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晶球在虛空中閃爍著,而幻境之中,金庭大仙和鹿角神對麵而坐。


    水漲月明,瓊台玉樹。


    金庭大仙在台上盤坐著,二人麵前擺著一個小巧的香爐,香爐之中煙雲變幻,化作五通神與那兩個孽神鬥法的樣子。


    鹿角神此刻麵貌大變,已然完全不是頭戴鹿首的蠻荒樣子,而是帶著一張白鹿麵具,正襟危坐,雙唇抿成一條線。


    金庭大仙問道:“你便是嶽府的接頭人?”


    鹿角神道:“是我。”


    金庭大仙感到奇怪:“你代替了這‘鹿角神’,還是你就是鹿角神?”


    鹿角神道:“我就是鹿角神,並非取而代之。蒙嶽府感召,令我神遊地府,得見府君,敕命我為嶽府安魂神將,故心悅誠服。”


    金庭大仙笑了起來,道:“既然如此,我們便是同僚了。”


    鹿角神有些不太適應,微微挪了挪屁股,道:“金庭大仙可以稱我的名字,有祀。”


    金庭大仙道:“有祀,接下來的事情,還要勞煩你了。”


    有祀嚴肅的點了點頭,顯得有些僵硬和生疏。


    下一瞬間,天旋地轉。


    那晶球猛地破碎開來,虛空中流動的波紋朝四麵八方湧去。


    月相儀的晶虹隨著晶球一同碎裂,鹿角神頭上的鹿首亮起了兩個光點,從那眼窩之中似乎生出一雙眼睛,那眼睛看向金庭大仙,便有無形的鎖鏈嘩啦啦作響。


    虛空中流動著的無形魔怪又變幻出鎖鏈的來,那鎖鏈鎖住了金庭大仙,不斷拖拽著,從他體內拽出一道不斷變換的元神。


    鹿角神吹著蒼涼的骨笛,似乎有彌天大霧從不知何處之山湧來,透過那霧氣,才令鎖鏈隱隱約約呈現出來。


    金庭大仙與通澤大王和通濟大王的心界之中,金庭大仙念頭不斷跳動,道:“鹿角神的神通會令人死亡,會奪走魂魄。”


    霧氣中的山林與現實中的山林與鬼域之中的山林似乎重合了,鹿角神站在山上,腳下是安眠的魂魄。


    樹木在山中生長,孕育著勃勃的生機。


    一個個無形的魔怪打理著這山,試圖把金庭大仙埋葬到深山當中。


    通澤大王和通濟大王仍有餘力。


    通澤大王問道:“如何?能應付嗎?”


    金庭大仙道:“那得鬥過之後才知道,我去跟他比一比!”


    話音剛落,金庭大仙便從心界當中脫離了。


    他消失在了霧氣之中,鹿角神也消失在了霧氣之中。


    在現實與鬼域交疊的山陰,仍舊要通過霧氣才能感知的死亡之山與勾魂攝魄的暗月交替出現,處在霧氣當中的鬼神不斷能看到那亡者的山和奪魂的黑月,吸引著他們的魂魄神靈投入其中。


    通澤大王和通濟大王的目光穿透迷霧,也能看到金庭大仙和那鹿角神神通交匯,咒文在霧氣之中四處飛舞,魔怪如同光雲一般不斷撲向黑月。


    鹿角神相當於四品。


    之所以說相當於,是因為在他們那個時代,劃分修行的方式並不是九品製,他們修行之法也不能套用到如今的仙神體係中來。


    說是相當於四品,是因為神力相當於四品,但不論是道行的表現方式還是神通的表現方式,都與如今的四品大相徑庭。


    金庭大仙能與鹿角神鬥得有來有回,至少是牽製住了,便足以證明他的神通道行已經精妙到了一定程度。


    通澤大王看向黃毛神,伸手一抓,四方之風交匯,化作風輪,將黃毛神卷入其中,借著浩瀚天地之地,要把他絞成齏粉。


    黃毛神化作獅子本相,神力在周身纏繞,如同一座山嶽,抵擋著風輪的絞殺。


    他的神力被風輪撕扯著,如同金色的流螢不斷銷蝕。


    黃毛獅子試圖靠近通澤大王,卻發現根本近不了通澤大王的身。黃毛神每動一步,都會被通澤大王提前感知,不論怎麽動,都是一步慢,步步慢。


    而另一邊,鳥麵凶神化作浮空的黑影,帶著黑色殘光撲向通濟大王,但通濟大王周身火焰繚繞,火槍與那凶鳥的爪子碰撞在一起,便爆發出可怕的血光。


    鳥麵凶神的速度極快,快到即便是通濟大王也難以捕捉,一個不留神,便會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帶著血腥氣撲到麵前,轉瞬之間,他身上便被割出一道道血線。


    通濟大王不但不怒,反而大笑,哈哈大笑,滿懷心喜。


    他越喜,身上的神火便越發熾烈、越發光明,越發隨他的意念變幻由心。


    隻是幾個來回,那凶鳥便發現通濟大王已然化作一道火焰,與他貼身相鬥,竟然絲毫不慢,絲毫不落下風。反倒是通濟大王的身上的神火難以熄滅,便如同他高漲的興致一般,熾熱又帶著癲狂,把他自己和鳥麵凶神一道點燃,化作緊緊貼在一起的大火球。


    通澤大王道:“如果這就是你們的本事,那就是我們贏了。”


    那黃毛獅子周身神力都被風輪銷蝕,他身上的鬃毛在風中飛舞,神力稀薄,猶如風燭殘年。


    黃毛獅子道:“可沒有那麽容易。”


    他的身軀臌脹起來,分明是風中燭火一般的神力,卻仿佛腳下生根,又從大地之中、山巒之中汲取了無窮力量。


    “來!”


