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上海,天上飄起了小雨。小風一刮,寒徹入骨。


    傳家剛從紐約納斯達克市場路演回來,他的天然藥庫生物股份有限公司離納斯達克上市隻差臨門一腳。


    傳家心情超好,誰碰到這樣的美事心情也爽到爆!!


    白少平帶著一幫高管打著橫幅迎接董事長凱旋。


    傳家滿麵春風的接過花束,和白少平調侃。


    “少平,我們終於把中藥鋪開到美國去了!”


    “董事長威武,您多年的夙願總算實現了。”


    “回吧!”


    “回南京?”


    “去四季雅苑!”


    白少平咽了口唾沫,去四季雅苑董事長的心情恐怕不太好,但是他的嘴裏隻能說好消息,從不說壞消息,便硬生生的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好,董事長,我給你當司機。”


    白少平讓大家都回,自己開著勞斯萊斯送董事長去四季雅苑88號別墅。那是傳家和著名影星蘇菲菲的愛巢。


    傳家憋了一個星期了,想急切的趕回去,催促白少平開的再快些。


    “董事長,其實咱公司才聘的那個廣告代言人小小女士長的更甜,她好幾次要約你都沒成行,今天她剛好也在上海。”


    “你不懂嗎,我就好菲菲那樣的,高冷的條子,性感火辣的厚嘴唇子,搭配在一起有種炸裂的美感。《盛唐王朝》的太平公主現在都火遍全國了,你沒看麽?”


    “看了,確實光彩耀人。”


    “那還等什麽!你車速怎麽提不上啊,勞斯萊斯也不行啊。”


    心急加鞭嫌馬慢,不免相煩喜鵲兒。白少平不再說話,將油門往深了踩。


    好容易到了88號別墅,一進廳,傳家就開始脫西裝。


    “菲菲,小寶貝兒,快到我的懷裏來!”


    蘇菲菲嘴裏叼著一支綠摩爾,穿著性感的透明睡衣,像個性冷淡一樣站在樓梯口。眼角掛滿了冷漠。


    “叫誰小寶貝呢!”


    傳家的笑凝固在臉上。


    “你吃錯藥了吧?菲菲。”


    蘇菲菲一臉不屑。


    “別以為有幾個臭錢就覺得自己了不起。從今個兒起咱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井水不犯河水。”


    “媽的,給臉不要臉,臭錢?!!那我倒給你算算了,從你大學學費、生活費,買包買衣服買化妝品,花錢給你買劇本、買角色,給你拍電影、拍電視劇,這十年我多了沒花,至少也得兩個一兩個億了,你把錢交過來,咱就兩清了,我絕不糾纏你。”


    “你還有臉算賬,我給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女怎麽說,你也要折成錢?!”


    傳家愣了。


    “咱能不能好好說話,隻要你願意,我現在就跟你領證結婚。”


    “呸,看你那土包子樣,我一想起你跟我上床我就惡心。”


    傳家被徹底激怒了,一個健步跳上樓梯就要去抓女人。


    樓頂傳來一聲咳嗽。


    “咋的了,兄弟,好男不與女鬥,男人還能打女人嘛?!”


    “你是誰?你怎麽在我家裏?”


    “你家?哈哈哈哈。整個上海灘,還有不歡迎我孫東的。”


    “我管你什麽東,你為何如此猖狂。”


    孫東也不辯解,一個響指,樓上一個漢子一個鷂子翻身落在地上,一支冰冷的槍就頂在了傳家的腦門上,冷徹心扉的涼意從腦門順著脊柱衝到腳跟。


    “孫哥,你一句話我崩了他。”


    “罷了,人家好歹是個小富翁,小有名氣,放下吧。”


    “宗老板,還算賬麽?”


    “全當我瞎了眼。”


    “哈哈,世上有幾個不瞎眼的,都是蒙眼狂奔罷了。你走吧,不要再來上海。”


    傳家的一腔性欲變成了一腔怒火。他從地上撿起西裝,狼狽逃出了別墅。走到小區門口看見白少平正在吃炒米粉,便過去一屁股坐下。


    “老板,再炒一份。”


    傳家掏出煙猛烈抽了兩口煙,悶頭把炒米粉扒拉光。


    “走吧,回金陵。”


    “好嘞。董事長。”


    “你是專門在門口等我的吧?”


