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他娘的瞎捧老子。”段虎神情並無動容,還是那麽凶煞剛硬。


    他也不是誰誇都能飄。


    這好話也得分人。


    他粗啞道:“老子打頭一天就跟你說了,甭總跟我整肉麻兮兮這套。”


    “我就是為我媳婦兒別那麽累,再說不也是好事兒麽。”


    “你管誰幹多幹少呢,算那做啥?最後事兒抓緊辦成,糧食啥的抓緊種出來給人災區送過去解決問題,這才是正經的。”


    “沒錯,沒錯。”何書記急忙附和:“段虎同誌說的很實在,是這麽個道理,咱們能幫助災區趕快解決饑荒問題才是對的。”


    “行了,別逼次了,叫老子分心。”


    “你擱這杵著有個雞毛用?該去哪兒去哪兒。”


    “完事兒老子把這堆鏟子給你們推回去不得了。”


    “... ...這。”何書記又想說沒意義的客套話,被段虎一聲怒罵瞬間噎回。


    他再不敢磨嘰,隻得連著鞠了倆躬以後轉身離去。


    季春花想走,又不能走。


    她不怎麽想戳破段虎對她偷偷的照顧,但又惦記著可能會掉到地裏的錢。


    最後左尋思右尋思,矛盾糾結了許久,仍然沒動勁,足蹲得腿都發麻。


    須臾,耳畔躍入段虎痞氣的笑罵——


    “嘶,這他娘的地裏咋還能長出錢來了?”


    他隻能先揣口袋裏,接著刨坑,嘴裏還叨咕:“哪個沒腦瓜的搞個勞動還帶丟錢的?”


    “這可倒好,奉獻的還挺徹底,力氣也賣了,錢也灑了。”


    “... ...”季春花聽得臉蛋子漲紅,不自覺地癟癟嘴。


    咋那麽愛埋汰人呐?


    本來就是褲兜淺嘛!


    再說了... ...她就是太重視那張大團結才會總揣兜兒裏的。


    她可是想拿那錢給他過生日的!


    季春花憋屈到快把衣角都扯碎乎了,卻又冷不丁地聽見他說:“得嘍~”


    “老子真想不明白這點破雞巴活兒咋就用那麽多人了?”


    “這不三兩下的事兒麽。”


    他提著鏟子走向板車,自言自語道:“去村委會鏟子一送,錢一交,老子就回家摟媳婦兒去嘍!”


    “!”季春花陡然瞪大雙眸,再也顧不得啥戳破不戳破。


    這錢是她理應得的,還得再送回去?


    萬一他們不給她了咋整... ...或者明天問的時候,又有別人說自己也丟錢了咋整?


    還得跟人家掰扯,證明這錢是她的。


    季春花知道世上不缺貪婪的人,她不想兜這個圈子冒這個風險。


    她腦瓜一熱,猛然站起!


    “啊!”的一聲,又一屁股坐下了。


    腿軟了,沒勁了。


    坐了好大的一個屁股蹲兒!


    下一秒,她幾乎想也沒想地用力捂住嘴,雖然已經打算出去跟他坦白,但就是控製不住的心口狂跳。


    怎想,周遭卻寂靜一片,啥動靜都沒有。


    “... ...”季春花逐漸放鬆身軀,手也試探著撒開。


    她蹙眉心想:難不成是他沒聽見,已經走啦?


    正這麽尋思著,身旁就倏而爆發出一記低吼:“哈!”


    “啊!!!”季春花正提心吊膽神經繃緊,被這麽一嚇唬直接就失聲叫出來,腦門上都被嚇出一層冷汗!


    她魂飛魄散了似的,背靠大樹癱坐在地上,傻了吧唧地抬起腦瓜——


    驚懼作用下淚水全然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季春花隻張著嘴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段虎往她臉上一看,好家夥。


    後心都發緊,眉頭一下皺起。


    “哭個屁的哭!不就嚇唬嚇唬你麽?”他語氣橫得要命,蹲下彪悍身軀把褂子一脫,“閉眼,老子手髒。”


    “褂子新換的,拿裏頭給你擦。”


    “嘶——還瞅還瞅,閉眼啊,給你擦‘尿兒’!”


    “噗——”季春花當即破涕為笑。


    顫悠著乖乖閉眼。


    段虎給她擦,動作糙了吧唧的,跟擦桌子似的,力道卻挺輕,


    還怪聲怪調地哼哼:“啥玩意兒啊又哭又笑的,你跟個流氓似的跟蹤老子,反倒自己先委屈上了?”


    “講理麽,嗯?”


    季春花忍不住睜開眼扒拉他,“誰跟蹤你啦,我本來就是錢丟了要找錢的!”


    “... ...”段虎動作停住,眯起眸直勾地瞅她。


    季春花被他無聲的凝視整得心尖兒哆嗦,可又想起剛才他隨口埋汰自己的話,就覺得他才是沒道理的那個。


    仰著花貓似的圓臉兒強調:“是因為兜兒淺,錢才會掉出去的。”


    “這條褲子是之前去縣城的時候新買的,我沒穿過... ...早晨急、急著走,也沒注意兜兒... ...”


    “才,才會把錢掉出去的。”


    說著說著,她不忍垂下眼睫,臉蛋兒燒得通紅。


    囁嚅道:“我才不是沒有腦瓜呢,我可寶貝那張大團結嘞。”


    “... ...”聽到早晨這倆字,段虎也同樣陷入沉默。


    他少見的沒嗆她,反而唰拉一下移開視線,


    抬手順後腦勺一搓,幹巴巴硬邦邦地擠出句:“哦。行。”


    然後先行起身,頂著在晦暗天色中紅得不咋明顯的黝黑臉頰,啞嗓道:“那走啊,擱這待著做啥?”


    “等到夜裏大老狼給你叼走,哼。”


    “大老狼就樂意吃你這樣胖乎兒的。”


    季春花眨巴眨巴眼,扶著樹幹緩慢站起,對著他寬闊雄渾的背不忍偷笑。


    她愉悅又綿軟的氣音拂過他滾燙耳廓,叫他覺得渾身都發麻發癢。


    段虎咬咬牙,野蠻低罵:“你他娘的笑個屁!”


    季春花用力抿嘴,艱難道:“沒,沒笑。”


    心裏卻不忍實話實說:我笑你呀。


    笑你這大老虎昨夜裏還攥我身上的肉呢,說你就稀罕我身上的肉。


    那你跟大老狼一樣唄,就喜歡胖乎兒的。


    “一會兒眼裏尿尿一會兒又偷著傻笑,腦瓜有病。”


    他哢嚓往地上一蹲,霸道命令:“麻利兒上來,老子叫你騎。”


    季春花立馬笑不出了,被這又粗又辣的話說得直縮脖兒,不忍紅臉嗔他:“你,你做啥非得這麽說話。”


    “背就背嘛,哪裏是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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