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上,那八腿男瞥了眼另外三人的臉色,沒有說話。


    他被流放的時間並沒有多久,對於對方的這句話並沒有很深的理解。


    猩紅月色傾灑而下,四人駐足在原地,遠遠望著那座沙色圓罩,良久無聲。


    ......


    ————————


    與此同時,此刻的沙色圓罩內。


    與外界一片荒蕪破敗的流放之地不同,眼前這座被稱為人類最後的理想國之地,目光所及之處,一片繁華萬象。


    遠遠望去,一座恢宏城堡坐落於中央地帶。


    即便早已夜深,此時仍有大批國民行走於街道之上,交談甚歡,街道之上燈火輝煌,乃至街頭各種娛樂設施一應俱全。


    距離該國每年一度的放逐日僅剩不到一天時間。


    某處偌大廣場上,大批國民聚集在此。


    廣場中央地帶,噴泉流響,一座體態優美的人魚雕塑在月光下渾身散發著柔和光芒,隨之點亮四周。


    聚集在此的人們衣裝盡顯華麗,而在圍攏的人群中央,眾所矚目下,幾排身披白布的人們端坐在廣場中央處,任由身後的理發師為自己打理著最後的發型。


    端坐在木椅上的大部分人皆是麵容顯老,而在其中,卻有一道略顯矮小的身影混在其中,與旁人相比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被剪下的碎發落於胸前白布上緩緩滑落,即便被這麽多的圍觀人群注視著,木椅上端坐的男孩依舊從容自若。


    男孩的身邊同樣圍著幾名與他年齡相仿的小夥伴,正嘰嘰喳喳地在他耳邊作響。


    對於小夥伴們為他講的笑話,男孩隻是敷衍地應付著。


    忽的,一名小女孩走到了男孩麵前,稚嫩白膩的臉龐上眼眶稍顯泛紅,站定於男孩麵前,她半蹲著,一雙小手掀起白布一角伸了進去,很快便摸索著握住了對方的手。


    “小......”小女孩剛一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口音中帶著明顯的哭腔,一時不由得清咳了下嗓子,她重新組織好了語言轉而再度開口:


    “...小白,求求你了,咱們別跟他們走了,可以嗎?”


    她突然抽了下鼻子,繼續道:“我回家後媽媽都跟我說了,外麵很危險的,咱們還這麽小,根本沒有到規定的年齡,可以不用被放逐的!”


    不等男孩開口,白布下,小女孩的那雙手已經緊緊地抓著對方的手,語氣近乎哀求:


    “別走了,好嗎?咱們明天還可以向以前一樣一起玩的,我發誓!以後我再也不往你的鞋子裏偷丟小沙子了!買的雙頭糖永遠分你一半!求你了!別走好麽?”


    聞言,男孩原本從容自若的臉色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隨後輕輕地在女孩的掌心捏了一下:


    “我說怎麽最近天天放學鞋子裏都有沙子!找了半天犯人原來是你這家夥啊!”


    聽到男孩用著如往常般的語氣,小女孩略顯俏皮地吐了下舌頭,緊跟著撒嬌道:


    “對不起嘛,我以後再也不會惡搞你了!答應我,別走好嗎?”


    小女孩一臉楚楚可憐的模樣,用著這般語氣說話,很難不讓人動容。


    盡管如此,男孩隻是頓了下,而後依舊淡然的拒絕了對方:


    “抱歉,小琦,這次我一定要出去。”


    說著,他緩緩抬頭望向了上方的深夜星空,那一直在他眼中仿佛虛假的天空,他繼而堅決地道:


    “我很想知道,外麵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我想看一眼真正的天空。”


    他又低下了頭,對著麵前的小女孩笑道:“沒事的,這次還有老師跟著呢,我隻是出去逛一逛,很快就會回來的。”


    當然,這是謊言。


    從古至今,被放逐的人們沒有一個可以回到這裏。


    無論是自願被放逐,還是被迫。


    在這座被稱為人類最後的理想國之地,為了更好的管理、控製人口數量,初代先王定下了每年一度舉行的【放逐日】。


    選定那些已經年邁、毫無勞動力可言,亦或罪犯、事故造成的殘疾人士。


    通過舉行盛大儀式,隆重地放逐這批人,以此來延續國內的可持續性運轉。


    【放逐日】是被公認的盛大之日,除了那些被選定的人的親屬、夥伴,不會有其他國民對此有異。


    說到底,這裏的土地也是有限的,每年耕耘、收獲的糧食也是有限的。


    人口超額上,每多一張嘴,這片並沒有多大的彈丸之地,不用多久便會鬧起饑荒。


    因此,沒有國民會反對【放逐日】的存在。


    隻要每年事不關己,那便高高掛起。


    這也是群眾之所向。


    另一邊,聽到男孩的解釋,小女孩也微愣了下。


    “真的...隻是出去逛逛嗎?那你什麽時候才會回來啊?”


    男孩看了眼麵前問出這話的小女孩,顯然,對方的父母並沒有為其真正的解釋這一切。


    與他不一樣呢。


    畢竟他是從小被老師養大的,他的雙親早在他還並不記事之前便被放逐。


    真好呢。


    男孩隨之露出了一抹淺笑。


    “很快吧,或許三天,或許一周。”


    “我不要含糊不清的答案!”小女孩鼓起了臉頰。


    男孩想了想,“emmm...那就三天吧,三天後我一定回來找你玩。”


    “說好了哦!三天就三天!”小女孩鬆了口氣,可很快又垮下了臉,“可是...三天還是好久啊......”


    她又抬頭:“一天,就出去逛一天不行嗎?”


    男孩笑著搖了搖頭,“不行。”


    白布下的他掰開了對方緊抓著他的那雙手,“隻是三天而已,你就忍忍吧,我沒記錯的話,你作業應該還沒做完吧?有這閑工夫兒在這看我剪頭發,還不快點回去補作業?”


    好似被男孩一語中的般,小女孩整個人都怔了一下。


    或許是想到了課堂上老師那威嚴的麵孔,她緩緩站直了身子,原地猶豫了下,還是戀戀不舍地轉身離去,臨走前不忘回頭叮囑對方道:


    “不能言而無信!回來後一定要第一時間來找我玩哦!”


    “一定,會的。”男孩朝著對方笑著點頭,而後在對方徹底轉身之際收起笑容,默默注視著對方的背影穿過人流,最終被淹沒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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