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杜因上前問好:“好久不見,薩納柯!”


    “嗯?好久不見啊,亞杜因,聽聞你身體抱恙,應好好休息,可有好轉?”


    “截至目前並無大礙,但貝托叔叔叮囑我,需要等候百年複查再做商討。”


    “如此便好。”


    “我來此尋你還有一事。你的祖父是守候在‘契約之地’的薩勞尼爺爺對嗎?”


    “是的,莫非和爺爺有關?”


    “我前幾年常去那裏,偶然與他相見,他說他非常想念你們,不知你們近況如何……”


    “說來因為任務纏身,也許久沒有探望過他老人家。想必他心中也是孤獨的。”


    “那你的父親…”


    “他……他早就戰死沙場了,這也是我遲遲不肯再見他的原因,我怕他追問起來……太年邁承受不了打擊,可這也並非長久之計。”薩納柯深吸一口氣。


    “父親……爺爺,他們是族群的英雄。”


    他似乎是做出艱難的抉擇:“我先處理別的事,過幾日我會去探望他,向他坦白一切。”


    亞杜因也隻是無奈於命運弄人,向他道別。


    “那麽……再會。”


    “再會,謝謝你能去慰問他,也謝謝你的告知。”


    ……………


    數日後,亞杜因隻身前往契約之地,探望薩勞尼。


    進入地穴,隻見他神情落寞的臥在根係上,連亞杜因的到來也未能覺察。


    亞杜因在他身旁靜候許久。


    聽他口中喃喃自語:“為什麽呢……為什麽呢?連我最後一眼……也不想見嗎?就這樣……英年早逝……甚至不能落葉歸根……為什麽都不告訴我?我能接受這一切,這你們上戰場,我就有心理準備,就怕你們不辭而別…連一句告別的話也未曾說出口,你們是不願再見我了嗎………”


    隨後,他沉沉睡去,亞杜因索性在他身旁繼續靜候。


    薩勞尼的龍紋在無意識中運轉,滋養他殘破不堪的靈魂。


    良久……他才悠悠醒來。


    他眼中盡顯落寞,終於覺察亞杜因的來訪,倍感驚訝:“亞杜因?你是何時來的?”


    “我方才見您睡去,便在此守候著。


    “嗯……你是擔心我才來的吧?沒關係,我歲數大了,但也堅強著。”


    他眼中縷縷血絲出賣了他名為堅強的掩飾。


    “請您冷靜……不要過於傷心,這恐怕是惡神的激將法……”


    “我明白,你快回家吧,我獨自待一會。”


    ……………………


    亞杜因仍是不甚放心,卻隻能默默離去。


    在他離開後,薩勞尼怒目圓睜,似有怒火灼灼。


    沉寂已久的力量再度複蘇,氣勢節節攀升,令大地與蒼穹戰栗。


    “巴—切—勒——!惡神……好啊,好啊!好的很啊!!我不報此仇,誓—不—罷—休——!!!!!”


    …………………………


    又過30年,百年之期將近。


    這一次歸來之人中,亞杜因所熟識的,正是亞圖洛與艾瑞莉。


    他依舊是效仿先前的舉措。


    當他看到艾瑞莉身上數道猙獰的傷疤時眼皮一跳,那正是當年初見新形寂滅體時,她為掩護眾人而受的傷,至今仍未痊愈。


    “族群有可以抗衡寂滅力的手段,卻無法拯救那些飽受侵蝕之苦的英雄們,艾瑞莉……”他輕聲傾訴。艾瑞莉昏迷中,自然無法聽到他的聲音。


    “我能力太有限……我不知還能堅持多久,但我想…我想盡其所能去治愈那些飽受痛苦的人們。而且……而且我…我有自己的私心。我救不了所有人,但我不想失去那些我親近的人。我時常會想,這樣做是否是一種自私,但答案也許是否定的……這本就是我的力量,我自然有權去用它做我想要做的事。


    …………


    說真的,艾瑞莉……或許有一天我會徹底失控,但我有著決心,如果那一天到來,我可以自我了結。”亞杜因隻有勇氣向艾瑞莉這位不遠不近的朋友傾訴,因為……她甚至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即使聽到也無需擔心。


    他將艾瑞莉身上的寂滅力吸收,對侵蝕本源的寂滅力卻束手無策,他不敢冒險,若是把握不當,艾瑞莉會因此而喪命。


    或許以後他會找到辦法將其根治現在能做的,也隻有盡力減緩痛苦,治療部分侵蝕,為他們祈禱。


    在夢中,艾瑞莉好似處於古界,終年風霜肆虐以及暗淡無光的世界……


    她在黑暗死寂中獨行……在那裏,一切方向的感知都是無意義的。


    連世界也隻是模糊……天地間一片混沌,她不知該何去何從。


    耳畔的風聲摻雜著惡神的譏笑:“哦~……多麽可憐的小女孩……失去了父親的庇佑,在風雪與黑暗中瑟瑟發抖……你的族人們呢?”