    他大吼一聲,還留在原地的那些邪鬼孽神與那青麵孽神將身一撲,便落在那雄獅身上。


    他們神力交融在一起,黃毛獅子身上便顯出極為可怖的神威。


    “殺!”


    他忽地甩尾,長尾便將天上的風輪擊得消散,而後向通澤大王猛地撲過來。


    那赫赫凶威幾乎叫通澤大王心神失守,把他心通也破了。


    通澤大王化作一道風驟然消失,險而又險,避開那獅子的撲擊。


    那獅子一個轉頭,便發出一聲雷鳴般的怒吼,通澤大王心神俱顫。


    這種感覺,仿佛將他從高高在上的四品邪神,又拉回到那個肉體凡胎的凡夫俗子的境遇,經曆著喪於猛獸之口的恐懼。


    但他畢竟不是肉體凡胎,伸手一抓,水部猖神所結的五通大陣立刻加持在他身上,將他的法力向上抬了一截。


    便是向上抬的這一截,令他反應過來,麵前凝聚起一圈青銅一般的風輪。


    轟然巨響。


    風輪與那獅子的吼聲撞在一起,四散的狂飆把整個鬼域掃得千瘡百孔,霧氣四散。


    猖神一個個人仰馬翻,險些被甩出鬼域之外。


    通澤大王主宰了五通大陣,與金庭大仙主持五通大陣截然不同。水部雖然不是他所轄,但猖神都是五人一組,共修五通大法,隻是水部主修水卷而已。


    神通不同,但神力相同。


    五通一體,借著這神力,才扳回一局。


    天上,通濟大王和鳥麵凶神鬥出了真火——準確的說,是鳥麵凶神鬥出了真火,通濟大王隻有無窮的歡喜和興奮。


    廝殺之中,羽毛和火焰不斷飛濺,間或夾雜著血光衝霄而起。


    隻有一人吃了大苦頭。


    那是正在和鹿角神鬥法的金庭大仙。


    金庭大仙能和鹿角神鬥得不相上下,當然離不開五通大陣的加持,才能讓他的鬼神之身維持,與鹿角神在霧氣當中鬥法。


    但如今五通大陣被通澤大王奪走,一瞬間,那霧氣之中的黑月便暗澹下來。


    被通澤大王和黃毛獅子吹得四散的霧氣當中,那亡者的山已經將黑月吞沒。


    通澤大王當然注意到了金庭大仙一瞬間落在下風,立刻看向蒼穹,道:“老五,別玩了。”


    通濟大王哈哈大笑,搖頭晃腦,定住身形,眉心火紋之中,忽地顯出一粒紅珠,化作流光砸在那鳥麵凶神身上。


    那鳥麵凶神一個不防,被紅珠砸在身上,隻一瞬間,火焰便從七竅當中噴出來,化作一隻火鳥墜落下去。


    通濟大王化作流光投入五通大陣,化作大陣的一部分。


    那黃毛獅子大怒,再度向通澤大王撲來。


    通澤大王不閃不避,調動五通大陣的力量,揮出一掌,與那黃毛獅子碰在一處。


    “轟!”


    一聲巨響,更甚雷鳴。


    通澤大王臉色猛地一白,身後五通大陣之中劈裏啪啦一陣巨響,五猖兵馬一個個哀嚎著,鬼神之身晃動,大陣破去。


    而那黃毛獅子更是倒飛回去,在空中轉身,又落在地上。他的腳下,鎮山的山體上不斷震顫起來,裂開巨大的縫隙,整個鬼域終於完全崩潰。


    那黃毛獅子勁力泄去,身上的邪鬼孽神便都掉落下來,勉強立住身形。


    黃毛獅子化作黃毛神,一雙綠眼睛看向通澤大王,道:“你贏了。”


    通澤大王和通濟大王站在一起,隻是法力損耗,並沒有受傷。隻有五通兵馬被墊了背,受傷不輕。


    通澤大王露出笑來,道:“既然是我贏了,那麽就該你們履行諾言。”


    黃毛神躬身道:“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們的首領,我們會幫你們做事。”


    通澤大王將他扶起來,道:“我們不會虧待你。若我們能成為正神,也一定不會忘了你們。”


    黃毛神咳嗽一聲,看向通濟大王,道:“通濟大王,還請饒了老二一命。”


    通濟大王點了點頭,伸手一抓,那落在山林當中渾身冒著火的鳥麵凶神身上的火焰便如同被龍吸水一般,被他收到掌中,化於無形。


    通澤大王看向那稀薄的霧氣,道:“也請那鹿角神明放了金庭大仙,不要傷了他的性命。”


    黃毛神便對著那霧氣高聲道:“老四,把那狐狸放了。”


    霧氣之中,鹿角神緩緩走了出來,吹著骨笛。


    隨著笛聲響起,土壤分開,從中升起一具已然閉氣的屍體,正是金庭大仙的麵目。


    通澤大王頓時眉頭緊鎖,通濟大王也看向鹿角神。


    鹿角神收起骨笛,道:“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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