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硯舟狠狠剜了他一眼,步出正廳,向著書房方向走去。


    天祿立刻狗腿地跟上,討好道:“少主,您怎不笑了?是生來便不愛笑嗎?”


    墨硯舟駐足,回身凝視天祿,語氣冰冷:“忽然憶起,那九重山的山道至今未修,要不,你去負責如何?”


    天祿瞳孔緊縮,連連擺手:“少主,屬下知錯,再不敢了!”


    墨硯舟冷哼一聲,轉身進了書房。


    心有餘悸的天祿暗暗鬆了口氣,倚在門框上,雙手按住胸口那幾近破碎,再度受傷的小心髒。


    那高聳入雲的九重山可是千萬年老雪山,終年積雪不化,山腳下方圓百裏寸草不生。


    讓他去修山道,還不如就地處決了他呢!


    少主自開葷後,這脾性是越發陰晴不定了。


    不行,他得去抱緊老太爺的大腿,以免哪天惹少主不快了,真將他丟去那九重山,修山道去。


    翌日晨曦,朝堂之上。


    喬惜端坐於龍椅,目光如炬,逐一掠過禦台下俯首的群臣,最終落在右下側,為首那一襲紫色官袍的墨硯舟身上。


    嘴角輕揚,全員無缺,心中暗道:真好。


    她輕輕抬手:“諸位愛卿,平身!”


    禦案旁,正處變聲期的皮卡丘,聲音略顯青澀卻莊重,有模有樣地高呼:“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臣,有本要奏!”


    聲音出自,位於隊伍後段,身著綠袍的州司馬——周聞融。


    周聞融邁步出列,穩步走到殿堂中央。


    他先是恭恭敬敬地躬身向喬惜行禮,隨後挺直脊背:“微臣此次欲奏之事,與右相墨硯舟大人有關。”


    這句話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瞬間引起了朝堂上一陣騷動。


    其實,此話一出,朝臣們心中大致已有了答案,隻是未曾想,不過寥寥數日,周聞融便按捺不住性子了。


    如此急功近利的吃相,著實難看了些。


    “哦?”喬惜澄澈的烏眸轉向墨硯舟,輕揚眉梢,唇角微微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周聞融從袖袍中,取出一本奏折,雙手高舉。


    喬惜側首,看向禦案旁:“去吧,皮卡丘。”


    皮卡丘輕擺拂塵,快步走下禦台,接過奏折,折返呈給喬惜。


    喬惜伸手接過,意味深長地睥睨周聞融一眼,方才低下頭展開奏折,查看起來。


    心中不禁冷笑:還真是豬八戒掄家夥一一倒打一耙。


    當年,分明是他上趕著去巴結墨家,還說什麽“舉手之勞,斷不能收如此貴重之物。”


    而人家墨硯舟隻承諾,往後若那小姑娘有難,持玉鎖來京,他會庇護。


    出了墨府,周聞融轉頭卻四處宣揚,墨府看中他女兒,為小公子墨硯舟與他家女兒訂婚。


    墨府念及周家女有恩於墨硯舟,顧及女兒家的名聲,便未曾出麵解釋,任由謠言傳播。


    如今,竟成他攜女歸還玉鎖,墨硯舟對他家女兒一見鍾情,死活要娶她。


    分明是他一人帶著玉鎖去墨府,人墨硯舟根本沒見著那小姑娘,何來的一見鍾情?


    真是無語至極,一個五六歲,屁大點的孩童,知道什麽是娶親嗎?


    真是搞笑他媽給搞笑開門,搞笑到家了!


    禦台下的墨硯舟微微一怔,當年這些事都被祖父命人壓下,外界根本無從知曉,她又是如何得知?


    然而,喬惜接下來的心聲更是令他當場石化。


    喬惜雙目如潭,帝眸半眯:那墨硯舟的爹娘怎麽死的,你怕是比誰都清楚吧?


    墨硯舟瞳孔緊縮,什麽?!!爹娘之死,難道......並非意外?


    她到底知道些什麽?


    “周愛卿,周大人。”


    周聞融身子弓得更低:“陛下。”


    喬惜臉上掛著職業性的笑容:“你所述之事,真假暫且不論。”


    “孤有一件事不解,還請愛卿解惑。”


    周聞融語氣誠懇:“陛下請問。”


    喬惜眸色幽深,轉向墨硯舟輕揚下巴:“昨日,他墨硯舟官至右相,不能早朝都知曉提前向孤稟明原由;


    愛卿,你一個從六品的州司馬,無故缺勤早朝,將殿中諸位同僚、將孤、將北齊,置於何地?”


    周聞融一愣,京中誰人不知,喬家女與墨硯舟不對付,以往更是以各種牲畜代替其名。


    今日此番維護,可是二人私下裏達成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協議?


    越琢磨越覺得就是這麽回事兒,再結合前不久,喬氏女為了墨硯舟,


    更是將隻差交換庚帖的未婚夫婿——禮部祠部司主事陸驥,直接貶職為刑部員外郎的下屬。


    他微微抬眸,目光在墨硯舟與喬惜身上流轉,輕瞥一眼又迅速低下頭。


    “周愛卿怎不說話?是天生就不愛說話嗎?孤看你方才倒是能言善辯得緊呀。”


    喬惜雙手輕撐著禦案,身子微微前傾:“怎麽?啞巴了?”


    周聞融戰戰兢兢,木然跪地:“陛下,微臣知錯!”


    他抬袖擦去額間的汗水,略哽咽,“昨日微臣突聞墨相大人欲與小女取消婚約,一時氣急,故才調頭去了墨府。”


    “哦~”喬惜轉向墨硯舟:“墨愛卿,是這樣嗎?”


    墨硯舟抬眸,瞥了眼周聞融,後目光深邃地望向喬惜,丹鳳眼眸微眯,“應當是吧。”


    “嗯~?”喬惜故作疑惑:“‘應當’是何意啊?”


    墨硯舟拱手:“因昨日周大人攜女前來墨府時,官袍未換。所以,應當如他所言。”


    喬惜輕輕頷首,還真是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呢。


    這狗東西話中的“應當”用得甚妙,既不否認,又不明確肯定,這模棱兩可的回答還真是聽君一席話勝似一席話。


    墨硯舟微微蹙眉,這話是在誇我?但聽著怎如此別扭?


    周聞融接過話頭,繼續道:“微臣隻是愛女心切罷了,可憐天下父母心,護犢之心是每位父母的本能。”


    說著他看向左前方:“喬相應當對下官當時的心情很能共情,為人父看著女兒受了委屈,又怎會坐視不管?”


    喬惜冷眸瞥了眼左下首處,是嗎?他真能感同身受嗎?


    喬明卿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他此刻腦中在想些什麽。


    正因他低著頭,所以也正好錯過喬惜看向他時眼中那一閃而過的不屑與冷漠。


    而這些,正好都盡收墨硯舟的眼底。


    周聞融見禦台上的喬惜不說話,便壯著膽子繼續道:“陛下,微臣、微臣有一不情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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