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戰事在廣袤的荒原上拉開,鐵騎如雷,弩箭飛矢呼嘯。


    兩軍廝殺,生命如草芥。


    刀光劍影,殷紅的鮮血噴濺。


    空中飛翔的羽箭互相碰撞,漢軍擂動的戰鼓在激蕩,匈奴吹起的號角在響徹。陣營中,騎在馬背上的阿多木雙眼如炬,他張弓搭箭瞄準漢軍一個拏旗手,一聲脆響,羽箭仿佛閃電拋射而出,一瞬間化作一個黑點,直接射入敵手胸膛,漢軍士兵痙攣著倒伏在地。


    休屠王丘林讚賞地望兒子一眼,大叫:“好樣的,不愧是我匈奴的後人。”


    阿多木感到莫名的快感、興奮,反手搭上一支箭又射了出去……


    負責斷後的大王子若褆大聲吆喝、督促,士兵們衝鋒陷陣。


    在聲聲號角中,勇猛頑強的艾多斯王子一聲狂嘯,殺入漢軍陣地。


    阿多木縱馬前行……


    漢、匈兩軍交織搏殺……


    一個少年漢軍校尉何東與阿多木交鋒,刀來劍往,拚殺得難分難解……直到天向黃昏,各自鳴金收兵。


    首次交手,阿多木此時還不知道,漢軍中的那個少年校尉何東,年紀未滿十八歲,可名聲卻早已勇冠三軍。此之前,在漠南的一次征戰中,初次上戰場的何東憑著一腔血氣與驍勇,與八百騎兵在茫茫大漠裏奔馳數百裏尋找敵人蹤跡,結果他“長途奔襲”的戰術首戰告捷,斬敵兩千多人,全身而返。為此得到朝廷嘉獎,被漢皇封為驃姚校尉。何東的首戰,以這樣奪目的戰果自此向世人宣告,漢家最耀眼的一代名將橫空出世了。


    作為少年英雄,何東曾強悍地用皮鞭一指,張口說出的話豪言十足:“等發起漠北之戰,我們的疆域將到達餘吾水、狼居胥山,乃至北海。”


    而今戰事已經拉開,勝負難料。


    休兵後,在休屠王的營帳裏,丘林看看身邊的三個兒子若褆、艾多斯、阿多木都完好,感到欣慰。


    “好啊,都在,好樣的。阿多木,你初次打仗,害怕嗎?”


    阿多木點頭:“剛開始有那麽點。不過……”


    艾多斯逗他:“是不是嚇得尿褲子了?”


    阿多木哪會承認:“你胡說什麽,哪有。也就是剛開始看見鮮血亂噴,過後就不怯了。”


    艾多斯攬住阿多木:“我們勇敢的阿多木王子,我不過就是逗你呢,四哥見識了你的英勇頑強。”


    阿多木說:“和我最後交手的那個漢軍校尉很厲害,年齡也和我差不多,我都有些頂不住了。”


    若褆說:“我聽說了,那人叫何東,敢打敢衝,曾在漠南對我匈奴造成很大損失。不過咱們小弟也非常神勇,堪稱少年英雄。”


    阿多木說:“哦,他叫何東,我記下了!”


    天光大亮後,戰地上又是烽煙遍地,馬嘶人沸,殺聲震天。在激烈的刀光劍影中,血花噴射,被砍下的殘肢拋向空中。溫熱的血濺在臉上,激起艾多斯原始的殺戮欲望,他舔了舔嘴邊的血,一勒馬韁,胯下戰馬長嘶一聲,猛地直立而起,馬蹄下一個瘦弱的漢軍士兵被踢飛,瞬間的手起刀落,另一個士兵的頭顱滾落在地。


    阿多木看到了興奮地狂喊:四王子,你太厲害了!


    兩個王子微笑著殺入混戰中……


    在西邊的陣地上,姬平陽和李鬱郅、公孫袤與匈奴右賢王的人馬廝殺在一起。


    鏖戰,人命如草芥。


    這邊的陣地,丘林揮刀激戰。


    斜刺裏,匈奴另一隊人馬殺了過來,加入到決戰中,丘林看清是大單於率領的中央騎兵包抄了過來。


    莫都揮舞彎月刀,與丘林並肩博殺。


    若禔從後麵打馬過來,邊征戰邊從側翼保護父親。


    艾多斯衝進漢軍陣地!紮齊兒趁亂縱馬奔馳!


