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用自己的真誠,讓劉五環徹底相信了他。


    除去父親之外,居然還有人在支持著自己啊!


    盡管受到同學排擠,盡管在被母親壓迫,但這孩子的眼中,還是慢慢的有了光。


    青雲成了他最尊敬的老師,甚至是朋友。


    然而,在展露這份真誠的背後,青雲還在默默的做著其他事情。


    每當劉五環注入心血的發明即將完成時,他的母親總會及時出現,當著他的麵砸爛他的心血和夢想。


    這一切,都是青雲在背後推動造成的。


    ..........


    他的這種行為,無異於是在加深劉五環和母親之間的矛盾。


    我問青雲:你到底想幹什麽?


    他回答我:我這都是為了他好。


    那與母親如出一轍的口吻,真的讓我厭煩至極。


    你們到底有什麽資格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他人身上,去定義他人的幸福?


    我想阻止他,我想把身體搶回來。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已經搶不過他了。


    ..........


    在接二連三的沉重打擊之下,劉五環漸漸變得消沉頹廢,他的生活愈發壓抑,對母親的怨恨也與日俱增。


    盡管父親在支持他,但因為工作的緣故,父親很少會在家,他大部分時間還是活在母親的陰影下。


    劉五環最終還是崩潰了。


    他來辦公室,找到青雲,那個他最尊敬的老師,最好的朋友。


    劉五環說:“老師,我想放棄了。”


    青雲沒有如往常一般安慰他,而是冷笑道:“懦夫!”


    劉五環:“可是我......”


    張青雲:“為什麽要放棄呢?她說的就一定是對的嗎?”


    張青雲:“隻會用“為你好”來當作借口,掌控你的人生,把是否能考高分作為衡量一個人的全部標準,不允許你有任何的獨立思想,隻把你當成用來攀比和養老的工具,這是正確的嗎?!!”


    “倘若你的人生因此而毀掉,她會負起全責嗎?她會因此感到懺悔嗎?!!”


    劉五環:“......”


    張青雲:“為了夢想,你什麽都可以付出,對吧?”


    劉五環:“......”


    張青雲:“與其在將來後悔,倒不如傾盡所有,讓所有人都看到你的決心。”


    劉五環:“......”


    ..........


    青雲對劉五環所說的話,與我一直深埋在心底,卻沒有勇氣對母親說出的話,如出一轍。


    在那無數個對著母親遺照喃喃自語的夜晚,青雲已經悄無聲息地瘋到了這種程度?


    或許是想到了一直默默支持他的父親吧,劉五環還是有些猶豫。


    青雲卻不給他猶豫的機會了。


    恰巧昨天有同學報告,說自己丟了錢,五十八元五角。


    丟到哪裏了呢?


    青雲也不知道,但他把那五十八元五角,放到了劉五環床鋪的枕頭下。


    在那之後,廣播裏響起的一則全校通報批評,成為了壓垮劉五環的最後一根稻草。


    ..........


    現在不光青雲瘋了,劉五環也一起被逼瘋了。


    是啊,他們是那麽相像。


    我被困在這具身體裏,發瘋般的想要去阻止他們。


    盡管我搶不過青雲,但我的掙紮還是令他感到厭煩。


    ..........


    那天夜裏,青雲站在鏡子麵前,他問我:“為什麽要阻止我呢?我說的不就是你心裏想說的嗎?我做的不就是你一直想做的嗎?你難道沒在心裏怨恨母親,沒有想過報複她嗎?”


    我說:“我恨她,但我從沒想過報複,更沒想過以這種極端的方式。”


    青雲笑了,他笑的很大聲。


    他回到房間,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紙盒子。


    那是我親手做的盒子,裏麵放滿了顧知意傳給我的紙條,是我唯一抓住過的短暫幸福,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


    我問他:“你想幹什麽?”


