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清在明初本是一個默默無名的小縣,因京杭大運河的開通,一躍為北方第一商埠。


    街上人流川流不息,運河上過往船隻猶如織梭。


    “將軍,如果僅僅是依靠我們這幾個,想必這事有點困難,不如我們先去拜訪臨清守軍,說是奉了盧部堂之命,讓他配合燒城,隻要搬出盧部堂這個總督天下兵馬的名號來,想著守將也不敢不從。”


    進了臨清城門,古闡突然間悄悄說道。


    李俊業道:“不可,臨清乃我朝北方第一商埠,表麵上看臨街這些大小商號都是正常的買賣人,其實不然,這些商號絕大部分都是當朝王公大臣們的產業。”


    “此間臨清一旦被燒,將會有多少王公大臣的財富葬身火海,如果我們找守將公開搬出了盧部堂來,這事辦起來固然簡單,可是也會害了盧部堂。”


    “獲知臨清被燒,這些人必會在朝上群起而攻,為了保護盧部堂,這事絕對隻能我們悄悄的去來幹。”


    “將軍考慮的周到,是卑職愚鈍了。”古闡深表歉意。


    李俊業入城之前就已經經過了深思熟慮,搬出總督天下兵馬的盧象升名號來,臨清大小官員定然不敢不從。


    實際上,李俊業手中也的確有盧象升要求臨清大小官員配合自己的公文,但這樣做,隻會讓盧象升引火燒身,按照明朝慣例,一旦有言官集體彈劾某大臣時,無論結果,這位大臣往往要主動申請致仕,等待朝廷查明真相,有的人致仕就是一輩子,有的人致仕往往也需要一定的時間,等輿論弭消之後,才能再次起複。


    所以為了不將盧象升牽涉進來,李俊業決不能通知臨清的大小官員。


    不通知臨清的官員,那麽這些官員和守兵,定然會履行自己維護治安職責,反而站在李俊業的對立麵上來。


    李俊業進了城後,便將人手散開,讓他們稍後逐漸到運河旁的劉氏布莊匯合。


    劉氏布莊乃是劉有為和李俊業合夥做的生意,就開在運河旁的一個碼頭附近。


    李俊業發明了珍妮紡紗機和飛梭之後,望雲堡的織布效率直接提升了幾倍,高效的生產效率下,讓望雲堡生產的布匹成本非常低廉。


    憑借著低廉而優異的產品,望雲牌布匹在臨清供不應求,劉有為快速的占領了市場,僅僅幾個月的時間,就牢牢的在臨清站穩了腳跟。


    現在的劉氏布莊,不僅在靠近碼頭的繁華街道上占據著一個三開間的大商鋪,還在碼頭附近租賃了一個幾百平的大倉庫。


    請著十幾個夥計。


    每隔半月就有兩條五百料的大船從望雲堡開過來,他們會帶來望雲堡生產的布匹等商品。


    卸下這些商品之後,又會從臨清碼頭裝滿各種原材料送往望雲堡。


    李俊業進了劉氏布莊,卻發現不見劉有為的人,隻見三個未曾見過的夥計在裏麵忙活,夥計們還以為李俊業是來買布的,一個夥計趕緊湊上,“敢問這位爺,你是想買什麽花色的布料。”


    “叫你掌櫃的出來,就說登州有位姓李的故人,在外麵等他。”李俊業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


    能當夥計的都是有一定眼力勁的,這廝見來人口頭不小,便知道肯定是個人物,忙請到桌前,沏上了一壺好茶,另一個夥計,早就一溜煙的跑去叫劉有為了。


    此時的劉有為正在談一個大生意,來者是一位五十歲的同行,從濟寧來,他想和劉有為合作,每月定項從這裏進布,到濟寧販賣,隻不過兩人因為價錢,談了好幾次一直都沒談好。


    直到夥計來報,外麵有人找他,他簡單的詢問了一下相貌,便知是誰來了。


    也知李俊業不想暴露身份,便忙找了個借口,將這掌櫃打發走了。


    “俊業,你怎麽來了。”


    劉有為進店之後,當即找個借口將三個夥計支開。


    “劉叔,我們都裏麵說話。”


    兩人還來不及寒暄,劉有為就帶著李俊業來到了內堂。


    這是一個三開間的大院,類似一個四合院的結構,內部極為寬廣,沿著院子的四周,還分布著十幾間房子。


    劉有為帶著李俊業七拐八繞,來到一間偏僻的密室。


    再三檢查了四周之後,他方才小心的關上所有的門窗。


    “到底是什麽事,如此謹慎小心。”劉有為關上了門窗之後,來到李俊業的桌前坐下問道。


    “劉叔,建奴馬上就會到達臨清……”


    “什麽,建奴要來了?”劉有為嚇的從座位上直接跳了起來。


    李俊業道:“是的,千真萬確,為了避免臨清的貨物為建奴所得而資敵,我這次來是要將臨清各商戶的貨物全部燒掉的。燒掉這些貨物,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這些貪婪成性的商人,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必會阻撓反對,所以這事隻能悄悄的做,這也是我隱藏身份的原因。”


    “什麽,你要把臨清所有的貨物都燒掉?”劉有為嚇的心髒都要跳了出來。


    他苦口婆心的勸道:“俊業,你可要想好啊!這臨清城內大小幾千商戶,看似都是普通買賣人,可你不知道,而今天地底下老實做生意是有多難。”


    “我實話告訴你,這大小幾千商戶,半數以上都是朝中王公大臣家的產業,你將他們燒掉,你可是要得罪朝中一半的人啊!”


    李俊業道:“這般道理,我自然明白,可是這些東西,就算我不燒,一樣會建奴搶去,與其資敵還不如我一把火了。”


    “可你咋就不明白呢?建奴搶去,跟你燒的這完全是兩碼事,再說了,你剛還說,這些人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這建奴還沒來了,來了也未必搶的就是他家,他家也未必能會建奴搶。”


    “但若是你燒的,那就不一樣,人家隻會認定是你李俊業燒的,俊業啊!你可知道臨清城中,你一把火,將會燒掉多少人的財富嗎?將會有多少人記恨你在心中嗎?”


    李俊業冷峻地道:“若等建奴來了再燒,那就遲,正是因為臨清的財富多,所以絕對不能落入建奴手中。”


    “建奴多得一斤鐵,我疆場的將士們就要多麵對建奴的一口刀,建奴多得了一對角,我疆場上的將士們就要多麵對一張弓。”


    “這是一個此消彼長的事情,就算我被朝中千萬人怨恨,臨清的所有貨物絕對要燒。”


    “誒……俊業啊!你爹死的早,你可是我看著長大的啊!我可絕對不能讓你做傻事啊!”劉有為焦慮的拍腿叫道。


    李俊業道:“劉叔,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於國於民,臨清都要燒,你無須再多言,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誒……”


    劉有為知道李俊業的心意已決,知道再說無益,唯有長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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