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喬惜趴在蘇鶴霆的腿上,一動不動,眼淚從眼眶滾落,滴答在地上。


    蘇鶴霆再度抬起的手,堪堪停在半空,他惡狠狠道,“如今知道疼了,作踐自己的時候怎麽沒想過疼?”


    喬惜不後悔自己這樣做。


    隻是被發簪刺兩下,就能換取這樣多的結果,她覺得很值得。


    前世她輾轉各藩鎮刺殺,能一一成功,不就是不怕死,以命搏命麽。


    “因為沒有人疼,所以不知道疼。”


    聽了這話,蘇鶴霆的心劇烈的抽痛了下,旋即猛然低頭看向喬惜。


    今日的喬惜有些反常。


    主動摟他脖子是反常一,如今這話是反常二。


    先前的喬惜哪裏會這樣示弱,甚至有些可憐兮兮的示慘求關愛。


    他離開的這幾日發生了什麽?


    蘇鶴霆一時想不明白。


    但警告的話還得說,“你是本王的妻,這身子也是本王的,誰都不可以隨意糟踐,就是你自己也不行。”


    喬惜蔫蔫道,“很快就不是了,王爺忘記自己說過的,我們隻成婚九個月就和離的麽。


    等和離後,這身子就跟王爺沒什麽關係了。”


    蘇鶴霆一噎,心頭狐疑更甚。


    “你怎麽了?”


    喬惜動了動,“王爺能放我下來嗎?我想躺著。”


    哎,太子哥哥還是堅持要和離。


    屁股打了,警告的話也放了,雖然小女子的反應不對勁,但蘇鶴霆的確沒理由再讓她繼續趴著。


    喬惜躺好,打量蘇鶴霆的氣色,瞧著還有些蒼白,“王爺身體怎麽樣了?”


    還不確定會不會死,蘇鶴霆便含糊道,“你若不亂來,本王會好得更快。”


    喬惜垂眸。


    不但堅持要和離,還不打算和她相認。


    她把失落都寫在臉上了。


    蘇鶴霆越發的莫名,還沒等到他問什麽,就聽得喬惜幽幽道,“大度的男人都招女人喜歡,我瞧著別人的夫君都挺大度的。”


    就算那晚她沒透露自己被改記憶,太子哥哥知道她心裏隻有他,也能猜到她是有苦衷的。


    以太子哥哥的聰慧定然也能把事情參透個七七八八。


    看來他還在生氣。


    蘇鶴霆,“……”


    這是在陰陽他小氣?


    他哪裏小氣了?


    他再大度,她都要爬他頭上為所欲為了。


    “京城王禦史家的夫人被人蒙騙,誤會他在外麵喝花酒,把他的臉都撓破相了,還被對家趁機參了一本,挨了罰。


    可王禦史頂頂聰明,一眼就看出她家夫人人美心善,單純天真是被人利用了,王禦史一點沒跟夫人計較。”


    什麽鬼?


    蘇鶴霆蹙了蹙眉。


    這是又譴責他不聰明了?


    喬惜歎了口氣,聲音是重逢以來,蘇鶴霆從未聽過的溫柔,“王禦史非但原諒了夫人,還幫著夫人找那欺騙她的人算賬,王夫人感動萬分。


    此後兩人感情更勝從前,堪稱京城恩愛典範。


    王爺若是願意向王禦史看齊,我們定也能和他們那般恩愛。”


    和離?


    不可能的!


    她偷偷瞄了眼蘇鶴霆。


    見他臉沉如水。


    喬惜悄然歎了口氣。


    太子哥哥,我也是被皇帝欺騙的,你就不能學學王禦史麽?


    蘇鶴霆俯身湊近她,“你做了什麽對不起本王的事?”


    才需要這般拐彎抹角的求他原諒。


    “我沒有對不起蘇鶴霆。”


    喬惜伸手做發誓狀。


    但她對不起太子哥哥。


    “我娘說夫妻之間最忌諱隱瞞,彼此坦誠才能長久,王爺有瞞著我的事嗎?”


    那可太多了。


    這話都把蘇鶴霆給問心虛了。


    他起身給喬惜掖好被角,“你今日怎麽回事,神神叨叨的,莫不是受傷還傷了腦子,閉眼,休息。”


    不行,他得去問問管家他們,喬惜這些日子究竟遇了什麽事。


    衣擺卻被喬惜拉住。


    她巴巴道,“王爺能陪妾身睡會嗎?什麽都不做,隻是躺會兒,我有些難受。”


    蘇鶴霆摸了摸喬惜的額頭,又摸了摸喬惜的下頜和耳後。


    沒發熱!