    青雲沒有回答我,他伸手在紙盒裏摸索著,最後拿出一張紙條,他把那張紙條高舉在我們麵前。


    知意寫給我的每一張紙條,我都能清楚的記得上麵的內容,唯獨這張我從未見過。


    但我認得那個字跡,確實是知意寫的。


    上麵寫著:


    【考上同一個大學,我們就在一起吧......哦對了,你呆呆的,肯定不知道在一起是什麽意思】


    【在一起的意思呢,就是我們永遠都不分開】


    青雲問我:“現在呢?”


    ..........


    青雲開始全心全意的幫助劉五環,幫他完成人生最後一個,也是最盛大的【作品】。


    【作品】需要有一個名字。


    青雲說:“就叫它青鳥吧。”


    青雲對劉五環說:“等到文藝晚會開始那天,你的作品會出現在舞台而不是垃圾桶裏,你會在聚光燈的照耀下,與你的作品一同登台,一道湮滅......世界上還有比這更浪漫而美好的事情嗎?”


    劉五環低著頭思考很久,最後說出一句:“威力不要太大,我不想傷害到別人。”


    真是個善良的孩子啊,在這種時候還在考慮別人,盡管其他人一直都拿他當笑話看待。


    青雲說:“放心,它隻會讓你的母親用一生來懺悔而已。”


    ..........


    青雲騙了劉五環。


    那隻象征著自由的青鳥,帶著禮堂裏的所有人一同消逝了。


    那些學生是青雲特意聚集起來的,他們之中有早戀的,有不愛學習的,青雲說這些人都是母親口中的社會殘渣。


    “反正他們遲早會被社會淘汰的,不如讓我來淘汰他們。”


    不管如何,幫助劉五環報複他母親這一承諾,青雲確實是做到了。


    那個女人在得知消息的當晚,就跳樓自殺了。


    ..........


    自從見到那張紙條後,我仿佛陷入一片沼澤裏,再也動彈不得。


    學校禮堂發生爆炸後,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善後,在一係列機緣巧合下,他把目光盯上學校裏的一個女生。


    她叫江嫿。


    她很聰明,但成績始終處於中上。


    青雲覺得,她要是把心思全部放在學習上的話,最少可以拿到年級前幾。


    造成江嫿如此“墮落”的原因,肯定是因為她缺少父母的管教,還經常和那個異父異母的問題少年哥哥混在一起。


    他決心,要幫助江嫿“糾正”。


    ..........


    江嫿和我們完全不一樣,她自由,無憂無慮,沒有任何人會管束她。


    但她的下場,卻比劉五環還要淒慘。


    她被奪走一切,並親手殺死自己的哥哥。


    ..........


    我一直不明白,青雲為什麽會把安寧選做下一個目標。


    這種成績優異的好學生,無論從何種角度,都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直到那天家長會,我見到了安寧的母親。


    那是一個很愛笑的婦人。


    她對我說:“老師,我家安寧隻要開心就好啦,我不希望給他太大的壓力。”


    是啊,她給兒子取名叫安寧,還不能說明一切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來如此。


    原來高舉審判大旗的你,不過是一個因嫉妒他人的幸福,就想方設法去毀滅的幼稚孩童而已啊!


    ..........


    其實仔細想來,都是我的錯。


    如果不是我喜歡逃避,每次都讓青雲承受一切,他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


    那天夜裏,在青雲沉睡時,我搶到了身體的控製權。


    我踩在椅子上,把繩索一點一點的套在脖子上。


    “我對不起你,你對不起那些被你毀掉的人。”


    “我們都有罪。”


    “一起死吧。”


    ..........


    青雲醒了,我失敗了。


    但我依然不肯放棄,瘋狂的搶奪身體控製權,瘋狂的嚐試自殺。


    青雲問我:“為什麽?”


    我說:“你還沒意識到嗎?我們才是真正的社會殘渣啊!”


    我始終沒有成功,但在我的幹擾下,他也無法繼續實行犯罪。


    ..........


    既然做不到自殺,那我也想做點別的。


    我向學校提出申請,把每個班級裏成績最差的那些學生,整合成一個班,由我來擔任班主任。


    我會保護你們的。


    至少在我的眼皮底下,青雲傷害不到任何人。


    ..........


