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顧攸寧已經讓檀音打聽過,不過她見溫美人麵上頗有傾訴的神色,便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那時我是東宮後院唯一有孕的女子,說是眾星捧月也不為過,連皇上,那時待我也溫柔寵溺極了,皇後更是一副仁厚模樣,甚至允了我母親派了三個很有經驗的嬤嬤進東宮貼身照料。”


    “我……我被捧得有些飄飄然,又有可信之人在身邊照料,便放低了戒心。”


    “直到臨產的前一日,那三個嬤嬤齊齊吃壞了肚子,腹瀉得起不得身。”


    “而被叫來的產婆,因為被何知意罰了三月月錢導致自己兒子被賭坊剁了雙手懷恨在心,硬生生將我已經出來的孩子推回腹中,活活憋死。”


    “我甚至恍惚之中都聽到了孩子的哭聲。”


    溫美人說到此處,一張冷傲的臉上已經滿是淚水。


    “他不會怪你的。”


    溫美人耳邊突然想起一道輕柔的聲音。


    她愣愣地抬頭看了顧攸寧一眼,卻是哭得更加傷心。


    是,所有人都勸她這事已經過去了,可是多少個夜裏,她那個被穩婆活活殺害的孩子滿臉青紫的出現在自己的夢裏,怨恨地看著她。


    她想和她的孩子道歉,但每次話還沒出口,自己就會驚醒過來,夢中的孩子也會成為泡影。


    這一句“他不會怪你”好像將她所有的痛苦委屈引了出來


    溫美人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顧攸寧沒有阻止,也沒有出言安慰。


    因為她知道,溫美人隻是需要一場痛苦的發泄。


    前世,崢兒死後,她怨懟帝王,怨懟自己,但看著崢兒小小的屍體被宮人抬走,她卻連哭都哭不出來,因為她覺得自己沒資格,她不配做一個娘親,不配擁有這麽乖巧懂事的孩子。


    直過了一刻多鍾,溫美人的哭聲才慢慢止息。


    “多謝檀音姑娘。”


    錦琴接過檀音遞上的熱帕子,含淚服侍自己主子淨麵。


    主子這些年看著行事跋扈張狂,但一顆心,早就千瘡百孔。


    “對不起,我實在沒忍住。”


    痛哭過這一陣,溫美人眼底的沉痛和哀傷卻是淡了不少。


    “既是痛徹心扉的事,何必要忍。”


    顧攸寧搖頭輕聲道。


    “是我著相了,多謝你方才那句話。”


    溫美人正了正神色,繼續說道:“那事我雖然記在何知意身上,這些年也沒少與她爭鋒相對,但我心裏,總對皇後有些疑影。”


    “我臨產的前一月,皇後突然病倒,東宮後院的內務這才交到當時位份最高的何知意手裏,當然也許真是巧合。”


    “但如果何知意當年也隻是一把刀,那誰是最有可能的執刀之人,大昭自開國以來,每任帝王的生母無一例外都出自四大世家,那時鄭貴妃和盧美人都還未入府,其餘的女子就算動手,也不可能不留下一點痕跡。”


    一把刀?接刀殺人?不知為何,顧攸寧突然覺出一種徹骨的涼意。


    “這是我的一點想法,你若是覺得有理就聽聽,不過興許就是我想多了,畢竟連皇上對皇後也很是信任。”


    溫美人的話繼續在耳邊響起,顧攸寧卻覺得自己的腦子亂哄哄的,大約是近日要考慮的事實在太多。


    她不由地按住了額頭。


    “你怎麽了?”


    “我可不是要嚇著你,就算皇後對你們母子心存不軌,如今你有我們溫家的人脈在手,以你的聰慧和本事,在宮裏也能盡力自保。”


    溫美人被顧攸寧的臉色嚇了一跳。


    “沒事,隻是昨夜沒休息好,有些頭疼。”


    “你的話,我會記在心裏。”


    顧攸寧壓下翻騰的思緒,放下手。


    “耽擱了你不少時間,我也該回宮了,正好盡快將幫你將信送出去。”


    溫美人起身就要告辭。


    顧攸寧剛要起身相送,溫美人又似想起什麽轉過身子道:“大皇子回來了,你也別把銀屑炭往我那邊送了。”


    “放心,我和崢兒這邊夠用,倒是你,經不得凍,再說你今日送來的銀子足夠買幾大車……”


    “買幾大車什麽?”


    顧攸寧正說玩笑話,一道威嚴爽朗的聲音在殿外響起。


    “嬪妾見過皇上。”


    見到來人,兩人忙福身行禮。


    “免禮。”


    帝王見到雙眼還通紅著的溫美人,明顯愣怔了一下:“溫美人也在?”


    “皇上,溫美人是來尋嬪妾買銀霜炭的。”


    顧攸寧搶在溫美人之前開口道。


    “買銀屑炭?內侍省克扣集芳閣的份例?”


    帝王冷了臉,因為當年的事,溫美人對他十分冷淡,他也從不在集芳閣留宿,難不成宮裏的人竟敢怠慢。


    “皇上誤會了,內侍省哪裏敢克扣嬪妾的份例,不過是嬪妾身子嬌貴又愛好享受,那些炭不夠用。”


    溫美人雖然順著顧攸寧的話說了下去,但對帝王的語氣卻不怎麽好。


    “既然皇上在這裏,那嬪妾就先告退了。”


    溫美人飛快地對帝王行了禮就退下了。


    “溫美人性子傲慢,說話不中聽,但心卻不壞,你別放在心裏。”


    帝王看著溫美人的神色以為兩人言語不和。


    “哪有?嬪妾覺得與溫美人相處,很是安心。”


    “不過怪嬪妾方才好像提起她的傷心事了,溫美人哭了好一陣。”


    顧攸寧依著帝王在軟塌上坐下,懊惱道。


    “都是過去的事了。”


    帝王眼底閃過濃濃的愧疚,但也隻是一時。


    “她那裏缺銀屑炭,朕下旨讓內侍省多送些過去就行,不必你這裏勻出來,今年冬日天寒,你別冷著自己和崢兒。”


    顧攸寧卻是搖搖頭:“皇上知道嬪妾並不大懼寒,您和皇後又著意給長春宮加厚了份例,這些銀屑炭多了也是白放著,不如讓嬪妾多得些銀錢。”


    顧攸寧用下巴示意了下紫檀憑幾上還沒收起的匣子。


    “你倒是會算計!”


    帝王隨意看了一眼,也沒伸手去打開那匣子,倒是笑著說了一句。


    “那朕就讓你留著這個買賣。”


    “崢兒今日如何?可還難受?”


    帝王說笑後問起正事。


    “用膳還是有些沒胃口,但用點心卻是無礙的。”


    顧攸寧說到此處眼裏有些促狹的笑意。


    看著女子臉上的輕鬆笑意,帝王的心神也不自覺地放鬆下來,他還怕今日過來女子還是昨日那副擔憂得患得患失的模樣。


    看來寧兒還是願意相信自己的。


    “皇上。”


    但很快,顧攸寧臉上的笑意斂去,換上了濃濃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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