    也沒易容的痕跡,的確是喬惜!


    姑娘秀眉微蹙,眸中盈盈,“是為難王爺了嗎?”


    看著這樣的喬惜,蘇鶴霆腦中有什麽東西倏然炸開。


    從前耍賴裝可憐的喬惜就是這副樣子,演技很拙劣,卻屢試屢成。


    那是因為他從不忍拒絕她,而喬惜很清楚太子會對她好。


    可眼下的喬惜,憑什麽斷定蘇鶴霆也吃這一套?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躺到喬惜身邊的,心中思緒翻湧。


    身邊的姑娘已經閉上了眼。


    喬惜將頭埋在蘇鶴霆的頸窩處,手搭在他的腰上,心裏從未有過的踏實。


    無論太子哥哥還怪不怪她,她已經確定太子哥哥依舊願意對她好,那就夠了。


    一個人跌跌撞撞,獨行踽踽的日子結束了,她的天又有人撐著了。


    她終於,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


    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必擔憂地窩著太子哥哥懷裏,安心入眠了。


    不消片刻,蘇鶴霆聽到喬惜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懷裏的人徹底鬆弛。


    他抬手輕輕的一下一下撫著她的背,這樣不設防的躺在他身邊的喬惜,重逢後還是第一次。


    蘇鶴霆終於在喬惜睡熟後,輕手輕腳起了床。


    房門一打開,長生就站了起來,“阿姐。”


    蘇鶴霆低聲道,“她睡著了,你明日再來看她。”


    長生不走。


    陸江扛著賣糖葫蘆的草靶子過來,將東西往長生懷裏一塞,“王妃給你們買的。”


    這是喬惜出門前答應長生的。


    長生眼眶一紅,抱著草靶子席地一坐,最愛的糖葫蘆也不想吃了。


    蘇鶴霆也懶得管他,他得去找易管家。


    忽覺眼前一晃,有什麽金燦燦的東西閃了眼。


    他眯了眯眸,瞧清竟是在夕陽下閃著一身金光的紅狐。


    一身的紅毛全被編成了小辮子,由串著金絲的鈴鐺紮著,整個看上去,就像渾身披了一件金衣,也像一隻豎著金刺的刺蝟。


    還是帶響的。


    紅狐邁著傲嬌的步伐到了他跟前,轉了轉,抬起胖臉對著他齜牙一笑,神情似在問,大侄子,瞧你姑夠閃,夠亮不?


    蘇鶴霆被它一身的金光閃的眼疼,腦仁也疼,紅狐素來愛作妖,不知今日又是刮的什麽妖風。


    便問跟在紅狐身後的小滿,“怎麽回事?”


    小滿如實道,“惜姐讓給紅姑弄的。”


    蘇鶴霆一句“什麽玩意,拆了”,都到嘴邊了,硬生生咽回了肚子裏。


    “咳咳……”


    咽的太急,引出咳嗽了,“瞧著還挺好看。”


    紅狐是個成精的,好似參透了什麽天機,抬起後爪就蹦躂,尾巴豎上天,表達自己的高興。


    尾巴上的寶石便露在了蘇鶴霆麵前。


    看清東西後,蘇鶴霆一把撈住紅狐,取下那寶石,那是一條鑲著寶石的女子額鏈。


    蘇鶴霆問小滿,“哪裏來的?”


    紅狐這些天沒少拿季瑤的發飾,剛剛小滿給它編發時,它將這東西推到小滿麵前,小滿便也習慣地以為是季瑤的。


    “好像是紅狐從季瑤那裏拿來的。”


    蘇鶴霆危險的看向紅狐。


    紅狐見此,意識到自己得意忘形了,正想溜,被蘇鶴霆扯住了尾巴。


    蘇鶴霆眸光危險的睨著紅狐。


    什麽從季瑤處拿來的,這分明是他這些年習慣使然,為喬惜準備的生辰禮之一。


    那寶石還是他親手打磨的,他絕不會認錯。


    隻是這些東西都被他藏在書房的臥榻下的箱籠裏,紅狐就算會開機關,也打不開沉重的箱蓋。


    整個王府除了喬惜,還有誰敢進他的書房,不必再去問易管家了。


    蘇鶴霆閉了閉眼,什麽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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