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果然又下起了小雪,路燈下的雪花就像彩帶一樣飄落。


    柯西雯喝下了幾口伴著大豆醬油的白粥,胃裏已經不在翻騰,溫熱的粥順著腸道一點點滑進胃裏,可柯西雯卻仍是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身體器官已經麻木,她甚至不能保證白粥是真的已經滑進了胃裏。


    桌上熱熱鬧鬧的圍坐了一圈,柯北汐和柯老爺子像講相聲一樣說笑,逗的大家樂嗬嗬笑成一片。


    柯西雯沒有掃興,也跟著淡淡的笑了,眼神溫柔得仿佛能擠出水來。


    隻有馮若若沒什麽笑意,看著眼前虛弱到眼睛逐漸失神的女兒,她心疼的伸手,捂住了女兒的小耳朵。


    “媽......”


    馮若若滿是擔憂的眼神投向她,“怎麽沒戴我給你織的羊毛耳套?”


    “吃飯呢,我怕弄髒了。”她道。


    聞著女兒身上一股怪異的味道,像是消毒水味摻和著奇怪的酸味,馮若若皺眉,很不好聞,可卻不是因為不好聞而皺眉。


    “阿雯累不累,媽媽送你回去歇會兒?”馮若若溫聲道。


    自從阿雯醒來後,身體就一直散發著這股奇怪的味道,隻要靠近一點就能聞到。。


    可天氣太冷了,又加上她身體不好,基本上都隻是用熱水擦拭身體,沒有正經洗過澡。


    今天天氣不錯,明天如果還出太陽,就該打桶熱水給阿雯徹底洗個澡了。


    馮若若起身,正要把輪椅推走,卻被一旁的陳宣美叫住。


    “馮姨你在吃點吧,我帶阿雯回去。”陳宣美扒拉掉最後幾口飯,嘴巴鼓鼓,模糊不清的說著。


    真不愧是母女,兩個一個賽一個的瘦弱。阿雯是因為生病,卻不知馮姨是為何。


    陳宣美推著柯西雯到床邊,窗戶下也看得見馬路對麵路燈。


    黑漆漆的夜裏,路燈下的光圈就像聚光燈一般,把官辰臨修長的身影籠罩在內。


    他在地上一圈一圈的滾著雪球,不多時一個大雪球就滾到了路燈下。


    “他在堆雪人!”陳宣美眉頭一皺,“好啊,背著我給你獻殷勤呢!”


    柯西雯的眼睛逐漸的模糊,卻不假思索的說道,“是我讓他去堆雪人的。”


    “難道我堆的不好看嗎?”陳宣美嘟嘴反問。


    柯西雯抿唇輕笑,“你堆的一定也很好看,可我還沒見過。”


    “你等著!”陳宣美不由分說的扭身離開。


    柯西雯也沒有攔,隻是在模糊的視線裏,尋找路燈那亮眼的白光。


    白光之中一定有官官和宣美,於是她伸出手,卻發現近在咫尺般的光點,原來離的這麽遠。


    夜色正濃,她獨自打開窗戶,把手伸到窗外。


    雪花落在她的掌心,一股刺骨寒意由掌心傳到心髒,冷的她一哆嗦。


    柯北汐和柯南楓進了病房,立馬狂奔而來迅速拉回了她的手,趕忙關上了窗戶。


    “二姐姐,你會生病的。”柯南楓心疼的搓了搓她冰涼的手。


    兩個模糊的人影就在眼前,柯西雯卻不敢叫人,隻能繼續假裝望著窗外的夜色,喃喃道,“今年冬天的雪,也和我想象中一樣好看。”


    她的聲音虛弱無力,像是在強撐著身體一般。


    “二姐姐,你還疼嗎?”柯北汐給她戴上羊毛耳套,又迫不及待的問,“冷不冷?要不要睡一覺?”


    “不疼,不冷,也不想睡覺。”


    病房昏暗的白色燈光下,她毫無血色的臉藏在陰影中,好半晌,她才勉強笑笑,“你們別太擔心我了。”


    像是預感到了什麽,柯南楓心中一緊,“還是,還是睡一覺吧!”


    說著便要將人橫抱起來送回病床上,卻被柯西雯的掌心輕輕壓住肩膀。


    “等等,我不想睡。”


    她的手順著肩膀往上挪,這才終於附在柯南楓的頭上,輕輕揉了揉,“你們辰臨哥哥和宣美姐姐在給我堆雪人呢,等我看完了雪人再睡,好不好?”


    “一定要看雪人嗎?”柯北汐滿臉疑惑,“等二姐姐明天睡醒了,汐汐給你堆很多很多雪人,好不好?”


    可柯西雯卻倔強的搖了搖頭,“不好。”


    她鮮少有這麽倔的時候,兄妹倆無奈的對望。


    可柯西雯的眼皮卻沉重的不停往下墜,她的眼裏甚至已經失去了光芒一般。


    柯南楓拉了拉柯北汐的衣角,兩人對視一番不再多說,趕緊溜出房間。


    柯北汐一路跑向馮若若。


    “媽媽!媽媽!二姐姐困的眼睛都睜不開了,卻不肯上床睡覺!”


    正用熱水洗碗的馮若若抬起頭,就聽一旁的劉姨開口道,“夫人,二小姐近來最聽您的話了,還得您去勸勸。”


    馮若若甩了甩手上的水,在圍裙上擦了擦水漬,“那行,我上去哄她睡覺了,剩下麻煩你了。”


    “您去吧,快去。”劉姨利落的衝洗著手頭的碗,速度也不知不覺的加快了。


    突然一愣,劉姨不安的眨了眨眼睛,手中的碗“啪嗒”一聲落入水中。


    劉姨甩了甩頭,隨後又趕緊埋頭洗碗。


    馮若若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見柯東碩站在柯西雯的輪椅後。


    “阿雯,哥哥想了很久......”


    “哥哥欠你一句道歉欠了很多年了。”


    柯東碩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


    “其實你離家出走以後,我一直都有你的消息。我還找人幫你刷數據,讓你第一個吃播作品發布的時候,立馬就上了熱門。”


    “我承認是我太自傲了,我以為我努力發展柯家,你在外頭想做任何事情,我都可以默默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支持你。”


    “讓你在外麵受了很多委屈就算了,在家裏也一直被我傷害......”


    “當然了,我說這些都為時已晚了。”


    “阿雯,對不起,是哥哥錯了!”


    半晌,輪椅上的柯西雯卻沒有任何動靜。


    她就這麽無聲的靠在輪椅上,安靜到幾乎聽不見她的呼吸聲。


    “是不是睡著了?”


    馮若若眸光一緊,慌張的進入了病房,在柯東碩詫異的目光中奔向了柯西雯。


    “阿雯?”


    “阿雯,阿雯......”


    馮若若輕輕一動,柯西雯的腦袋沉沉的垂了下去。


    她就像睡著了一樣,馮若若連忙伸手扶住她的頭,卻發現一向溫熱的脖子也已然涼透了。


    窗外,陳宣美和官辰臨高聲呼喊著。


    “阿雯,快看!”


    “最大最漂亮的雪人出來咯!”


    馮若若的腦子嗡嗡作響,最後失去力氣跪在了輪椅前。


    她將頭枕在女兒的棉褲上,溫熱的淚不受控製的湧了出來。


    而窗外的雪,也終於悄無聲息的停了,露出一輪皎潔的明月,月光洋洋灑灑的落在窗前的輪椅上。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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