雲膽子小,忙拉了拉小荷道:“好了好了,別鬥嘴了。現在外麵不太平,我們采買完了趕緊回客棧吧。”


    正說著,一陣馬鳴嘶吼著從遠及近。


    “北王出行,眾人回避!”


    隨著幾聲官兵的高聲呼喊,街上的百姓迅速朝街道兩邊散開,十分熟練地背過身去。


    陳菀他們也是有樣學樣,也朝著街麵轉身。


    馬蹄聲聲從他們身後掠過,直到聲音遠去再也聽不到了眾人才回過身來。


    陳菀覺得有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來。直到聽到紅雲無意間的一句話她才反應過來。


    紅雲喃喃道:“這個北王出行,都不需要百姓跪迎的嗎?”


    陳菀這才想起,莫說是皇室了,就算是三品以上的大官出行都是鳴鑼開道要求沿路百姓跪迎的。陳菀初見空桑錦時便是如此,江南江北的百姓早已經習以為常。可在空桑澤的領土上百姓隻要回避即可,並無人會跪地。


    而且昭北百姓安居樂業,民生富足,對他們的北王也是推崇備至。如若他空桑澤真的做了整個東秦的王……


    陳菀心中有個念頭,卻又被自己趕緊掐滅。


    如果他空桑澤不死,那劇情偏離度可就沒邊了,她還能回家嗎?而且這就是一本小說,自己為什麽要考慮一個虛假世界裏老百姓的日子,真是可笑。


    陳菀拉回了自己的思緒,不再胡思亂想。眼下她的任務還是要解決清江水患,其他的不歸她管。


    清江源頭的問題找到了,就是烏澤牧場因為空桑澤屯兵所有砍伐林木造成的水土流失,泥沙順著江水流向下遊,這個過程中沉積下來的泥沙堵住了河床,所以才有了連年水患。


    要治水首先就會恢複烏澤牧場的植被,但是種樹顯然是來不及了,隻能是先種植牧草。種樹也要種,隻不過樹苗長成沒個十年八年不頂用。


    關鍵處還是要疏通河道,隻是這項工程她一介平民完全是做不到的。


    除非是用空桑錦的身份去命令昭北的官府行動,可先不說空桑錦如今是微服偷行,就算他還是正兒八經的臨江王,在昭北也是無用的。


    果然係統給的任務是一次比一次難。


    突然眉間一陣冰涼,空桑錦的手指輕觸陳菀的眉間,低頭看她道:“你最近怎麽老是皺眉,皺眉怪。”


    “有嗎?”陳菀下意識摸了摸額頭。


    空桑錦難得的善解人意:“有什麽心事你可以說出來聽聽看。”


    “我還是在想著清江的事,汛期將至再不解決問題,怕是來不及了……”


    “想不到啊……上至皇帝下至九品小吏,恐怕再也找不出比你更關心民生的人了。”


    陳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空桑錦哈哈大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額發:“再等幾天,我向你保證一定會解決的。”


    陳菀疑問:“再過幾天,會發生什麽事嗎?”


    空桑錦卻隻顧著自己往前走了。陳菀快步追上去挽住他的胳臂,不放心又問了一句:“治理水患需要種植牧草和清理河道……這可不是容易的事。你可別誆我。”


    空桑錦卻隻是笑,並沒有答她。


    “聽說了嗎?朝廷派來得官死在我們昭北啦!”


    路人一句話幾乎炸開了陳菀天靈蓋,她下意識拉住那個路過她身邊的人急切問道:“誰死了?哪個官?”


    路人看著她,隻覺得奇怪,不過還是回答了。


    “就是朝廷派過來跟北王作對的那個什麽……什麽江王。”


    “臨江王?”


    “對對對。就是他,他被北王斬殺在了幕方城,這可真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啊!”


    那人眉飛色舞,陳菀卻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她看向空桑錦,心裏止不住的害怕。


    那個假的空桑錦是替了他的命,明明身邊有這麽多護衛,除了明衛還有暗衛,這麽多高手卻護不住一個“臨江王”。可見攝政王是下了狠手了。


    在自己的轄區公然誅殺朝廷欽差,攝政王這是準備破罐破摔了啊。


    看她愣在原地,空桑錦拉了拉她的手,關切道:“怎麽了?”


    陳菀卻一個轉身狠狠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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