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進來者是一位約莫二三十歲的年輕女人,一頭偏分短發,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化了全妝,假睫毛濃翹,美瞳直徑誇張,口紅顏色豔麗。她穿電光藍的超短款羽絨服,下身是黑色緊身牛仔褲和及膝長靴。她個子很高,比文竹還要高上一些,是個豔麗卻不俗氣的美人。


    進門後,湯念柔換了拖鞋,朝站在床尾的文竹伸手過來,“你好,湯念柔。”


    她的嗓音較正常女性中性一些,很特別。


    “你好,文竹。”文竹自報家門。


    湯念柔掃了文竹一眼,“人如其名。美女你氣質很好。”


    文竹看著麵前大大咧咧,聲線特別的女人,淡淡笑了笑,道了謝。


    她可不能說你倒是和你的名字南轅北轍。


    見文竹反應平淡,湯念柔脫了自己的羽絨服隨手扔在靠窗的床上,順便也扔了眼鏡。


    文竹發現她的眼鏡沒有鏡片,隻是個框。而她羽絨服裏麵,隻有一件亮片抹胸,露出的皮膚白皙光滑,直角肩漂亮,手臂肌肉線條勻稱。


    湯念柔:“我去洗澡了美女。”


    文竹點了頭。


    與陌生的同住室友打過照麵後,文竹重新躺回床上,點開了微信。


    想到方才匆匆掛斷的視頻,她發了張今晚的三人合影給他。


    並附言:現在看到了?


    幾秒後,趙曜回了消息。


    -z:看到了。這是給男高中生的深夜福利?


    -竹子:勸你別這麽說話,我會忍不住拉黑。


    過了一會兒,趙曜回了一張自拍給文竹。


    -z:這樣呢?還拉黑嗎?


    文竹放大圖片,他還在教室裏,自拍的角度和剛才視頻的角度別無二致,隻是離鏡頭稍遠些。


    似笑非笑的眼睛正視著鏡頭,鼻梁挺直,嘴唇緊閉。


    文竹試著用手遮住他的眼睛,近看下半張臉看不出什麽情緒,矜淡清冷、疏離沉鬱。但挪開手掌,卻險些讓人溺斃在他的視線裏。


    不得不說,趙曜真的很懂拿捏自己。


    文竹回了個點讚的表情,再次遊說趙曜給自己的當磨破。


    -竹子:長這麽好看有什麽用?有本事你給我拍啊!


    -z:你想拍哪裏?


    -竹子:……


    -竹子:你見過紅色的感歎號嗎?


    趙曜回了個問號給文竹。


    [您的消息已發送,但被對方拒絕接收]


    這行提示出現時,趙曜失笑。


    -z:你來真的啊?


    [您的消息已發送,但被對方拒絕接收]


    依然是熟悉的提示。


    趙曜失笑,她甚至可以想象她此時張牙舞爪的樣子。


    大約一分鍾後,文竹將人從黑名單裏放了出來。


    -竹子:現在看到了嗎?


    趙曜表示看到了,並且回了個求饒的表情。


    文竹樂不可支,隨後板著臉打了字。


    -竹子:好好說話。


    -z:你要看看我剛剛看到過的感歎號嗎?


    文竹說可以。


    隨後趙曜發了兩張截圖過來。


    明明每一句話從不會被對方接收,但趙曜還是固執地一句句發過去。


    文竹看完兩張截圖的所有內容。


    -竹子:幼稚。


    -z:你這個拉黑一分鍾的操作更幼稚。


    一語驚醒夢中人。


    文竹突然意識到,他倆此番對話確實很幼稚,不止幼稚而且很親昵。


    -竹子:我明天要早起,先睡了。你早點回家。


    發完這句話,她便關了機。


    趙曜那邊苦等消息不到,撥了個電話。


    關機的提示音傳來,那種熟悉的刺痛感再次傳來。


    -


    湯念柔從浴室出來時穿著酒店的浴袍。文竹發現她卸了誇張的麵部妝容,整張臉清淡了不少,皮膚清透白皙,比方才少了穠豔多了幾分知性。


    文竹看著她的臉,莫名覺得有點眼熟。


    湯念柔注意到文竹的視線,不辨喜怒地問:“怎麽了?”


    “覺得你有點眼熟。”文竹說,“方便問一下你是哪裏人嗎?”


    湯念柔說話沒什麽口音,不太容易分辨。


    聞言,湯念柔笑了一下,“你是說我長得很大眾嗎?”


    “不是這個意思。”文竹斟酌著言辭,“我曾經認識一個人也姓湯,他是南遠人。”


    “所以你就在想我會不會也是南遠人?還剛好和他是親戚?”湯念柔打斷她,“不好意思,我不是南遠人,家裏也沒有弟弟妹妹哥哥姐姐。讓你失望了。”


    文竹:“沒關係,就是覺得有點眼熟。不過我和他見麵也不多,我記錯了也不一定。”


    湯念柔沉默思忖片刻,淡淡開口:“那你呢?你是哪裏人?”


    “我是安城人。”


    “安城?沒聽過。”湯念嘉很直率。


    文竹不惱,表情淡淡,“小地方,沒聽過很正常。屬於胥市。”


    “胥市我倒是知道。”湯念嘉說,“美女你是哪個單位的?”


    “單位?”文竹想起簽到時,也被問過這個問題。


    “是啊。這個活動不就是h市市政府聯合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邀請各大高校的建築學院、各大建築公司和設計公司組織的嗎?”


    簽到台上當時有好幾張簽到表,文竹似乎有看到其他幾張的簽到人員名單後都附有單位,不過文竹這一張大多標注為“個人”。


    如果不是文竹毫無意外地辦好了入住,她差點以為自己跑錯了地方。


    “我是來參加攝影比賽的頒獎典禮的。”文竹解釋。


    “噢,你是攝影師啊。”湯念嘉說,“我看你的氣質就像搞藝術的,以為你是哪個單位的設計師,原來是攝影師。”


    文竹:“那咱們怎麽會住到一個房間?主辦方安排錯了嗎?還是酒店弄錯了?”


    湯念嘉:“應該沒錯,主辦方發的議程裏有頒獎典禮這一項。”


    文竹這才想起郭雨馨遞給她的那個紙袋。她從紙袋裏拿了會務資料,逐字逐句看起來。


    20xx年未視界設計論壇暨大師聯創工作營。


    活動名稱與攝影典禮一點關係都沒有。


    文竹繼續往下看。


    領導發言、幾個主旨演講,演講嘉賓的抬頭都很厲害,文竹一行行看過去:xxx股份有限公司公司總建築師、xxx大學建築學院院長、全國工程勘察設計大師……


    最後一個嘉賓的抬頭是平蕪建築設計谘詢(季市)有限公司設計總監,而後麵的名字是——


    湯念嘉。


    文竹驚駭不已,抬起頭打量麵前的女人。


    她這種人照理不應該和自己分享同一個房間。


    湯念嘉沒看她,正在回複手機消息。


    文竹收回目光,注意到議程的最後一項是攝影大賽頒獎典禮。


    看到這裏文竹心頭的緊張才緩和了些許。


    這是明天上午的安排,明天下午的安排是考察參觀與主題采風。


    後天還有半天,是攝影論壇。


    資料最後附了主辦方、協辦方以及參會單位的名字,裏裏外外透露出一種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味道。


    文竹迷惑了。


    她這麽一個不入流的自由攝影師,何德何能與一群大佬同處一個會場?


    既來之,則安之。她暗暗給自己打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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