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藤原妹紅回到人間之裏聽到妖怪抓走了小孩這件事的時候,案件當事人凱豐和美次子都已安全,有人在人間之裏外圍的田地發現了他們,並把他們帶回了人間之裏。


    大人們關心地檢查了他們的傷勢,發現還好隻是些小擦傷,都是他們跑得太快不小心摔了幾跤自己跌的,並無大礙。


    但當他們詢問起兩個小孩子是怎麽從恐怖的妖怪手裏逃出的原因,卻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暗屬性食人妖怪在自己的巢穴當中遭遇了襲擊,襲擊者是另外一隻渾身燃燒著血紅色火焰的妖怪,那隻血炎妖怪衝著兩個小屁孩怒吼著類似於“快跑”的聲音,然後就撲向了暗屬性食人妖怪,兩個小孩子趁著妖怪們內鬥的時機趕緊跑了出來。


    聽完原因後,大人們都安心了下來,不管怎麽說,孩子們安全就好,至於那兩隻妖怪之間為何會內鬥?那就不關他們什麽事了。


    孩子們說有可能那頭血炎妖怪是來救他們的,這種話怎麽可能當真呢?


    人間之裏的人們在感歎兩個孩子真幸運後就不再多想,繼續回歸自己的平靜生活當中,但藤原妹紅卻並不這麽想。


    身為人間之裏警衛隊的首領,她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她自己也接觸過很多妖怪,關於食人妖怪的案件也解決過很多次,有著豐富經驗的她敏銳地察覺到了事件當中的關鍵點。


    “為什麽那頭血炎妖怪會對孩子們說快跑?它為什麽要救人?”


    白發的不死人一邊思索著不解,一邊走在人間之裏的街道上巡邏。


    然而一心二用顯然不是什麽好事,她的注意力明顯下降了,以至於她迎麵走來了一個人都沒察覺,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索當中。


    砰的一聲,兩個走在街道上的人撞了個滿懷,並非平常般的僅僅隻是擦碰了肩膀或者衣角,而是兩個人麵對麵頭對頭撞了個結結實實。


    被藤原妹紅撞到的那人率先開口道歉:“啊,抱歉。”


    緊隨其後的便是脾氣火爆的藤原妹紅:“誰啊!走路不長腦子!”


    然而當藤原妹紅定睛一看,卻發現自己撞到的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幫上白澤慧音在人間之裏警衛隊發布找人任務的莫言,隻不過這時候的莫言,有些奇怪。


    他的目光有些恍惚,身上的警衛隊服裝也沾滿了灰塵,這家夥甚至還沒有穿鞋子,光著腳走路。


    看著奇怪的莫言,藤原妹紅好奇地問道:“莫言?你小子去哪混了,怎麽搞得這麽狼狽?”


    莫言並未回答,而是遮遮掩掩地說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才這樣的。


    看著莫言那沒穿鞋子的光腳丫子,藤原妹紅再度追問:“摔跤能把鞋子都甩飛了?你這踩了什麽香蕉皮啊。”


    莫言兩眼一亮,接著藤原妹紅的話尾解釋說自己需要回家一趟換身衣服,順帶把鞋子穿上,一溜煙地跑了。


    望著那幾乎是逃跑的莫言背影,藤原妹紅實在是很難不對這家夥起疑心。


    這家夥心裏肯定有鬼!


    很可疑!


    非常可疑!


    先不談對莫言古怪行為起疑心的藤原妹紅,回看我們的主人公莫言,他現在仍然處於一種混亂的狀態。


    我到底是什麽?


    我殺了我自己,我吃了我自己,我變成了怪物。


    我還是人類嗎?


    說起來還真可笑,前些日子他還對著妖怪賢者八雲紫激動地證明自己仍然是個人類,如今他卻已經變成了一個啃食妖怪的非人存在。


    哈,真可笑啊。


    曾經的堅持在現在看來,仿佛一個小醜表演的反轉喜劇。


    他已經不是人類了,至少不算是普通人了。


    他仍然記得撕裂食人妖怪皮膚的那種美妙,他依舊懷念咀嚼那頭妖怪脊椎骨內側的條狀嫩肉的鮮美口感,他至今都難忘吸收完另一個自己的渾身血肉後的舒暢。


    他到底變成了什麽東西?


    在恐懼和迷茫的操控下,莫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甚至連回家路上碰到了自己的頂頭上司藤原妹紅都不在意了。


    他現在正麵臨一個人生難題,一個哲學問題,一個決定著他餘生的重大選擇。


    回到家後,莫言連衣服都沒換,鞋子也沒穿,像一頭沒有了靈魂的行屍走肉般走到洗手間,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伸手撫摸著自己的臉。


    “我到底,是什麽?”


    “我接下來,要怎麽辦?”


    “我還是莫言嗎?”


    “我是誰?”


    殺戮並啃食自己的敵人,感受著進食的美妙。殺死並吞噬自己的軀體,體驗那變強的快樂。


    名為莫言的人類早已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頭難以形容的怪物。


    怪物仍然擁有莫言的過去,他如今隻是分不清自己的身份。


    是繼續隱藏自己,假扮成人類,在人間之裏當警衛?


    還是釋放自己,變成非人,擺脫過去的一切束縛,盡情享受那釋放本性的狂亂?


    沉默在洗手間持續了很久。


    直到低頭消沉的莫言終於抬起了他的頭,看向鏡子中的自己,沉默才終於在他開口後消散。


    “我分不清了,那就不分清楚了。”


    “思考讓我如此痛苦,那我就不去思考,放棄思考。”


    “當個什麽都不在乎的愚人吧,就這麽在幻想鄉生活吧,把這件事當成你的一個小秘密藏起來吧。”


    “隻有這樣,也隻能這樣了。”


    和鏡子中的自己對話完畢後,莫言打開手龍頭,接水狠狠地洗了洗臉,將自己臉上的灰塵和血汙洗去後,他再次看向那張一如過去的臉。


    恍惚間,莫言好像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竟然開口說話了。


    莫言的視線變得冰冷且無情,仿佛看的並不是自己,而是一個和自己長得很像的敵人。


    鏡子裏的莫言冷笑著,嘲諷地看著他:“裝吧,繼續偽裝吧。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我會吃了你。你逃不了的,這是你我的宿命,你逃不了的。”


    呯!


    緊握的拳頭擊碎了鏡麵,鮮血沿著拳頭緩緩地滴落在洗手台上,莫言緊咬牙關,粗重地喘息著。


    “秘密,這是個僅有我自己知道的秘密。沒事的,莫言。別怕,你很正常。自言自語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很多人都會這麽做的。”


    仿佛是為了說服自己,莫言強撐著讓自己微笑,但是他的笑容在破碎的鏡麵中看起來卻仿佛是一群自己在嘲笑他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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