    “我就是看這家攤子米粉炒的好,嘴饞了。”


    在車上,傳家越想越氣憤,轉頭給於洋打電話。


    “老哥,聽說你是個小靈通,給我打聽打聽這個孫東是何方神聖?老子今天陰溝裏翻了船。”


    於洋正在陪著柳青在鼓樓醫院做產檢。百無聊賴之際接到傳家的電話來了興致。


    “你還有翻船的時候?孫東有那麽一點子印象,上海灘的藥販子嘛。”


    “老哥,一個藥販子不至於猖狂到拿槍到處恐嚇人。”


    “難道又找到了靠山?我給你打聽打聽。”


    於洋帶著柳青產檢完,把媳婦送回家就出門了。他需要散散心,掏出手機給興邦打電話。


    “老弟,該聚一聚了。”


    “你過來,到清涼山駐馬坡小院,薑濤今天請吃雞,一九一隻雞。”


    “我去合適麽?”


    “都是自己弟兄們,什麽合適不合適的,別矯情。”


    “好,我帶兩瓶酒去。”


    “我還有個小會,開完就到。”


    興邦掛了電話起身去了高強的辦公室。高強在108,正在批張家灣農村信用社改製農商銀行的是文件。看見興邦進來了,很熱情的和他握手。


    “辛苦了,這幾天我都忙別的事情去了,這個信用社改革情況咱碰個頭。”


    “信用社改革,長江以南的活我替你擺乎差不多了。”


    “嗯?哈哈哈,你是財政專家,速度這麽快?”


    “有幾家信用社資金很雄厚,我改的稍微超前了一些,批成農商銀行了,經營範圍擴大到全省份。”


    興邦有些愕然。


    “你這樣搞我們政府很被動啊,我們讓商業銀行退出鄉鎮,你在江南給信用社開小灶,他們會講我們搞區別對待啊。”


    “現在銀行業沒有競爭意識,盈利欲望低,好多銀行都搞的虧損,這很不可思議。你是金融機構,就是把存款變成貸款,中間收一道手續費,怎麽會虧損呢?我不過是在一群魚中放了幾條鯰魚罷了。”


    興邦很無語,高強的話他都讚同,但是真這麽做非常欠妥,至少時機把握不對。


    “哈哈,老弟搞改革闖勁有餘,穩度稍有欠缺。但改革沒有十拿九穩的事,我們接著往前推進吧,爭取年前收尾。”


    高強晚上還有個宴會,他耐著心勉強把興邦的話聽完,便站起來從抽屜裏拿出一遝文件遞給興邦。


    “這是我這些天工作材料,正想去給你匯報,巧了你過來了。有些事改天咱再議。”


    這是興邦開的最短的一個會。沒辦法,人家已經端茶送客了。


    出了門,興邦覺得有些敗興,後悔當初把高強牽進來搞信用社改造。


    回到辦公室已經是七點鍾了,羅漢平過來說到今天是周末,日程表上已經沒有安排了。


    “好吧,你也回去吧,我沒別的安排,和幾個朋友私人聚會一下。”


    羅漢平很高興。


    興邦出了門,信步沿著西康路步行往清涼山上走。走到石鍾小區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從街邊的五金店出來,兩人打了一個照麵。


    “令伊?!!”


    孔令伊滿臉緋紅,有些慌張。


    “興邦,巧了,咱又見麵了。”


    家裏的洗衣機下水管老化了,漏水,孔令伊沒辦法隻好又買了一根。


    “你住這?”


    “嗯?”


    “換水管也不是女同誌幹的活啊,你老公為啥不幹這事?”


    “我離婚了。”


    興邦沉默了。


    “走吧,我給你換,順手的事。”


    孔令伊沒吭聲,在前麵走。興邦跟著上了202室。房間不大,70平方米,兩室一廳的布局。興邦把洗衣機放倒,將防鼠板抽開,把卡扣掰開,將老管換掉,插上新管,將卡扣重新卡死,試試牢固了,又將機器複位。


    “好了。”


    “去洗洗手。”


    孔令伊遞過來毛巾。興邦在客廳擦手。看見牆上掛著一張合家福有些窒息。


    “你丈夫是老管?”


    “嗯。”


    “三個孩子?”