    短兵相接,廝殺慘烈,迷亂了士兵的雙眼。


    刺耳的金屬交擊直穿人的耳膜,丘林在叫囂:“砍下漢人的腦袋當酒壺!”


    混亂中,紮齊兒拉弓搭箭,直向大單於莫都飛去,阿多木驚愕,眼急手快,拿刀一擋,羽箭被挑飛了。


    這時,一個勇猛的漢將啊呀呀狂吼著直衝莫都而來,丘林見狀截擊,兩馬交集,兵器相戈。丘林頓覺渾身劇震,當下駭然:“好大的勁!”一番刀來槍往,殺得不可開交。


    少年英雄何東揮動長槍向單於莫都衝過來,阿多木揮刀迎上,雙方再次糾纏在一起。


    這邊丘林抓住那漢將露出的破綻,直取對方頭顱,漢將情急一躲,頭盔被削飛,他打馬便逃。


    丘林叫一聲“哪裏走!”,也是打馬追上。


    那位漢將穩住陣腳的同時突然倒卷而回,直向丘林咽喉刺來。丘林一驚,瞬間側身一閃,躲開了。


    雙方將領依舊混戰在一起。


    一支羽箭飛來,看似要洞穿漢軍首領的後背。可沒想到,就在丘林寒芒一閃,將漢將斬於馬下的刹那間,迎麵出現的空擋讓那枚飛行而來的箭正中他的前胸。隻聽“啊呀”一聲,丘林仰天噴出一股血水,跌下馬背……


    阿多木大驚,扔下交戰中的校尉何東,左衝右擋,前來救父。在後邊督戰的若褆王子一看情勢不好,帶領後備隊趕來策應,將漢軍衝得七零八落。得到緩衝,若禔懷抱父親共乘一匹馬,趕忙逃離,倉皇奔向漠野深處……


    阿多木和眾多匈奴軍士阻擊漢軍進攻,一邊抵擋一邊後退。


    經過一番苦戰,漢軍也傷亡重大,不敢貿然追擊,鳴金收兵。


    漸漸,所有的馬蹄聲遠去,頓時,荒野沉靜了。


    一片狼藉的戰場上,那些受傷未死的人發出絕望的哀嚎。鮮血被迅即漫起的風沙掩埋,升起的黑夜將萬物吞噬……


    星月當空,山崖上狼群對月發出淒厲的嚎叫。


    莫都在營帳裏動怒:“左賢王的人馬怎麽到現在還蹤影?”


    有人回應:“已經派出人員聯絡去了。”


    心情煩躁的莫都在地上來回踱步,戰事不順他覺得很不甘心,不想這般稀裏糊塗就撤走。從戰況來看,漢軍也沒占到什麽便宜,雙方旗鼓相當。他還想堅持一下,說不定會有好的轉機,至少現在還不是轉身逃走的時候。


    他在回想戰場上的一些細節,哪些方麵做得正確,哪些方麵又需要在接下來的交戰中進一步改進,不然稍微的疏忽就會釀成大錯,甚至萬劫不複。就這麽梳理著,猛然間他的腦海裏跳出一個神勇的少年來,他不知那是誰家的孩子,感覺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見過。後來問起身邊的人,有人回答說那孩子是休屠王丘林的兒子阿多木,今年十六歲,初次上陣就表現不俗。


    “十六歲,他是雁兒的孩子?”莫都在腦海中搜索什麽。


    是派出的偵察人員回來打斷了他的思索,從稟報中莫都得知,左賢王半路被擔負阻擊的另一路漢軍給截住了,一時還趕不過來。


    莫都狂暴地將眼前的座椅一刀劈得木條亂飛……


    “受傷的丘林怎麽樣了?”


    在另一處戰地營帳裏,身負箭傷的休屠王丘林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守護在臥榻旁的若褆王子手裏拿著那支染血的羽箭若有所思。


    阿多木從外麵進入,看著負傷的父親問:“父王怎麽樣?”