    忽然間寒風忽然間,寒風停歇。


    春風和煦而來……萬物複蘇,有一隻有力的手掌輕拍自己,她回頭望去,不知何時,父親來到他身後,還有許多的朋友……


    她勾起一抹淺笑……


    …………………


    亞圖洛並無大礙,與他人在愈木修養不同,他毫不懈怠去修煉,提升實力。


    …………


    一直是平淡且無聊,龍族生活一向枯燥無味,長久的修行,連年的戰爭,流血與犧牲……鮮血與烈火。


    因為戰爭與危機魔力發展而文化停滯,這樣的生活,任誰都會枯燥。


    如同一張單調的畫布,隻有零星的圖案點綴其間,所以亞杜因時常會去人類國度遊玩。


    ……………


    百年悄然而至,聽聞貝托歸來赴約,他便一刻不停地到達愈木頂端。


    貝托治愈部分傷勢嚴重的傷員後,推卸部分不重要的事情,便與他會麵。


    他們開門見山的說:“百年已至,讓我探查你的身體,放鬆身心……”


    …………


    亞杜因心中仍有些許忐忑不安。


    貝托探查一番並未言明結論,隻是似笑非笑的盯著他。


    亞杜因心中發怵。


    糟了,莫非暴露了?


    不料貝托起身道:“還不錯,百年夠你緩過來的。”


    “那我能否……”不等他說完想去戰場,貝托便一口回絕:“不能!再等25年。期間,我會讓斯靈澤定期為你送藥以及據病情變化擬定治療方案。”


    還好,僅有25年,處於亞杜因可承受範圍內。


    ………………


    25年間,他嚐試逆向推理維克爺爺給予的銘刻。


    某日閑來無事,他突發奇想:“那一句是……絕對神性逆轉?”


    他將部分惡蝕之火分離,對其使用秘法。


    隻見惡蝕之火發生某種神異的變化,退化為特殊魔力,但那魔力仍散發著不祥的氣息,而且這種手段太有限,以他自己的理解,隻能是最淺層的惡蝕之火退化,這完全解決不了根本性的問題。


    “話雖如此……但若非親眼見證……太不可思議了。不愧是維克爺爺的絕對神性逆轉!厲害啊!這隻是能力的一部分,以後定能派上大用場。”亞杜因對維克奇跡一般的術法讚不絕口。


    …………………


    又是某天夜裏,他難得的再度理清思緒,突然想到某一件在尋常情況下絕無可能的事情:“如果記憶中產生的幻覺是某段記憶的複現,那亞克茲與水之一族絕對有所往來,而那個年代,父親哪怕誕下了亞克茲,他也遠沒有那樣的成熟……那種成熟的聲線,絕對不可能……那那個亞克茲究竟是否為亞克茲?還是說不僅僅是亞克茲?又或者……亞克茲也曾進行過時空旅行?這似乎是截至目前最合理的解釋。”


    他翻閱水之一族的相關書籍。


    “澈海……藍龍一族傾盡所有創造的靜謐淨土,固步自封……?閉關自守?虛妄的寧靜……對亞克茲隻字未提……”


    ……………


    轉眼間,距25年僅有兩年,他日益期盼著時間快些流逝。


    夜間卻覺心中煩悶,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他心頭泛起悸動,好似看到無盡黑暗中一雙眼眸睜開,他的意識快要被寂滅力中的破壞欲望吞噬,墮落為真正的怪物。


    睜眼卻見蓋烏斯也因寂滅力躁動而痛苦不堪。


    亞杜因起身,超負荷運轉龍紋,自己的意識遊離於混沌與清醒之間。


    他踉蹌向前幾步,吸取蓋烏斯躁動的寂滅力。


    蓋烏斯見此情形震驚的無以複加。


    “我預感有變動,很快便會回來,您無需擔心。”


