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場營地分外靜寂,有月亮從東山之巔露出來,地上一片銀白。


    四個匈奴人越過木橋,拉開營地柵欄大門,往裏衝來。一個匈奴兵撲向馬棚旁邊的窯洞,一個直接往木屋院子而去,另外兩個揮著彎月刀奔向後麵的窯洞和茅舍。看來這幾個偵察兵已經摸清這裏的情況了,分工明確,直接奔向各自的目標。


    一支箭從馬棚裏飛出,那個匈奴兵還沒到窯洞口慘叫著倒下。馬槽後的趙成紀站起,手裏提著一張弓。


    正欲翻越木屋柵欄的匈奴絡腮胡聽見同伴慘叫,趕忙收回腳步,迅速龜縮在草垛後麵。


    趙成紀順手從馬槽後提起一柄長刀從馬棚裏閃出,跛著腳奔向草垛,直接揮刀砍去。絡腮胡就地一滾,起身招架,與趙成紀迎麵相交,左砍右擋,兩人殺得難解難分。


    在另一邊的大槐樹下,借著月光一個匈奴人躬著腰踮腳往前走。突然空中一具帶繩索的鐵爪飛出,從背後抓住了匈奴兵的皮袍。隱藏在大樹後的李鬱郅、公孫袤一用力,繩索瞬間拉緊,匈奴兵被懸空吊了起來。李鬱郅喊叫著:“拽住了,不能讓他跑了。”公孫袤轉身把繩索纏在腰上,繃住了勁。匈奴兵在胡亂蹬腿,試圖掙脫。


    草垛那邊,趙成紀與絡腮胡還在決戰。趙成紀掄刀一砍,絡腮胡閃身一躲,撒腿往大門外跑去。成紀緊緊追上:“哪裏跑!”


    在後麵的窯洞前,有兩個牧人在與一個匈奴兵搏殺,一番刀光劍影。匈奴兵邊退邊拚命招架。他的腳下被什麽東西給拌了一下,身子搖晃中失去重心。兩個牧人趁機將手裏的長矛一起用力,紮進匈奴兵體內,又被高高挑起,接著一甩,匈奴兵飛了出去。


    那個被吊在槐樹上的匈奴兵掙紮中欲掙脫繩索,想“金蟬脫殼”。公孫袤急了:“鬱郅哥,他要跑!”李鬱郅手裏的另一條細繩飛出,套在了匈奴兵脖子。李鬱郅冷笑:“還想跑,美得你,勒死你!”公孫袤衝過來,小哥倆一起用力,匈奴兵再次被吊了起來。李鬱郅說:“等著,我把繩子栓在樹上,看他還跑不跑。”公孫袤發狠:“對,吊死他!”


    這會在河灘上,趙成紀與絡腮胡奮戰在一起,碰撞的金屬聲叮叮當當。激戰難分難解,趙成紀畢竟瘸腿,邊招架邊後退。後來兩人手中的兵器都打飛了,開始赤手肉搏。漸漸地,趙成紀有些不支,被絡腮胡壓在身底下,真到了殊死較量的時刻。


    絡腮胡睜著牛樣的眼睛,發狠掐住趙成紀的脖子。


    趙成紀在拚命掙紮……


    絡腮胡手底下在使勁……


    趙成紀已經難以招架,腿腳亂蹬……


    突然,隨著一聲悶響,絡腮胡手一鬆,沉重地側身倒下。一個女人手裏提著木棒站在身後,她是倪裳。那倒地的絡腮胡又緩過氣來,剛要撐起,倪裳手中的大棒再次掄下去,擊打。絡腮胡慘叫著,再次倒下。倪裳不解恨,又一棒子打下去……


    營地槐樹下,被吊起的匈奴兵已經氣絕身亡,身子微微晃動。


    兩個牧人走了過來誇獎兩個孩子:“不賴,你們兩個娃娃都頂上大用了。”


    李鬱郅自豪:“那是,明年我就十七歲了,到那時我就去從軍。”


    公孫袤跟著附和:“我也去。”


    李鬱郅說:“嘁,你個小孩,鼻涕都沒擦幹呢。”


    公孫袤不服:“你……”


    李鬱郅掃視一眼,見缺少趙成紀,說了句:“不知趙大叔咋樣了?”


