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鶴霆反問喬惜,“你有沒有覺得起初曹英有恃無恐?”


    喬惜點頭。


    有。


    曹英在宮裏混了這樣久,按理不會在沒有拿到實際證據時,就帶傷親自來淩華閣找麻煩。


    她身為皇帝心腹,定清楚皇帝既讓蘇鶴霆回京,至少表麵上是不想和蘇鶴霆關係鬧僵。


    可曹英卻上趕著得罪蘇鶴霆,似乎並不懼惹皇帝生氣。


    一開始喬惜隻當是皇帝需要曹英壓製她的記憶,但經蘇鶴霆這樣提醒。


    她驚道,“難道是皇帝需要曹英改造我四哥?”


    蘇鶴霆頷首,“大佑被皇帝治理成如今這副模樣,他卻沒有更好的法子,隻能寄希望於你。


    可他始終擔心你記憶恢複,所以他不可能什麽都不做。


    放眼天下,有誰比你四哥更適合成為那個拿捏你的人?”


    任憑喬惜身手再好,她也不可能殺親哥喬承望,而沒有記憶的喬承望卻能隨時隨地,毫不心軟地對喬惜下手。


    否則他想不到皇帝容忍曹英的原因。


    喬惜順著他的思路往下,“所以,曹英那句她還有未做完的事,是指我四哥。


    她認為以此要挾,皇帝必定不會重罰他。


    可她沒料到,皇帝經過今晚的事,將對付藩鎮,收服皇權的希望押寶在你身上。


    所以,我和我四哥的記憶便顯得沒那麽重要,皇帝不願再受她的威脅。”


    喬惜恍然,“你今晚是刻意表現的狠厲。”


    蘇鶴霆能組織義軍驅趕蠻族,他的實力毋庸置疑,可皇帝到底沒有親眼見過。


    今晚蘇鶴霆表現了他的簡單粗暴,這種粗暴不適合治理天下,卻適合武力鎮壓各藩鎮。


    在亂世,武力鬥爭是統一最好,且最快捷的手段。


    因朝廷不具備這個實力,所以皇帝隻能想到讓她刺殺,再讓季川打配合,趁藩鎮群龍無首時收服他們。


    可後來季川死了,皇帝還多了許安這個敵人,如前世那般的刺殺計劃就行不通。


    恰好這個時候,蘇鶴霆是二皇子的消息傳了出來,皇帝想利用蘇鶴霆引出皇後,但同時也有了新的主意,隻是他不確定蘇鶴霆是否真的有這個本事。


    在藩鎮割據的局麵下,想要鎮壓其餘勢力,需得要有讓對方害怕的東西,比如民眾的支持,強大的軍隊,強悍狠厲的領袖。


    驅走蠻族,被百姓擁護為疆北王證明了前麵兩者。


    但皇帝對蘇鶴霆這個人不甚了解,故而有了城門口的拉仇恨,皇帝想借此檢測蘇鶴霆虛實。


    卻沒想到蘇鶴霆不按理出牌,自爆短處,還重傷禦前總管,甚至在宮裏殺人。


    厚臉皮,不守規矩,粗暴狠辣,這自然叫皇帝不喜,可若這些特質都用來對付藩鎮,皇帝卻是喜聞樂見的。


    在皇帝看來,蘇鶴霆到底是他兒子,是皇家血脈,最重要的是,在他的認知裏,蘇鶴霆和他沒有滅門和殺夫之仇。


    皇帝不必擔心蘇鶴霆會和她喬惜一樣,哪一日記憶複蘇便反撲皇家。


    且蘇鶴霆身體被劇毒侵蝕,太醫親自診斷,活不過五年,就不可能奪他的江山。


    甚至他還能借給蘇鶴霆醫治,在他的身上做文章,讓蘇鶴霆和她前世一樣,功成身死。


    怎麽看,蘇鶴霆都比她更適合做收服藩鎮的棋子。


    而這一切都是蘇鶴霆想讓皇帝看到的,他將自己變作一把刀,引著皇帝選擇他。


    為了她。


    蘇鶴霆見她眼睫一垂,便知她在想什麽,輕刮了下她的鼻子,“別太感動,可不全是為了你。


    我有利用價值,他才會縱著我,更便於我們行事,何況,大佑的確不能再繼續分裂下去。


    惜兒,便是為了皇祖父,我也得將皇權從各藩鎮收回。”


