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嗒、哢嗒...”


    沈白的手指間,那串小葉紫檀不斷轉動。他緩緩抬眼,直射向對麵的楊春雪,不禁冷笑一聲。


    “你笑什麽?”


    “楊記者,你要是采訪競賽相關的問題,我可以配合。但如果,你想利用職務之便,配上春秋筆法,渲染出所謂的黑幕,不好意思,無可奉告。”


    楊春雪愣了一瞬。她將手中的銀色鋼筆合起,姿態放鬆地倚向靠背。


    “沈同學,我想你是誤會了。”


    “作為記者,發掘一切事件的陰暗麵,是我的職責。但並不代表,我會刻意製造新聞熱點,我有我的職業素養。”


    “總之,我還是覺得,如果你有什麽隱瞞,自己說出來,會比被爆料出來好很多。”


    話落,楊春雪的眸子一轉,在王濤的臉上停了半秒,緊接著挪到了陳凱的身上。


    “陳老師,您在這個事件中,又扮演什麽角色?聽說您大學期間的導師,也是深陷學術不端的漩渦當中。”


    “你!”


    陳凱猛地起身,抬手指向楊春雪。他沒想到,這記者知道的事情還挺多!


    可他導師身上的新聞,跟現在競賽的事情沒有半點關係。


    這個記者到底想幹什麽?


    “楊記者,您今天的素材應該也夠用了,我們就不奉陪了。”陳凱快步前行,拍了拍沈白的肩膀。


    化學小隊一同離開。


    教務處的大門敞開,寒風順著門框不斷湧入屋內。


    望著他們去的方向,楊春雪的雙眼微眯。正巧此時,她兜內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一封郵件,被主編轉發到了她的郵箱當中。


    【化學競賽黑幕爆料!】


    【五中學生,沈白,疑似行賄,獲得參與化學競賽資格。】


    【圖片*5】


    楊春雪低頭查看手機,上麵的照片,是一些月考的成績記錄單,其中關於沈白的部分,全被加粗的紅框圈注。


    “王主任,現在,這個問題,或許應該要請你來回答了。”楊春雪將郵件內容展示給了王濤,“這麽快,就有人來找我舉報了,可見這問題的嚴重性。”


    “你們五中,是不是存在著學生行賄,換取競賽資格的事情?”


    ......


    窗外的天色已深。


    沈白躺在浴缸中,溫水浸在他胸口的位置。他雙手舉過頭頂,閉上一口氣,整個人向著水下沉去。


    隨著五感均被封閉。


    腦海深處的記憶,像是幻燈片一般,一幀幀快速劃過。


    記憶逐漸倒帶。


    沈白發現自己置身於顛簸之中,耳畔充斥著農用三輪車的轟鳴。他環顧四周,發覺自己此刻正坐在車鬥當中。


    “嘎吱——!”


    車子停靠在泥濘的道路上,轉頭望去,是一座破舊的二層民房。肉眼可見,整體采用木質結構,估摸著一陣颶風,就能將其推平。


    “是城裏來的沈老板吧!”


    “大家快來接一接,資助咱們村的好心人來了!”


    “.....”


    不斷有村民圍上前來,熱情地將沈蓮和沈白母子接下,引領著他們,在村裏轉悠。


    這地方,說是村子,不如說是個...部落。每家每戶之間相距甚遠,地廣但人稀。


    沈白看著周圍的村民,眉頭緊皺。


    他生來就在皇城根,哪裏見過這麽泥濘的道路,每走一步,腳下盡是綿軟。


    “走快點啊,小白。”沈蓮一把扽著沈白的胳膊,擠出一絲笑,湊到他耳邊低吟:“收起你臉上的表情,很難看。”


    沈白木訥地點了點頭,隨後便到了廣場似的地方,地麵刻畫著圓盤樣式的花紋,其中還有一些圖騰。


    他坐在石凳上,不斷摩擦著自己的鞋底。新買的限量版球鞋,現在已經被糟蹋得不成樣子。


    不一會的功夫,十幾個小孩聚攏過來,他們有男有女,穿得破破爛爛,人也...髒兮兮的。


    沈白撇了撇嘴,忽然瞥見沈蓮正在瞪著自己,連忙將自己的表情憋了回去。


    他媽哪都好,就是...是個十足的體麵人。


    天塌下來,也得保持體麵。


    所以在外麵,沈白就是再難受,也得表現得有教養。見到討厭的人,也要保持禮貌微笑。


    幹坐著也無聊,索性,他開始認真去看眼前的小孩們。


    人群中,一個瘦弱的小女孩,正拉著其他人的手。那雙黑溜溜的眼睛,怯怯地盯著沈白。


    “那孩子叫什麽?”沈蓮抬手指著小女孩,繼續和村長交談起來。


    “她啊,丹珠。可憐得很,阿爸阿媽沒得早,家裏隻剩下她的阿依,祖孫兩個相依為命。”


    沈蓮點了點頭,從手包中取出一遝紅包,將其轉交給了村長,“這是我給孩子們的一點心意...”


    “呼——!”


    強烈的窒息感包裹著沈白,他猛地從浴缸內坐起,大口喘息著新鮮的空氣。


    腦海中,依舊是丹珠那雙黑溜溜的眼睛,正在盯著他。


    “丹珠...”


    沈白喃喃自語,又搖了搖頭。起身從浴缸內走出,扯起浴巾隨便擦了擦。


    ......


    另一邊,秦家。


    臥室內,水晶燈正在折射璀璨的光斑。


    兩個少女身穿同款睡衣,盤腿坐在床上,似乎是在講些少女心事。


    “我說,你跟沈白什麽時候動身?”陳嘉茹問。


    “嗯...這兩天?我也不知道,要是去了肯定要忙起來了,我還想多休息一下呢。”


    秦墨指尖纏繞著發梢,撇了撇嘴。


    “真是不懂你矜持什麽呢,我要是你,我今晚就拎包出發,爭取早日把他拿下!”


    話落,房間內靜了幾秒。


    秦墨這才反應過來,她話裏的意思,臉頰瞬間變得緋紅,一直蔓延到了耳尖。


    “你不正經!”


    “你正經,秦小姐。”陳嘉茹翻了個白眼,掀開被子鑽了進去,整個人擺出躺屍的姿勢,又拍了拍一側的空位。


    “哎呀,這事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秦墨支支吾吾,長舒一口氣,低垂著腦袋,任由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散落。


    “我爸明著暗著問了他們家兩次,他們母子兩個的態度都是不同意聯姻。”


    “很明顯,沈白對我,就是當成朋友。”


    “我怕我說清楚了,我們兩個連朋友都沒得當了。”


    說完,她抬頭望著水晶燈。琥珀色的瞳仁中,浮現出一抹身影。


    她寧願和沈白當一輩子朋友,也不想跟他掰了,再也不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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