    若褆鎖眉,神色凝重:“血倒是止住了,但傷得很重。”


    阿多木從若褆手裏接過帶血的羽箭:“怎麽,這箭是我們的?”


    若褆咬牙:“會查清楚的。”


    阿多木疑惑:“莫非有人要害父王?”


    若褆叮囑:“別聲張出去。”


    阿多木驚呆:“這不可能,是誰要謀害父王?”


    若褆製止:“別亂嚷嚷,一切等戰事結束了再說……”


    阿多木看了若褆王子一眼,他分明從兄長的眼裏看到有一縷殺氣掠過。


    他走出營帳。


    星空璀璨,一片安詳。有篝火點燃,士兵們在燒烤羊肉。


    阿多木心緒不寧仰望天空。


    到了次日,戰地上依舊喊殺震天。


    漢軍用武車(鐵甲兵車)迅速環結成陣推進……


    姬平陽發令:“命公孫袤、李鬱郅從武車右翼策應,何東從中路接應。”


    漢將策馬向前……


    匈奴騎兵揮舞戰刀,蜂擁而來……


    數量眾多的精騎配合軍陣向前衝鋒……


    右翼的公孫袤和李鬱郅包抄殺人陣地,一片混戰。


    艾多斯肩部受傷,仍舊在奮力搏殺。


    中路跟進的何東殺入……


    阿多木揮動彎月刀橫衝直撞,頭盔被挑飛,他大驚,伏在馬背往前一躍,跳出夾擊圈,又與別的漢軍騎兵搏擊……


    激戰至黃昏,塵土滾滾,沙礫撲麵,兩方軍隊仍在混戰。


    單於莫都的背後被漢軍截斷,莫都見勢不妙,乘快馬與數百隨從突圍逃跑。


    匈奴漸漸顯出敗勢,從陣地退出,隨之潰散逃命。


    姬平陽下令:“大軍乘夜挺進,徹底打垮匈奴的主力,使其再無能力南下窺視我大漢天朝。”


    漢軍如暴風掠過荒野……


    夜幕下的匈奴營地,若褆守護著負傷的父親,寸步不離。


    突然響起馬蹄聲,一個聲音響起:“大單於下令,不再與漢軍戀戰,即日各路人馬班師回營。”


    若褆及時傳令:“立即拔營啟程,休屠部落人馬連夜返回焉支山。”


    不消一會,撤退中的休屠王所屬人馬迅速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幾經顛簸,休屠王丘林總算活著回到了焉支山。


    雁兒守護在王宮的臥榻邊,丘林還處在昏迷中。


    雁兒憂心忡忡:“王爺傷得這麽重,這如何是好。”


    若褆勸雁兒:“閼氏先去歇息吧,你已經守了一夜了。”


    雁兒有些六神無主:“你父王不會有事吧,我這心裏慌慌的。”


    若褆安慰道:“閼氏放心,父王會醒過來的。”


    從王宮出來後,雁兒看見阿多木做在大樹下的秋千上輕輕晃動,她走了過去。


    “母親,父王還醒不過來嗎?”阿多木站起,向母親迎前幾步。


    雁兒搖頭,歎息。


    阿多木不知怎麽安慰:“父王傷重,母親擔心了。”


    雁兒看著憔悴的兒子:“當然,他是你父王。他如果有個三長兩短我們該咋辦呢!”


    阿多木寬慰母親:“父王會好起來的。”


    雁兒點頭:“阿多木,但願吧!”遂又問道,“我聽說那支射向你父親的箭很蹊蹺。”


    阿多木不敢肯定:“我倒是離父王不遠,但我不知道那箭是從哪射來的。”


    雁兒在思索:“但願這裏麵不要有別的名堂。部落裏王子們為了王位早就暗中較勁,蠢蠢欲動了。手足之間不念親情,勾心鬥角,恨不得要將對方置於死地,這是怎麽了?。”


    阿多木似乎明白了:“我也看出來了。如今父王命在旦夕,這較量怕是要提前上演了。不用猜想,那將會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腥風血雨決鬥。母親,在戰場上,是誰向父王射的箭我不清楚,但我看見有人居然把箭射向了大單於……”


    雁兒驚愕:“啊,是誰?”


