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後,汽車在趙曜居住的小區前停下。


    他沒有立刻下車,他在等一個講和的契機。


    文竹偏頭看他,“不早了,早點回去睡吧。我送完大瑤還要回安河。”


    他問:“你怎麽回去?”


    文竹說:“打個車。過年期間車挺多的。”隻是貴點。


    “好。”


    趙曜的手搭上了車門,將手指伸進拉手。


    望著他的動作,文竹突然產生一種再也見不著的錯覺。


    “等一下。”她急忙出聲。


    趙曜伸出去的手指驟然停住,他連忙回頭,盛大的歡喜在他麵上綻放,神采奕奕。


    文竹說:“你那些東西,我回頭整理讓讓葉如帶給你。”


    這些話像一個開關,熄滅了趙曜臉上的光。


    他神色黯淡追問了一句,“我去拿或者你帶給我不行嗎?”


    “我後麵很忙,你們不是馬上開學了嗎?”


    “知道了,隨你。”趙曜拉開車門下了車,動作一氣嗬成。


    他到底在氣什麽玩意兒啊?明明做錯事的人是他啊。


    文竹百思不得其解,一腳油門駛離了趙曜家小區。


    路上文竹接了大瑤的電話,是大瑤媽媽問大瑤到哪了。


    “阿姨您好,我是大瑤朋友。我們已經在城區了,還有15分鍾到。”


    到大瑤家時,她還在睡。大瑤的爸爸背起熟睡的女兒,大瑤的媽媽連聲道謝。


    一個半大的小男孩怯生生地站在門邊打量文竹,烏黑的眼睛像極了大瑤。


    大瑤的媽媽很體貼,關切道,“姑娘你怎麽回去啊?要不就在我們家睡一晚?”


    “不用了阿姨,我打個車就好了。”


    大瑤媽媽不放心,“這裏車不好打。我讓老李送送你?”


    “不用麻煩,我等一會兒沒事的。”


    但文竹運氣不錯,這句話剛說完沒一會兒,一輛空車從大瑤家門前經過,文竹上了車。


    大瑤媽媽連連揮手,“今天謝謝你了,有空來家裏玩。”


    文竹連聲稱好。


    汽車發動前,大瑤媽媽拿了一張鈔票遞給出租車司機,“師傅,麻煩路上不要再帶人了。”


    “這不夠的,我送過去跑空回來不劃算。”司機討價還價。


    大瑤媽媽又遞了一張紅色鈔票,“200頂天了。行情價我也是知道的。大家都鄉裏鄉親,你安心把我侄女送到家,其他都好說。”


    平日裏包車從安城到安河也不過50元。新年期間有溢價情有可原,但太高就離譜了。


    文竹連忙推拒,讓司機把錢還給大瑤媽媽,“師傅,我給你錢。”


    司機不太耐煩,“誰給都一樣的,你們自己商量好。”


    大瑤媽媽動員文竹,“姑娘,你送大瑤回來也辛苦了。這沒什麽的。早點回家吧,太晚了你爸爸媽媽要擔心了。”


    在她的殷切目光裏,文竹突然覺得鼻尖酸澀。她家哪還有什麽擔心她的爸爸媽媽呢?


    “好,謝謝阿姨。我先走了。”


    她揮了揮手,搖上了車窗,將自己的情緒藏於幽暗空間中。


    文竹到家時已是淩晨1點多。


    對鎮上居民而言,一年僅有一次的歡聚需要爭分奪秒與家人共享。


    所以,鎮上的夜市尚熱鬧,小巷裏的居民樓仍有不少亮著燈。


    文竹推開家門,深沉的寂靜與黑暗如潮水般向她襲來。


    她在椅子上坐下,拿出手機,望著安靜的手機出了片刻神。


    充實而美好的一天收於倉促與狼狽。


    她有些累了,洗了澡,躺在床上,很快入睡。


    -


    趙曜踏上居民樓的台階,走到自家大門前時,才想起趙文潔前兩日的叮囑。


    他抬頭看了眼大門頂上的攝像頭,沒來由地心驚了一瞬,複又想起白天電梯裏的那一幕。


    意識到自己的怯懦,比怯懦本身更讓人覺得可笑。


    拇指指腹輕覆門鎖,清亮的“嘀”聲後,機械的女聲傳來。


    “門已開啟。”


    趙曜拉開大門,與滿室昏暗撞了個滿懷。


    在反身關門時,對麵的大門“哐”地一下被推開。


    “趙曜!”夏天站在門內和他打了招呼,“你還舍得回來呢?”


    那種若有似無的恐懼因為這一句,蕩然無存。


    趙曜看他一眼,給人留了門。


    夏天趿著拖鞋進趙曜家時,趙曜正蹲在電視櫃前研究攝像頭的插頭。


    插頭此時是鬆開的狀態。


    所以異常隻是因為插頭無故脫落?


    “看什麽呢?”夏天站在他身後,“你媽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趙曜將插頭插好,轉頭在沙發上坐下,頭放在沙發靠背上,四肢大開。


    夏天踢了踢他的腳,在他身邊坐下,“你幹嘛去了?這麽累?一副被榨幹的樣子。”


    趙曜瞥他一眼,坐正了身體,“我有事問你。”


    “你問。”夏天躍躍欲試,“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家這幾天有人來過嗎?”


    “這什麽鬼問題?”夏天努努嘴,“還以為你有情感問題需要我處理。”


    趙曜睨他一眼,“你能處理?”


    眼裏裏赫然寫著:單身狗,十足的輕蔑。


    夏天急了,“我這不是看你一副失戀的德性嗎?你說說,沒失戀大晚上一個人回家?”


    趙曜沒接茬,繼續問,“我家這幾天有人來過嗎?”


    “沒有!”夏天很肯定,“不過我多數時候在家,僅有的幾次出門時間,沒發現有人。怎麽了?”


    趙曜搖搖頭,“沒事。”複又若無其事地問,“怎麽我一回來你就開門?在貓眼後麵蹲我呢?”


    “什麽玩意兒。”夏天不屑,“我剛好在玄關那裏找東西,聽到你家門鎖聲音,所以開門看看。”


    “哦。”趙曜不再說話。


    夏天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最後開口,“你這穿得什麽?裏麵那件粉了吧唧的沒見你穿過。”


    “剛買的。”趙曜默了默,補充道,“文竹帶我買的。”


    夏天籲了一聲,“這麽得意怎麽你一個人回來了?”


    趙曜半真半假,“她善解人意,讓我回來跟你玩。”


    夏天很嫌棄,反複強調,“我很直,我不搞基。”


    趙曜一語中的,“但你打遊戲很菜。”


    最後,夏天拖著趙曜陪他開了一晚上黑。


    夏天菜得摳腳的遊戲水平,成功讓趙曜從患得患失中跳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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