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辭去工作,開始自考教師資格證,準備和青雲一起去尋找答案。


    青雲問我:教哪個年級段呢?


    思緒不由得飄回那個午後,我說:高中吧。


    我入職江衍二中,成為一名教師。


    ..........


    我在校園裏看到的青春,是清晨教室裏傳出的朗朗書聲,是課間走廊上追逐打鬧的身影,是操場上肆意揮灑的汗水,是午後樹蔭下傳來的歡聲笑語。


    他們在課堂上奮筆勤書,卻又在課餘時間做著母親眼中揮霍青春的錯事。


    老實說,我很羨慕他們。


    我的青春帶著太多的遺憾,隻能在見證他們的美好中,找尋一絲慰藉。


    青雲卻說,這樣是不對的,他們以後會為自己的行為後悔。


    我問他:什麽是對的?


    他告訴我:母親說的是對的。


    我說:那我現在為何會感到後悔?


    ..........


    青雲變的越來越奇怪了。


    他時常會在深夜,對著母親的遺照自言自語,一念就到天亮。


    他開始變的嚴厲,變的喜歡拖堂,布置如山一般重的課餘作業,在周末時開設補習班,喜歡用母親的口吻來教育學生。


    他對我說:“我這是在拯救他們。”


    我不同意,我已經用自己的前半生證明母親的做法是錯誤的,為什麽還要去毀了別人?


    青雲說:“因為接受母親教育的是我,而實施行動的是你。”


    “一直以來隻會逃避的你,怎麽會懂我的感受,而現在又有什麽資格來指點我?”


    我無言以對。


    逐漸對這個世界感到無趣的我,也不想再去爭搶身體的控製權,隨他去吧。


    ..........


    有個老師請產假休息了,她的課程全部空出來,青雲主動提出幫她代課。


    那是一節自習,青雲在一個學生的課桌裏,找到了一樣與學習無關的東西。


    那是一個橘子外觀的燈,非常有趣。


    青雲問他:這是什麽?


    那孩子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說:這是我的發明。


    青雲問他:在學校裏不學習,做這種東西嗎?


    那孩子急忙解釋:老師,這是我用課餘時間做的。


    青雲問他叫什麽名字。


    他叫劉五環。


    ..........


    青雲貫徹了母親的嚴厲,他下課後直接叫來了劉五環的家長。


    來的是他的母親。


    那個女人一進辦公室,便劈頭蓋臉的對著劉五環一頓臭罵,並當著所有老師的麵,直接砸爛了他的發明。


    劉五環至始至終低著頭,一言不發。


    說實話,看到這一幕,我和青雲都有些恍惚。


    我們在那個女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母親的樣子。


    罵完劉五環後,他的母親立刻對我賠上笑臉,送上一張超市購物卡的同時,拜托我好好管教他的兒子。


    青雲答應了。


    ..........


    從那以後,青雲把更多的關注放在這個學生身上,因為有著一個相像母親的關係,他在劉五環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青雲給劉五環布置更多的作業,在下課時把他叫到辦公室做題,剝奪他所有的課餘時間。


    他經常在上課時當眾批評劉五環,把他樹立成反麵教材,讓所有同學都開始孤立他。


    隻因母親說過,學習才是重中之重,成功的路上不需要朋友。


    如果母親說的不對,那我和青雲幾十年來的人生,豈不是成了笑話嗎?


    青雲正在一點一點的把劉五環變成我們當初的樣子。


    ..........


    直到那一天。


    有個學生拿著一個垃圾桶走進教室,那個垃圾桶會說話,還能將垃圾自動分類。


    學生說:老師,這是劉五環在寢室偷偷弄的。


    看來,青雲的孤立計劃真的很成功。


    ..........


    當天夜裏,青雲對著母親遺像發呆的時間,更久了。


    他很好奇一件事。


    為何劉五環的母親和我的母親如此相像,劉五環本人卻和我完全不一樣。


    他雖然不敢反抗,但卻有著自己的堅持。


    ..........


    第二天,青雲把那孩子叫到辦公室,他沒有發脾氣,隻是心平氣和的問他,為什麽這麽堅持。


    那孩子很緊張,他不敢抬頭看我,說出的話語卻慷鏘有力。


    “老師,這是我的夢想。”


    夢想?


    那是什麽?


    反正我沒有。


    ..........


    青雲決定,去劉五環的家裏家訪。


    盡管我不是劉五環的班主任,但她的母親還是異常熱情的接待了我,泡了熱茶,切好水果,還帶我去劉五環的房間去看他小時候獲得的獎狀。


    我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房門。


    門鎖被拆掉了。


    我問起他的母親,劉五環是從什麽時候有了發明這個愛好呢?


    她的臉色驟然變了,變的有些陰沉,與我母親談論到父親時的臉色如出一轍。


    她告訴我,劉五環是受到他父親的影響,才會喜歡上這些東西。


    也是父親背著她給劉五環零花錢,他才能買那些材料。


    為此,他們前兩天才剛吵過架。


    ..........


    父親嗎?


    好陌生的詞匯。


    我好像理解劉五環的抗爭勇氣從何而來了,因為他身上有一樣我不曾擁有的東西。


    支持。


    我很羨慕他,有一個這麽好的父親。


    但青雲認為,他的父親是在害他,他遲早會毀了這孩子。


    他決定換一種做法,帶這孩子重回“正軌”。


    ..........


    隔天,青雲把劉五環叫到辦公室裏,他說他支持劉五環的夢想,讓他千萬不要放棄。


    那孩子猛的抬頭,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這個一直在針對自己的老師,為什麽突然開始支持自己了呢?


    青雲用實際行動打消了他的疑慮。


    上課時,他不再點名批評劉五環,下課之後,他依舊把劉五環叫到辦公室。


    但並不是為了給他布置作業,而是親自指導,幫助他完成創意發明。


    大學期間,青雲依舊保持著如高中時期的自律,除了選修的課程外,他還自學了許多其他專業的知識。


    是啊,青雲要比我聰明得多。


    說起來也蠻可笑的,就是這樣聰明的一個人,卻無法在職場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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