    “嗯。”


    “看樣子也該上大學咾。”


    “兩個大的考的國際關係學院。”


    “好學校,費用國家包了。孩子挺爭氣啊,你有福了。”


    “熬過來了。”


    孔令伊的眼淚啪啪啪往下掉。


    興邦慌了,兩個手想安慰女人,剛搭上女人的肩膀,女人就靠過來了,趴在他懷裏哭的痛快,肩膀一抽一抽的。


    興邦將女人輕輕擁住。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哭的這麽令人心碎。


    男人的肩膀已經濕了一片,孔令伊總算哭了個暢快。


    宗陽在外麵敲門。


    “媽,媽,我來拿足球鞋。”


    孔令伊有些慌張,趕緊起身去開門。


    “都大學生了,還慌慌張張丟三落四的。”


    宗陽見到興邦有些驚訝。


    “您是?”


    “我是你媽的朋友,在路上看她買水管我就順便過來給換了一下。”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哦,哈哈哈。”


    宗陽拿了鞋就要走,興邦也順跟著下樓,臨走前留下一個電話號碼。


    “令伊,我走了,有困難打我電話。”


    興邦看見宗陽長的精精壯壯的很精神,禁不住拍了一下小夥子的肩膀。


    “挺結實啊。叫什麽名字?”


    “管宗陽。”


    “好好學習,國際關係學院是出人才的地方,當個外交官給你媽媽爭光。”


    “嘿嘿,叔叔再見。”


    “再見。”


    快到駐馬坡時,興邦的心突了一下。


    管宗陽,宗陽,宗……,這不是跟我一個姓麽!!!


    興邦在老法桐下抽了兩支煙才緩過勁來。


    進了薑濤的小院,就聞見了雞湯味。薑濤正在小院的地鍋邊裝盤。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你真有吃福。”


    “哈哈,好,今天就好好嚐嚐你的手藝。”


    於洋坐在屋裏已經把茅台打開了。


    “興邦老弟,就等你了。”


    兩瓶酒,三個人,四個菜。


    薑濤是主,端起酒杯致祝酒詞。


    “兄弟們,金陵人說一九一隻雞,我們算是新金陵人,這個風尚我們得跟上。來,幹杯。”


    “幹!”


    今天的主菜是白斬雞。薑濤的白斬雞還是淮海風味做法,關鍵在火候和蘸料。三黃雞要煮的剛剛熟,趁熱用手撕拆開,蘸料用有個醬油、醋、香油調成三合油,拌上鮮尖椒段、蔥花、蒜末、香菜、調兩勺味精和糖,臨上桌時將肉和料拌上,一道美味的白斬雞就好了。


    酒好人對勁。三個人很快進入了狀態。


    “你大兄弟,傳家給我打電話,說被人用槍頂在頭上了。”


    興邦一驚。


    “法治社會還有人敢這麽幹?”


    “你看是誰了?人家是法外之人。”


    薑濤很感興趣。


    “什麽人猖狂到這種地步?要是在金陵,我們幹警分分鍾讓他進局子。”


    “上海人都叫他孫公子。”


    薑濤的臉一沉,沉默了半天。


    “讓傳家火速回來,惹他幹什麽!”


    興邦笑了。


    “怎麽也薑大廳長也慫了。”


    薑濤蘸著酒在桌子上寫了一個字。於洋和興邦都驚了。


    “別驚訝,用不了幾年你們就會看見這個姓孫的一飛衝天,這樣的人物我們惹的起嘛!”


    “喝酒,喝酒。”


    兩瓶酒喝完。於洋和興邦從駐馬坡小院出來。


    在清涼山公園門口,於洋抱著興邦的肩膀說。


    “兄弟,我快要當爸爸了。”


    “老哥有福,老來得子是件幸事。”


    “啊嘿嘿,我哪有那福氣,我年輕的時候就是無精症!”


    興邦愣了。


    “那柳青……”


    “柳青給我帶了一頂大綠帽子。”


    “柳青不至於啊?”


    “現在她就至於了!”


    興邦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於洋老哥。


    於洋倒很大度。


    “權當我領養一個孩子了,隻是我心裏不舒爽,她柳青不該這樣,不該這樣啊……”


    夜深,天冷。街上已經了無人跡了。於洋指著街上昏暗的街燈說到。


    “這個城的燈沒有一盞為我而亮!”


    這個老哥真苦。


    興邦把於洋的衣領往上拉了拉。


    “天冷,別著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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