    阿多木搖頭:“母親,我不能說。”


    雁兒從兒子的神情上猜出什麽了:“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那孩子從小心裏被仇恨堵滿了。”


    阿多木不解:“母親,為什麽?他們為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寶座,不念親情,不惜血腥殺戮,那生命的真諦又是什麽?”


    沒人能回答了他這個問題。


    無論個人之間的決鬥,還是國家機器下的戰爭,生命就是草芥。縱觀古今,一個個鮮活的人在無數次的戰爭中倏然就停止了呼吸,與這個災難重重的世界做了訣別。可一個生命從孕育到降生、成長何嚐容易,摧毀、隕落當在瞬間,就像美麗的蝴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有誰關注破繭化蝶是經曆了怎樣的撕心裂肺的掙紮。碧雲天,黃花地,蝴蝶折翼因了花的芳豔,人揮淚抹殤又為那般?


    雁兒把阿多木抱在懷裏:“孩子,你的確長大了,小小年紀要承受這般痛苦,難為你了。”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少年王子阿多木才真正體會到什麽叫“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在母親歎息著離開後,獨自坐在秋千架上的阿多木慢慢回想著,思索著,感覺戰場那一箭就是有人衝著父王去的。莫非是艾多斯?現在回想當時的情景,阿多木看到四王子並不在附近,何況混戰中與漢軍廝殺的艾多斯似乎沒有機會拉弓射箭,這又是誰呢?猛然間阿多木又想起紮齊兒射出的那一箭,她意欲何為?他給母親沒有點名地把此時說了出來,聰明的母親猜到了,隻是說“那孩子從小心裏被仇恨堵滿了。”這話是什麽意思,她和誰有仇,難道是大單於?可他們不是兄妹嘛,怎麽……


    當後來他對母親再一次提起此事,問紮齊兒姑姑應該生活在漠北的王庭裏才是啊,她怎麽會在這遙遠的焉支山?她心裏被仇恨堵住了,又是什麽意思?


    雁兒告訴他:“具體的事情我也不清楚,當時龍城出現變故的時候我還在牧場放羊。據說紮齊兒的母親是被莫都的護衛們給殺了,到後來紮齊兒便被呼衍綺送到了草原上,我們一起放羊。當我來到焉支山後,後來聽說紮齊兒拿刀子捅傷了別的男孩逃跑了,在草原上流浪多日,被你父王派出的人找到了,這才帶了回來。”


    阿多木還不甚明白:“那大單於為什麽要殺掉她母親?”


    雁兒說:“可能是防止複仇吧,聽說大單於的位子是篡奪來的。詳細的情況我不在龍城,不很清楚”


    阿多木似乎有點明白。


    知道了這些,在見了紮齊兒以後,阿多木想問問她到底意欲何為,但還是忍住了。他對紮齊兒既充滿了同情,又覺得以往喜愛自己的這個公主姑姑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有些不認識了。


    “說吧,你想知道什麽?”紮齊兒倒先開口了。


    “你和漠北有仇?”阿多木問的直接。


    “對,我就想殺了他。”紮齊兒毫不回避,回答的直截了當,又說:“你也看到了,我就想一箭射穿他的胸膛。現在你也知道了,去告發我吧,等他派兵來抓我。”


    阿多木搖頭:“大單於過去我連他的麵都沒見過,這次在戰場上就匆匆打了照麵,你可是我姑姑,我叫你十幾年了。”


    紮齊兒感動了,淚水奪眶而出。


    “阿多木,姑姑沒白疼愛你!”猛然把阿多木抱住,“大家都知道,我和你是最親的。”


    “我也是。”


    放羊回歸的程崮看到了秋千架下的阿多木和紮齊兒,他知道一定有傷心事讓這對姑侄擁抱灑淚了。


    就在這個傍晚,程崮從阿依那裏聽說了休屠王負傷的事後,到後庭來拜見雁兒。


    雁兒沒有讓他進到殿裏,在門外的廊簷下見了麵。


    “王爺現在怎麽樣了?”


    “傷得很重,外敷了大量治刀傷的藥,效果不好。”


    “再沒出血吧?”


    “那倒沒有,但他呼吸急促,我懷疑腹腔裏有積血。”


    “喲,這可麻煩。那飲食呢?”