    喬惜將腦袋悶在他懷裏,緊緊擁著他。


    他心裏始終惦記著天下百姓,是個真正心懷天下的君子,“我幫你。”


    蘇鶴霆笑,“自然,夫妻同心。”


    “所以你打傷曹英,除了為我報仇,也是擔心她會看出你身體的真實情況。”


    蘇鶴霆嗯了聲。


    來京之前,他料到他會成為眾多皇子忌憚的對象,便讓癩赤腳對他的脈象動了手腳。


    癩赤腳醫術高超,尋常太醫看不出來,但他不確定曹英能不能察覺。


    所以,在曹英尋上喬惜時,他便有了主意。


    眼下好了,皇帝再也不可能讓身為藥奴的曹英替他診脈了。


    “辛苦你了。”


    喬惜再次道。


    雙麵細作不好當,以至於回了京城,她反而不好妄動,隻能蘇鶴霆多勞累了。


    蘇鶴霆笑,“夫妻之間怎的這般見外,你還愁往後沒你發揮的時候麽。”


    隨後他又斂了笑,“關於四哥的下落,我想我們隻需盯著曹英,便能尋到人。


    太醫院有我的人,皇帝將她貶去太醫院倒是方便了我們。”


    救出了喬承望,喬惜就沒了軟肋。


    便是皇帝疑心她恢複了記憶,隻要蘇鶴霆表現得足夠愛重她。


    在藩鎮沒有被收服,皇帝還需要利用蘇鶴霆的時候,都不會動蘇鶴霆心愛之人,與他反目。


    至於引出皇後一事,蘇鶴霆暫不清楚帝後兩人的瓜葛,所以未將此事作為自己的籌碼。


    “不過,以那人的脾性,一旦確定了用我,便會為了除去隱患,設法讓我厭棄你,而後除了你。


    這些小事,你都不必管,夫君自會辦好,你隻需一心一意信我便可。”


    說話間,大手滑進了她的衣襟。


    但也隻限於此,蘇鶴霆有自己的別扭,他不願在外麵和喬惜親昵。


    盡管這是喬惜的閨房,但這裏布滿了皇帝的眼睛。


    今晚若非喬惜要求,他並不願演那場搖床的戲碼,讓外人因此腦補他們夫妻親近的畫麵。


    更不願事後,皇帝的眼線來清理他們愛的痕跡。


    喬惜清楚他的脾性,知曉蘇鶴霆不會做什麽,便抱著他的胳膊想著心事,在男人寬厚的大掌輕拍背部後,不知不覺入了眠。


    翌日,兩人被皇帝叫去一起用了早膳後,便出了宮。


    老爺子等人昨日便入住了二皇子府,見到他們回來,老爺子忙到了兩人院子,問明宮中情況。


    他擔心皇帝不做人,幾乎一晚沒怎麽睡,眼下一團烏青。


    蘇鶴霆便將宮中事一五一十告知了他,老爺子很快便明白蘇鶴霆的用意。


    但也沒怪孫子為了孫媳,將自己送到皇帝麵前。


    在他看來,男人護著自己的妻子是應該的。


    他拍著蘇鶴霆的肩道,“你既這樣決定了,回頭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護好自己,也護好惜寶兒。


    就怕他讓後宮那些女人來對付喬惜,後宮手段的醃臢,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你需得謹慎再謹慎。”


    喬惜頓時有種要被他們護得成為廢人的感覺,便笑道,“祖父放心,我亦會小心的。”


    老爺子聞言,便不再多言此事,轉而提及玉印一事,“既然東宮沒有,那有沒有可能是入了國庫?”


    “若是入了國庫就不好尋了。”


    喬惜接話,“要一個入國庫挑東西的理由很難,加之過去五年,不排除被他賞賜出去。”


    那東西可沒東宮的印記,若宮中或重臣之家有孩童,皇帝賞賜些玩具也不是不可能的。


    拿不到國庫賬冊的情況下,想要找出這個玉印更是難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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