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清還在思索,對麵的陸謙就開了口。


    “的確見過。”


    江清清恍惚的心神定了下來。


    也罷,反正被摸的是他,又不是自己,自己有什麽好尷尬的。


    於是她落落大方行了一禮:“見過陸大人。”


    說罷,她施施然上前,穿過雨霧,到了父親跟前:“父親,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香皂,這一批做出來了,女兒給您送來兩個試用。”


    “哦?清清有心了。”江老爺接過香皂,不以為意地打開木盒——


    “咦?這...”


    他看著那通體乳白的香皂,忍不住發出驚歎,小心將它取出來,放在手心端詳。


    那入手的柔滑質感,以及撲鼻的香氣,都讓江老爺為之驚訝。


    可思及陸大人還在身側,這會兒不是問話的時候,他誇了句不錯後,就順手要給陸謙一塊。


    “陸大人,老夫借花獻佛,您也帶一塊回去試試?”


    江清清的目光也順著江老爺看向陸謙,這個江玉兒想嫁的人。


    其實隻看一眼,大抵就能明白,這樣的兼顧英氣與俊美的小郎君,莫說是江玉兒,隨隨便便一個閨秀,都能被他惹得春心怦然。


    隻是這張臉上的神情偏冷,白瞎了那雙略深的含情眼,含的情都變成了冷情、絕情、臭臉、凶相!


    不知是不是對江玉兒沒了好感,江清清連帶著對陸謙都有幾分偏見。


    總之,她不想跟眼前這個人多打交道。


    隻是他一直看她做什麽?不知道非禮勿視?


    江清清看一眼,就避嫌地錯開目光,想要開溜:“父親,女兒先回去了。”


    說罷,她就有要走之意,似乎有意要躲著陸謙。


    仿佛之前一口一個寶寶團子,主動黏上來的人不是她似的。


    陸謙神情未變,眸光卻比適才冷了幾分——他心情不佳時向來如此,沒有劇烈的情緒起伏,眸光卻漠然得叫人心驚。


    他沒有接江老爺給的香皂,冷道一句不用。


    在這番神色下,方才還能跟他談笑風生的江老爺臉色不由頓了頓,換上了一副更謹小慎微的態度,因不解他為何忽然森冷,而試探性問道。


    “陸大人,那我們去大堂說?”


    “嗯。”


    淡淡的一聲,叫江老爺鬆了口氣,讓女兒回去後,就趕緊繼續引路。


    陸謙年紀輕輕,就擔上錦衣衛指揮使這種皇上親信的位置,可見當今聖上對他有多看重。


    他動動嘴,就可以覆滅整個張家,亦有傾覆江家的本事。


    江家從前雖未與張家交好,但一個世家一個望族,總歸有所往來。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然而昔日繁華富庶上上下下數百人的張家,一夜之間滿門抄斬,人去樓空,江老爺心中未免有些惶惶。


    什麽世家豪族,在真正的皇權麵前,不過是蚍蜉撼大樹。


    江家在陸家麵前,也有著無法逾越的鴻溝,江老爺不得不放低姿態。


    陸謙隨著江老爺繼續前行,最後一眼卻落在江清清的手上。


    那些凍瘡的印子,似乎淡了些。


    江清清見陸謙又莫名看自己,一溜煙地就跑了,步伐比簷上躥過的雨燕都快。


    看著她走的那麽快,陸謙柔和了幾分的神情再次凝固。


    這女人,還是那麽討人厭。


    一路往回溜的江清清不知自己被腹誹,還鬆了口氣。


    小蓮還從未見過自家小姐如此緊張的模樣,不由詢問:“小姐可是與那位陸大人有什麽過節?”


    “沒有...隻是他身份尊貴,又是外男,若多接觸,恐落人口實。”


    小蓮熟知江清清品性,她行事端莊,就算是為著這個,也不會像方才那般神態,但小姐不願說,她自然不會多問。


    快走到香景園,已經和小荷匯聚,江清清忽地又停下腳步。


    “怎麽了小姐?”


    “若是先前沒猜錯的話,父親那應該有江玉兒的眼線,那江玉兒恐怕也快到家了。”


    “小姐要回去?”小蓮一點就通。


    江清清微笑:“回去,也得有正當的理由,小荷,你再去把包裝好的香皂拿幾塊來,然後我們就回大堂等著江玉兒。”


    她江玉兒故意躲著她,那她就給她來個願者上鉤,至於陸謙,就是勾引她的魚餌。


    江家大堂正上方,懸著鐵筆銀鉤的一塊匾,匾上題著明照堂三個大字,堂外門口兩盆榴樹盆景,堂前端是些瑤草琪花。


    因宴請貴客,江家後廚大展身手,廚子獻上自己畢生所學,將道道佳肴流水般送上宴席。


    水晶盤內,肉脯雪白肥嫩,琉璃盞上,熊掌駝蹄油光瑩潤,紫金壺裏,雁蕩雲霧茶至清至美,杯冷碧波,碾飛綠屑。


    江守鶴一邊為陸謙介紹這些名菜,一邊察言觀色,隻是陸謙雖年紀輕輕,卻已掌管北鎮撫司兩年,查案審案,養得一副靜水流深的本事,接連上了幾道菜,他都隻是淺嚐了口便放下筷子。


    直到下人端上來一道“酥炸玉蘭”來。


    青年挑了下眉頭,視線看向了那炸得兩麵金黃酥脆的玉蘭花瓣。


    不等江老爺重複介紹,他便慵懶提筷,夾起一片放入口中。


    裹了蛋液衣炸過的玉蘭花瓣,金黃鬆脆,帶著淡淡的花香,隻是廚子做了鹹口,灑了胡椒粉,後味微麻,口齒留香。


    這味道出乎意料,也叫陸謙想起了某人,看著是甜的,卻帶著獨特的辣味兒。


    一不留神,好幾片花瓣便已經入腹,像是要撒氣似的。


    心中那股鬱氣散去,他才慢條斯理放下筷子,終於丟了一句讓江老爺眉開眼笑的評價。


    “不錯。”


    江老爺欣喜,今日這宴,總算給這位陸大人哄得高興了。


    他高興了,說明他心中下意識就會覺得,江家聯合縣衙炸了錦衣衛駐紮地這種消息,絕對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江家!


    江家與他陸家,與他陸謙無冤無仇,怎麽會下這種毒手!這消息也不知是誰傳出來的,真是其心可誅,想要他整個江家死!


    江老爺默默在心裏頭記下,陸大人喜歡吃玉蘭。


    回頭他要多給他介紹幾種吃法。


    “原來陸大人喜歡玉蘭...”江老爺露出如負釋重的笑容,剛開口,就被打斷了。


    “爹爹!”


    江玉兒拎著裙擺,雖喊著江老爺,眼睛卻亮晶晶地盯著陸謙,第二聲明顯來得更嬌軟:“陸謙哥哥也在。”


    她聽著自己夾出來的嬌軟嗓音,十分滿意,這整個南潯鎮,肯定不會有別的女子比自己叫他更親近的稱呼了。


    陸謙哥哥肯定會對她印象深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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