    “隻能簡單喝點流食。我真擔心了,如果他有不測,我和阿多木咋活呀!”


    程崮安慰她:“別那麽悲觀,王爺體質好,能挺過來的。”遂又問,“這裏有漢醫嗎?”


    雁兒搖頭:“沒有。得病了都去找巫師,她們驅邪,也配置藥材,效果不大。草原上的人要想活著得靠自己命大,有的人得了風寒都會把命丟了。”


    “是啊,在醫藥方麵,漢地要好許多。”


    他們圍繞休屠王的傷勢說了會話,後來雁兒突然想起了不久前發生在冶煉場的慘案,問道:“我聽說那些跟你來的商人全都死了?”


    程崮點頭:“他們早就有謀劃,趁休屠王率軍征戰走了後,以為時機來了,就開始了行動。暴動倒很成功,以為萬事大吉隻顧逃跑了。沒想到二王子早有防範,派三王子領兵守在祁連山的埡口,一個都沒讓存活。”


    “如果他們不進山,沿戈壁灘往東說不定能逃脫。”


    程崮搖頭:“那也不行。匈奴人都是騎兵,即使發現得遲也會被追上,兩條腿的人哪能跑得過四條腿的馬,怎麽都是尋死。”


    “那你咋沒趁亂逃跑呢?”


    程崮說:“因為我記住閼氏規勸的話,不到時機胡亂跑等於是送死。”


    “算你聽勸。”雁兒歎息,“唉,他們咋就不聽呢?”


    休屠王命在旦夕,整個焉支城都沉浸在一種悲鳴當中,以往的篝火取消了,喜愛唱歌的也聽不見亮嗓子了,雁兒更沒心情吹簫彈琵琶了。巫師們整天忙著做法,與天神通話,祈求上蒼保佑休屠王康複,希望部落的人遠離疾病,牛羊豐盈,吉祥如意。


    想法是美好的,但事情並不那麽遂了人願,很少祭拜“小金人”的雁兒也跪倒在神龕前,待起來時,她的眼裏噙滿了淚花。


    她知道沒有了丘林,休屠部落會亂了套,除了自己的兒子阿多木年齡還小沒野心外,其他四個王子都在躍躍欲試,特別是大王子和四王子已經不加掩飾地開始有行動了,隻差集合力量大動幹戈了。外麵雷鳴電閃,雁兒感到惶恐、害怕,連日來的焦慮使她神情恍惚,整夜睡不好覺,噩夢連連。此刻神龕前的她口中念念有詞,一聲震耳的雷電猶如就在窗前炸響,頓時身心疲憊的她再也撐不住了,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感覺這天都快要塌下來了。


    天哪,這該如何是好!一旦沒有了丘林,她和兒子的命運將該當如何?


    幾天來整個焉支城的人很是壓抑,大家心情都很沉重,阿多木除了進王宮探望父王,其餘的時間都把自己扔在野地裏亂逛,像個被遺棄的孩子,那麽無助、淒涼。紮齊兒整天窩在屋裏不出來,艾多斯來的也少了,有時紮齊兒還不給他開門。她就是要把他晾一晾,看他在這關鍵時候能不能把握住機會,也讓他好好認清當下的形勢,因為當下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了,容不得再拖延。在一個人靜想時,她不免會記起在戰場上自己射出去的那兩支箭,一次對準了莫都,就是趁亂將他射殺,誰知上天不做美,居然被阿多木眼疾手快給挑飛了。而另一支射向丘林的箭估計沒人注意到,她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讓艾多斯與若褆及早鬥起來,不然按休屠王那健壯的身體,她實在等不下去了。隻要休屠王一死,她會毫不猶豫站在艾多斯一邊,竭力幫助實現他的野心,唯有這樣她才會早一點看到攻向漠北的戰馬在奔馳。


    艾多斯頻繁出入舅父的家裏,不外乎商議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麽以及怎樣應對。若褆更是沒有閑著,守護父王是他第一要緊的事,一旦離開王宮他一定會到馬廄去找趙辛。密謀是少不了的,各自的行動方案都裝在腦子裏,就等著什麽時候實施了。


    黑雲壓城,已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了。


    雁兒站在廊簷下,驚恐地望著天上的雷鳴電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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