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清有幾分迷惑,但青年聲音嚇得她縮了縮脖子。


    這救人的恩人有些凶...


    水珠子順著她姣好的麵容往下滴,將眼睫都打得濕漉漉一片,她低下頭,才明白過來青年說的是自己的手,抓的不是江玉兒的衣裳,而是他的。


    於是她趕緊鬆開了手。


    青年的臉色也隨之舒緩。


    隨著兩岸的呼聲響起,另外兩個跳下水救人的錦衣衛也浮出水麵,但陸謙並未立刻將兩個姑娘送上岸,而是等錦衣衛將披風送來,才先將已經臉色慘白,話都說不出來的江玉兒送了上去。


    那披風瞬間裹住了她的身子,叫人一絲一毫都未瞧見什麽。


    隻是江清清卻聽她糯糯喚了聲陸謙哥哥。


    原來他們認識。


    江清清心裏嘀咕了句,早知道有人下來,她就不下來了,她是怕江夫人難過,並非自己在意江玉兒的死活。


    吳承遠已經帶著大氅跑來,她立刻避之不及地往吳承遠這邊湊,到了水邊的台階上,她便裹著大氅上來了。


    她剛剛上岸,那陸謙也上了岸。


    這時她離得遠了些,也將他看得仔細,隻見青年生得鬆形鶴骨,寬肩窄腰,朗如日月,劍眉星目,比之江南文人才子多了英朗瀟灑,比之塞北京省武夫多了幾分清俊風流,真乃是青年翹楚,天之驕子。


    隻是此時,他被水浸泡的飛魚服本該服服帖帖順在身上,偏胯下有一團皺,顯得有些滑稽。


    江清清忽地就意識到,自己方才是摸了哪裏...


    雖說已經是嫁過人的女人,可她如今尚是完璧之身,哪裏與男子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她臉頰瞬間染上一層薄薄的緋紅,逃也似的往水閣裏跑去。


    陸謙將江玉兒送回江家人身邊,方才重新回到船上去換衣裳。


    待他重換上一身青緞五彩飛魚蟒衣,手下校尉司風便上前道。


    “大人,方才事情已經查清,是江家二房江星兒江月兒兩人將江玉兒小姐推下了水,江氏一族大房二房內鬥已久,應是閨閣爭鬥。


    方才下水救人的女子乃是當年被江家錯抱的農家女,本是新科狀元林敘白之妻,如今林敘白剛剛歸鄉便將她休棄,是而出現於此,大人,用不用回京參林敘白一本?”


    陸謙清俊的手摩挲著腰間佩刀,冷諷道:“未料到這新科狀元生得儀表堂堂,卻是個狼心狗肺的玩意兒,你現在就去擬折子,給皇上送去。”


    “是,大人!”


    司風心中暗道,這新科狀元讀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這次叫自家大人知道,就算是巴結上秦太師,那仕途也算是玩完了。


    很快他便提起另一件事:“大人馬上就要回往順天府,那些人近日已經動作頻繁,打算對大人下手,定是隻待十五月圓之日.......”


    四月十五,正是明日。


    陸謙那宛如瀲灩深泉般的眸子凝結上一層冰霜,周身漸漸滲出比方才更甚的騰騰殺機。


    “待我歸京之日,便是他們的死期。”


    司風拱了拱手:“大人,屬下這便再去加強防守,確保明日大人身退之時萬無一失......”


    此時江清清不知自己的身份都被人調查個一清二楚,回到水閣,便趕緊換了身幹淨衣裳,卻還是連打幾個噴嚏。


    等她再出來,兩個夥計的麵色擔憂,但她清楚,這擔憂並不是為她。


    兩人雖已不是江家奴,卻依舊對江氏大房忠心耿耿,畢竟他們都是江夫人盡心為她這個“親女兒”挑的人手,此時他們擔心的,也是江玉兒。


    沒有了江家大小姐的身份,她江清清在其他人眼裏,什麽都不是,但這就是她的人生,她必須接受不可。


    “你們放心,大小姐她及時被救上來,定然無事,江...江夫人也不會過於擔憂。”


    兩個夥計聞言,果然放鬆不少,再想起江清清方才情急之下竟然跳進水中救江玉兒,不由對她多了幾分由衷地敬意。


    “東家,方才您為了救玉兒小姐,連自身都顧不上,讓夫人知道了,她心裏頭定感激你。”


    感激麽。


    江清清不想要。


    她想要那份已經不再屬於自己的母愛。


    可她隻能漾出一抹苦笑:“玉兒小姐沒事就好。”


    說罷,她便把傷心事壓在腦後,免得煩擾自己,重新回到閣樓上,開始繼續做自己的肥皂。


    那已經凝固了的肥皂,通體呈現奶白色,其中點綴著點點金桂,也冒著桂花香,光是看一眼就叫人欣喜。


    便是她做江氏大小姐那會兒,也隻用過黑不溜秋的胰子和皂角做的皂丸,從未用過這種漂亮又香味濃鬱的肥皂。


    若非那課程說要晾兩天,江清清真要忍不住先切一塊拿來用用。那課程還說,此物加了香料後,就可叫做香皂。


    江清清也打算繼續用這個名字,也正好配自家的鋪子名。


    就這麽,等待到第二天,香皂還沒晾好,江清清倒是收到了江家送來的謝禮。


    江氏的謝禮,自然可想而知的豐厚,送走了送禮的小廝,江清清看著那些謝禮,心中反倒苦澀。


    曾經的江家人,如今隻是客,還要收起江家的謝禮。


    然打開那謝禮後,第一個盒子裏的東西就叫她怔了怔。


    那盒子裏用錦緞鋪了,上麵放著一隻水頭極好的紫玉鐲。


    那抹盈盈的紫幾乎要從玉裏頭滲出來,高貴優雅,又溫柔神秘,幾乎是勾著江清清幼時的記憶浮上心頭。


    這是江氏常戴在手腕上的一對鐲子之一,那是她的陪嫁,年幼的時候的江清清便對母親手上亮晶晶的漂亮鐲子喜愛異常,一到她身邊玩,總要摸一摸她的鐲子。


    她婚嫁時,江氏叫人給她製了一副更好的,並未將紫玉鐲給她,畢竟那是江氏已故的母親留給她的,她也舍不得。


    而如今,卻為了江玉兒送了過來。


    江清清摸著那鐲子,心中晦澀疼痛,竟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該是高興,母親還記得她兒時的喜好,還是該難過,為了江玉兒,她輕而易舉就將這鐲子送了自己這個無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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