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這銀色月光,清輝下的山野顯得異常安靜。山裏馬場,靠山跟搭建有諸多茅草棚,裏麵空空蕩蕩。


    李都尉和牧人們手握兵器,分散隱蔽在土坎後麵嚴陣以待。


    埡口那邊,一隊匈奴騎兵奔馳而來。


    李都尉借著月光數數:“一,二,三…十八,十九…三十一,三十二……不對,老李頭來報告說不是隻有四個匈奴偵察兵嘛,怎麽有三十多個?”


    老李頭聽見了,彎腰挪過來說:“李都尉,趙成紀對我說就四個,說是倪裳告訴他的。”


    “看來消息有誤。”李都尉神色變得嚴峻。


    一個牧人接話:“李都尉,咱們的人大部分都趕著馬群轉移去了關山,現在留下的隻有十三個人。”


    老李頭說:“是十四人,還有我。”


    李都尉給大家打氣:“不怕,我們在暗處,他們在明處。還有,胡人摸不清我們的底細,等他們靠近了就拉絆馬索,然後放箭,最後就是肉搏!”


    稍後不久,匈奴騎士過來了,揮舞的彎月刀在月光下銀光閃閃。


    突然間,絆馬索扯起,衝在最前麵的匈奴騎兵紛紛前撲,和戰馬一起栽倒,後麵的急忙勒馬。


    馬兒騰空嘶鳴。


    飛翔的箭從土坎後射出,匈奴兵紛紛中箭。


    李都尉大聲喊道:“弟兄們,一定不能讓一個胡人跑掉,不然整個朝那和湫水就要遭殃了。殺!”


    所有牧人躍起,舉刀殺進敵群……


    一番混戰,一聲聲慘叫……


    此時在山穀間那邊,趙成紀率眾人正急速趕路,瘸著腿的他落在後麵還不時催促:“快點,大家加把勁再快點!”


    眾人從山的埡口越過。


    這時有匹快馬從對麵大道上衝了過來。


    大家急忙躲開。


    等那快馬靠近時,才看清那馬背上的人揮動彎月刀在奔騰。


    李鬱郅驚叫一聲:“是胡人!”


    公孫袤急忙說:“不能讓他跑掉。”


    趙成紀手一揮自信地:“他跑不掉!”說著,搭箭拉弓,射出的飛矢向逃竄的匈奴兵呼嘯而去。


    匈奴兵中箭從馬上跌下。


    趙成紀發話:“快去補他一刀。”


    李鬱郅撒腿:“我去。”


    “我也去。”公孫袤也跟了上去。


    晨曦微露,山野地一片靜悄悄。


    趙成紀他們幾個人趕到馬場,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番慘烈的場麵,草地上橫七豎八到處都是屍首,他們頓時驚呆了。


    啊——,眾人止步不前。


    震驚中的趙成紀叫出了聲:“天哪!”


    公孫袤被這不忍目睹的場景給鎮住了,不自覺地攥住了趙成紀的衣袖。


    李鬱郅在那裏急忙喊叫:“爹,我爹呢?”


    趙成紀這才從驚呆中緩過神來,大聲吩咐道:“大家都去找找,看看有沒活著的。”


    眾人分頭查看。


    就在這時,一個漢子從血泊中挺立了起來。


    “都尉!李都尉!”趙成紀不相信地驚叫了起來。


    又有一個漢子頑強地站了起來。


    李都尉身上、臉上傷痕累累。


    趙成紀趕忙上前查看:“都尉,你沒事吧?”


    李都尉微微擺了下手,問:“有匈奴兵跑掉的嗎? ”


    趙成紀吩咐其他人:“快去查看、清點一下!”


    李都尉身子晃了一下又挺住了。


    趙成紀擔心地:“都尉,你……”


    李都尉搖頭:“沒事,我沒事……匈奴兵來了不是四個,是三十二個騎兵。”


    趙成紀檢討:“都尉,我們沒想到他們分成了兩路,襲擊山下營地的是四個,已經被我們幹掉了,沒想到他們跑進山裏的會有這麽多。”


    李都尉說:“這兩撥人都是匈奴的偵察兵,很狡猾。”


    趙成紀說:“剛才有個匈奴騎兵逃出去,在半道被我射殺了。”


    李都尉點了點頭:“這就好,如果他跑回去再招來更多的匈奴兵,那這一帶的老百姓就遭殃了。吩咐下去,全麵封鎖消息,把戰場清理幹淨。”


    趙成紀應著:“我去安排。”


    幾步開外站著的公孫袤睜大眼睛望著李都尉,臉上布滿敬佩的神情。


    李都尉看到了公孫袤,上前一步:“袤兒,過來,到我身邊來,害怕不?”