    看著我的學生即將長大畢業,我真的很開心啊。


    在他們的身上,我看到了青春與朝氣,這些都是我從未擁有過的東西。


    盡管他們的成績並不出色。


    但青春本就不隻是由冰冷的數字所構成。


    真好啊。


    快長大,快畢業,快離開這裏吧。


    ..........


    我還是沒有堅持到把他們送出校門。


    在高三即將畢業的前夕,一張白紙突兀的出現在我的桌子上。


    上麵寫著:


    【靈媒條約】


    青雲搶奪回身體控製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


    過去,青雲殺人需要長久的謀劃,在我的影響下他無法完美實行。


    但現在,殺人便隻要寫幾個字而已。


    我親眼見證我的學生毛厚望,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真是瘋了,世界上為什麽會有這種東西。


    ..........


    從母親死後,我一直搶不過青雲,但我接二連三的自殺行為,也給他造成了很大困擾。


    青雲說:“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那則合約給予靈媒的權限是:每次遊戲都可以指定一名參與者,其他的全憑隨機。


    青雲把這個名額給了我,並答應會在遊戲裏給我的學生留一條活路。


    “如果你再繼續這種無用的抵抗,我絕對會殺了他們所有人。”


    我妥協了。


    因為他想殺死我的學生真的很容易。


    隻要在遊戲中布置幾道高難度的數學題就可以了。


    ..........


    第二次的遊戲,叫【丟手絹】。


    青雲說,這是一道有關音樂的題目。


    音樂嗎?


    我想到了一個學生,她叫宋曉夏。


    她和知意很像啊,聰明漂亮,愛笑,待人友善。


    如果是她的話,一定可以帶著大家活下來吧。


    ..........


    她死了,和另外四個學生一起,死在了幾個人渣手裏。


    ..........


    第三次的遊戲,叫【宿舍尋寶】。


    青雲說,這次的遊戲,和五行八卦有關。


    我寫下了張陽的名字,他對這些東西倒背如流。


    ..........


    我很難過,也很開心。


    因為我至少救下了五個學生。


    ..........


    第四次的遊戲,叫【私塾賭命】。


    這是一場對抗類的遊戲,那群人渣也混進來了。


    我毫無頭緒,學生要怎麽和他們對抗呢?


    思來想去,我隻好寫下葉昊宇的名字。


    他很強壯,比成年人還要強壯。


    替我打死那群混蛋。


    ..........


    第五次的遊戲,叫【祭祀】。


    這一次,根本不用管遊戲內容是什麽,因為我進去了。


    沒等青雲反應過來,我立刻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這是一場令人絕望的遊戲。


    我組織秩序,準備用唯一的方式贏下這場遊戲,並表示我會在第一輪祭祀帶頭行動。


    在我做這一切時,青雲就在默默的看著我,他沒有任何辦法,遊戲不順利完成,他也會死。


    但當我跳下桌的那一刻起,他立刻搶奪回身體控製權,拚命的朝蒲團跑去。


    這是一場命運的較量。


    看著周圍學生接二連三的倒下,我在心中默默祈禱:“讓我死吧,死了就一切都結束了。”


    ..........


    我還是沒死啊,就像我的人生一樣,明明一直很努力,卻什麽都做不到。


    我感覺自己好像做了很多,又好像什麽都沒做,該死的人還是會死,我根本救不了他們。


    ..........


    我很慶幸。


    我有一群優秀的學生。


    他們冷靜,善良,勇敢且堅韌,還有著蓬勃的朝氣。


    在麵對如此多的艱難險阻時,他們從未輕言放棄,始終相互扶持,彼此鼓勵。


    他們讓我看到希望,看到了結束一切的希望。


    母親啊,他們不是你口中的殘次品、社會殘渣,他們真的很棒。


    故事已經快要結束了。


    青雲很聰明,他絕不會坐以待斃。


    但我相信我的學生,他們一定可以做到。


    拜托了,殺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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