    亞杜因趁他因方才躁動而虛弱的無法行動離開洞窟。


    斯靈澤急匆匆的趕來,卻隻見蓋烏斯癱倒。


    ……………


    亞杜因明了,這是惡神達克意誌開始恢複,即將複蘇的跡象。


    世間所有受侵蝕的生靈都會因神靈意誌而陷入痛苦、癲狂。


    他從族地全力飛向始源之樹,那裏傳來令他不安的心靈波動。


    很快,他便在樹冠周圍盤旋飛翔,全神貫注的搜索異動傳來的方向,鎖定大致方位,從雲端俯衝而下。


    “糟了……糟了……是維克爺爺。”他一時心急如焚,再度提速。


    降落至一處靜謐的城外山莊附近,他化作人形與守衛交涉。


    “外來者,請止步!”亞杜因被攔在門外。


    “我需要進去找人!”


    “抱歉,先生,非常時期未經允許或邀請不得入內。”


    “好吧…恕我冒犯!”


    非常時期,亞杜因隻能使用非常手段。


    在確保不會傷及靈魂本源下,一道劇烈的精神衝擊放出,守衛們盡數昏厥。


    亞杜因抹除他們這段記憶,進入山莊。


    循氣息,尋找到書房中靜坐的維克。


    他正用手一遍遍無神的繪製著圖紋。


    “維克爺爺?您還好嗎?”他輕聲試探著詢問。


    維克並未回答,隻是手中動作一頓呆滯的轉身看向他,問:“你……你是?”


    亞杜因聞言,黯然。


    他明白,維克是由於寂滅力躁動對靈魂產生不可逆的損傷,從而失去部分記憶,現在的他,正如一個真正行將就木的老人。


    於是亞杜因耐心解釋:“維克爺爺……我是亞杜因啊!您……不記得我了嗎?”


    “亞杜因……亞杜因……亞杜因……”他不斷念叨著這個名字,沉思著。


    “啊……對!……我想起來了…你是……族群來的孩子,我……想起來了,哈哈。”


    “對!是我!”


    身後傳來異常氣息。


    “誰?!”亞杜因氣勢凝聚,排山倒海般的向後襲去。


    “不是敵人!他是……他是也是族群來的孩子……不要傷害到他。”


    “亞杜因聞言急忙收攏氣息,才看到,那是一個身材略顯瘦弱,雌雄莫辨的人形。


    他氣息內斂,帶有銘刻怪異神性紋路的淡金色麵具,顯然不會是泛泛之輩。


    亞杜因隻能隱約察覺到他散發的善意,於是問:“你是誰?”


    “這不重要,請隨我來。”他並未言明,帶亞杜因來到偏室,並封鎖此地。


    “初次見麵,亞杜因,我認識你,那些事在族群鬧得沸沸揚揚。”


    “你是指哪些件事?”


    “你變成特殊寂滅體和百年前愈木中的衝突,現在看來,你並沒有傳言中那麽怪異,至少表象如此。希望我們未來不會刀劍相向。我名:達裏維亞,龍族大人的直屬親衛之一,父親達裏恩與龍族有同等的權利,他在龍祖大人外出征戰時派遣我保護維克大人。”


    “我可從未聽聞達裏恩叔叔還有一個孩子……”


    “當然,我身份特殊,不可廣為人知。”


    “那你又為何告知於我?”


    “父親與龍祖大人曾說,你在族群雖是不為人所接納的異類,但那並非你本意,你本身是值得信任的,托付的人,如今一看果然不同凡響。”


    “好吧,很勉強的理由,不過我相信你。”


    “嗯……我比你年長,你我以兄弟相稱,倒也顯得親近。”


    “我該稱呼你為…達裏維亞哥哥?那你知道維克爺爺是何情況嗎?”


    “言無不盡,我收到訊息,惡神達克的靈魂被補全,即將徹底複蘇,受其影響,寂滅力愈發暴動。戰局略有傾頹,好在惡神僅有靈魂,而肉身至今仍被封印在古界,想要在此方世界重塑……或者說複製一個劣化版的肉身是相當困難的,加以族群的強者鎮守,才穩住局勢。


    但受惡神影響,受侵蝕的人們都據自身情況被影響,維克大人正深受其害。


    大人先前不知用何種方式重回戰場,也致使他每況愈下,這也是我被遣來的原因之一。保護他是我的職責所在,其餘的信息如大人身份,恕難告知。”看出亞杜因的疑惑,他最後補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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