    公孫袤跨幾步,過去抓住李都尉的手臂:“都尉,讓我跟你學馬上刀劍吧,我要殺胡人報仇!”


    李都尉糾正道:“要叫爹才是。”


    公孫袤改口叫了:“爹。”


    李都尉一笑,愛惜地撫摸公孫袤的後腦勺:“是個好娃,趕快成長起來吧,等長大了就去從軍,殺匈奴!”


    公孫袤目光堅定:“爹,我能,我一定能!”


    這時趙成紀安排完事情又折返回來,誇讚公孫袤:“昨晚在營地消滅匈奴,他和鬱郅吊死了一個匈奴兵,立了大功。”


    “是嘛,好樣的,英雄出少年嘛。”李都尉很欣慰。


    那邊不遠處,李鬱郅找見了老李頭的屍首,大叫一聲“爹”,撲在身上搖晃。


    一個牧人過來報告:“稟告李都尉,三十一個匈奴兵屍首全都在這,有一個在半路上被幹掉了!我們的人也有十一個,還有老李頭……”


    李都尉咬牙攥拳。


    搏鬥是慘烈的,十二個牧馬人倒在了血泊中……


    一輪彤紅的太陽從東方升起,光芒萬丈,草地、山巒一片絢麗,雲霞彤紅,猶如潑血。站在這血紅的朝陽裏,這不禁讓李都尉想起多年前在雲中駐守邊關的時候,與匈奴大戰,屍橫遍野。他負傷倒地,過了一夜,在次日的早晨被一陣冷風吹醒,從血泊中他頑強地挺立而起,看見的就是這血紅的太陽……而今,又是殷殷鮮血在流淌……


    在血紅的太陽下,李都尉和他的一眾人個個緊握拳頭,像雕塑般佇立,莊嚴肅穆。


    “今天的太陽格外紅。”


    “像是在出血。”


    這會在營地後山的岩洞裏,明惠出了洞口也被這太過紅豔的朝陽,眯縫的睜不開眼,她用手遮擋,待觀察完洞外的情況,才收回目光,囑咐躲藏起來的婦女孩子們千萬不要出來,然後她獨自一人想回營地看看是啥情況。


    當她翻過山巒,悄悄抵達一棵大樹後,隱藏起來往下看去時,早晨的牧場營地,除了幾隻散開的家禽在草地上覓食外,晨輝下茅屋、窯洞、柵欄很是安詳。到處空蕩蕩的,羊群咩咩在亂叫,她看見隻有倪裳一個人幫著往羊圈裏投幹草。


    明惠往四周看了看,沒有別的異常,走了過去,有些不明就裏地問道:“倪裳,你怎麽在這裏,其他人呢?”


    倪裳急忙轉過身,看清來人是明惠,說道:“喲,是都尉夫人。”順手把幹草扔進羊圈裏,對著明惠說,“這裏可不就我一個,空空地怪害怕的。你問其他人哪去了,我告訴你,昨晚趙成紀他們大小五個爺們進山支援李都尉去了。”


    明惠奇怪:“他們去了山裏,怎麽,昨晚這裏胡人沒來?”


    倪裳回答到:“來了,這兒來了四個,全給收拾了,後來又讓趙成紀他們給填到水窟窿裏去了。”


    “啊?”明惠驚訝,忽然又覺得不對,問:“你咋知道這麽清楚,昨晚你在這?”


    “對啊,我在場呀,有個領頭的大胡子差點把趙成紀給掐死了,還是我用木棒給掄死的。”倪裳說得很自豪。


    明惠難以置信:“怎麽會?那可都是些魔鬼,你……”


    倪裳得意地笑了,邊比劃邊說:“我是在他身後掄的木棒,幾下就給打死了,不信等他們回來你問。”


    明惠睜大了眼睛:“老天,你也太能幹了。用不著問他們,我信,你那麽潑辣,你幹得出來,真行啊!”


    倪裳說:“不行咋辦?我沒有男人,凡事都得靠自己,不然靠誰?”


    “你呀,這張嘴也厲害。”


    “不厲害就有人會欺負,寡婦門前是非多,有些人更是不懷好意。”


    明惠抓住倪裳的手:“這些年真難為你了。你說你沒男人,這些年成紀大哥一直在等你,不過我還是要說,你就答應了成紀大哥吧。”


    倪裳還在猶豫:“可是……”


    明惠說:“別再有那麽多的可是了,下決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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