    公孫袤說:“我在樹上時看見他在追一個匈奴人,往大門外去了。”


    李鬱郅說:“走,咱們快去看看。”


    四個人拔腿就跑,過了木橋,往營地外奔去。


    這會的河岸邊,倪裳坐在地上,懷裏抱著沒意識的趙成紀悲痛萬狀。


    倪裳在哭泣:“趙成紀,你不能死啊,你不能就這麽沒了,你死了,我咋辦?你快醒醒啊!我知道你心裏有我,我隻是還放不下我那個沒音訊的男人孫元啊!現在,我答應嫁給你還不行嗎?”


    倪裳淚流滿麵。


    李鬱郅幾人跑過來,看到倪裳如此傷心,猛地定住了腳步。


    公孫袤大叫:“趙大爹,你怎麽了?”


    倪裳還在繼續傷心哭泣:“成紀啊,你不是說稀罕我,要娶我,咋說話不算數呢?”


    李鬱郅急忙衝過來:“大叔!”


    公孫袤也緊跑幾步:“大爹!”


    兩個牧人也上前呼喊:“趙大哥呀!”


    在眾人的呼叫聲中,一聲咳嗽,趙成紀清醒了過來。


    公孫袤高興地:“快看,大爹活著,大爹緩過來了。”


    李鬱郅欣喜:“太好了。”


    一個牧人說:“是活了。”


    倪裳喜極而泣:“老天,你可嚇死我了……”


    趙成紀還有些迷瞪:“我怎麽了,還活著?”


    公孫袤趕忙說:“對呀,你活著,你看我們都在。”


    李鬱郅打趣:“你不是喜歡倪裳姐嘛,你死了這會,倪裳姐姐說要嫁給你。”


    趙成紀問:“真的嗎?”


    公孫袤回應:“是呀,我們都聽見了。”


    趙成紀高興地咧嘴笑了:“我可盼到這一天了。”


    李鬱郅也樂了:“快點嫁了吧倪裳姐姐,趙大叔等不及了。”


    趙成紀嘿嘿笑著,又糾正李鬱郅:“你要叫嬸子呢,咋能叫姐姐,差輩分了。”


    “是,叫嬸子。”李鬱郅改口道。


    “去,哪個說要嫁給他了。”倪裳不好意思。


    公孫袤望著,不知該咋稱呼才是。


    趙成紀抓住倪裳的胳膊:“哎,你可不能耍賴。”


    在場的人都會意地笑著。


    趙成紀站起身,說:“咱們現在還不是說笑的時候,得趕緊動身去山裏的馬場支援李都尉他們!”


    一牧人說:“李都尉不是去關山了嗎?”


    趙成紀說:“由於馬多,他們是分批走的,估計最後一批還沒來得及撤離。”


    眾人:“那就趕緊去馬場!”


    所有人扭頭就往大路那邊跑。


    倪裳在身後喊住了:“你們走了,這死人咋辦?扔了喂狼?”


    趙成紀收住腳步:“對呀,還沒善後呢,把這茬忘了。”邊往回走,邊突然又想起什麽,問道,“我剛才被這大胡子給掐住了喉嚨,他,他是怎麽死的?”


    一牧人說:“不知道,等我們趕過來時這大胡子已經不動彈了。”


    李鬱郅接話嬉笑道:“我們一來看見你在倪裳姐的懷裏。”


    趙成紀似有所悟,望向倪裳:“莫非是你不成?”


    倪裳大方承認:“有什麽不成的,是我掄起木棒敲死了這狗東西,差一點沒收拾得了他。”


    李鬱郅讚歎:“姐,你太厲害了。”


    公孫袤也露出敬佩的目光。


    趙成紀說:“看來你真是心裏有我了,舍命救夫呀。”


    倪裳扭捏:“去,亂說什麽呢。”


    趙成紀嘿嘿一笑,揮手道:“還是等消停了再好好誇獎你,我們得抓緊收拾了這些胡人,趕緊的!”


    一牧人說:“要不把這四個胡人屍首丟到河裏去。”


    趙成紀說:“不行,現在河水太淺,不能讓胡人的騎兵找了來,我看還是統統丟進水窟窿裏填埋了。”


    另一牧人說:“好,這樣最好。”


    大家各自忙乎起來。


    這時,天上的月亮偏西,地上白花花一片亮堂。遠山蒙蒙,有夜鳥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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