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個念頭才一湧上,季春花耳畔便好似瞬間躍入段虎粗蠻的低哼——


    老子這段時間就差天天洗褥子!


    她豐軟的臉蛋兒瞬間火燒火燎,像是掩耳盜鈴似的再不敢扭臉去看屋裏半眼,急匆匆地衝進灶房。


    迅速點燃煤油燈,關上門,把灶膛的火生起,燒上一大鍋的熱水。


    怎知當蒸騰的熱氣布滿灶房時,心底的那股燥當即不減反增。


    季春花不自覺地舔舔嘴兒,眸間水色迷惘不安。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咋了,一想起他就坐不住也站不住... ...渾身都難受,甚至感覺連骨頭縫兒裏都難受。


    灶房時常放著備水的水桶都是滿的,季春花燒水洗澡也不費啥勁,隻是提水桶的時候稍微辛苦點。


    不過她一點都不嫌麻煩,


    她想最好把自己的力氣跟精神全都耗光才好,這樣的話她才能一進屋就想睡覺,再沒心思躺在空蕩蕩的大炕上琢磨段虎了。


    就這樣,等到季春花磨磨蹭蹭地洗完澡以後,夜色愈發深濃。


    她拿毛巾裹著腦瓜,終於不得不提著燃油燈往屋走,誰想才走到一半,就聽到一陣十分突兀又有些清脆的聲響!


    “噠——”


    季春花雙足如被釘在地上,汗毛都豎了起來。


    周遭一片寂靜,便顯得那聲響賊清楚。


    “噠!”又是一聲。


    像是小石子兒扔到地上的聲音!


    季春花心驚膽戰地咽咽唾沫,嫩軟的手心原本就水汽未退這下更是出滿冷汗。


    她心想:段虎沒回來,後院隻有她自己,咋能出現有人扔石子兒的聲音呢?


    季春花根本不敢往後再細想。


    她幹脆心一橫,閉上眼邁開腿就往前走。


    安慰自己或許是太累啦,聽錯啦,又或許是房簷上有小鳥兒野貓啥的,再不濟就是耗子。


    不要這麽神經兮兮啦。


    結果正這麽想著,就聽到一陣鬼鬼祟祟的唏噓聲。


    “不是... ...工頭兒,這難道不是你自己個兒家麽?”


    “咱就不能老實兒從正門敲敲去麽?”


    “!”季春花眼眸瞪得滴溜圓,一下就分辨出老沈的聲音。


    然後自然想到:段虎,是段虎回來了!


    說來奇怪,明明眼下得知這石子兒的聲音是他弄出來的,並不是啥可怕的東西,季春花的心跳聲卻愈發劇烈。


    她雙頰再次滾燙起來,幾乎想也不想就拎著煤油燈尋著聲音的方向衝向最末尾的圍牆。


    才跑到牆根底下,圍牆後就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


    季春花指尖透著粉意,攥緊了煤油燈,緊張又期盼地亮著眼兒往上看——


    “啪——”的一聲,月光灑滿的牆頭上驟然出現一隻黝黑粗糙的大手!


    段虎都喝醉了,仍然知道得壓低著聲音。


    他嘶聲咒罵:“你他娘的腦子有屎嗷?”


    “這都多晚了?我媽跟我媳婦兒指定得睡下了,老子往門口兒哐哐鑿門不得把她們嚇壞了?!”


    老沈:“... ...”


    他實在沒辦法理解。


    哭笑不得地撓撓腮,忍不住道:“不是工頭兒,我看你這腦子真是沒得挺徹底。”


    “你是咋尋思正常敲個門能嚇著人娘倆兒,反倒是大半夜爬牆頭兒嚇不著的呢?”


    “你說你這一會兒咋進屋?你不也得叫你媳婦兒給你開門?”


    “... ...艸!”段虎懵住了。


    他倆手都掛在牆頭,腳底下剛蹬上圍牆後一輛已經廢棄許久的板車。


    他頂著黑紅黑紅的臉,打了個酒嗝,深深蹙起眉心,細琢磨片刻。


    隨後垂頭喪氣地抿了抿唇,作勢就要收手——


    “段虎!!”


    “段虎!”


    季春花似乎隱隱聽見他歎氣了,還聽出他狀態不老對勁。


    吭哧癟肚還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他是咋了。


    可她不在意別的,最在意的是他語氣中的失落,就像是... ...像是明明有家卻不能回的小狗子似的。


    她顧不得別的,扒著圍牆使勁蹦,急切地叫他:“段虎,是我呀,我沒睡!”


    “沈大哥,你們從正門進吧,我去給你們開門!”


    “咱們稍微輕聲些就好啦,應該不會把媽吵——”


    “艸!是老子媳婦兒!”段虎聽見季春花軟乎乎的聲音,愣是傻了一會兒。


    等回神時,他彪悍身軀一顫,迅速挑眉扭頭衝老沈齜牙一樂。


    “聽見了麽?!是老子媳婦兒!”


    “嘿嘿... ...是我那賊水靈兒的大胖媳婦兒!接老子來嘍!~~”


    老沈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也是實在沒忍住,張嘴就道:“瞅你那便宜兮兮的德行吧,我可真服了。”


    可段虎卻充耳不聞。


    他扒著牆頭直接一翻!給老沈瞅得差不點兒心髒驟停。


    老沈誒呦一聲就罵:“艸,你他大爺的要把我嚇死嗷!練雜耍呐?”


    “我知道你利索,可你現在腦子都沒有,萬許摔壞了可咋整?”


    季春花守在圍牆下也莫名緊張,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她眼睜睜地瞅著他凶戾剛硬的臉出現在月下,身手敏捷而矯健地翻到高高的牆頭上。


    隨後耷拉著堅硬漆黑的眼睫,滾燙灼熱的視線直勾勾地落在她臉上。


    又落在她身上。


    季春花不自覺地瑟縮,隻覺得被他盯得渾身難受,心底像是有隻貓爪子在一下兒一下兒地撓,撓得她雙腿酸軟,竟像是快要站不住了似的。


    她無意識地咬了咬下唇,卻被段虎瞬間逮住。


    他嘶一聲橫起眉,騎在牆頭上就粗啞著嗓子罵她:“又啃又啃,又他娘的啃你那破嘴是不?”


    段虎衝著季春花,幾乎用嘶重的氣音訓她,他上半身都朝她傾斜。


    老沈沒聽清,再者說,他也沒心思聽。


    他隻覺得段虎就要這麽著栽歪下去了,嚇得魂兒都要飛了。


    抓緊也踩著板車要伸手扶他一把。


    “誒呦我的爺,我的祖宗!!你他娘的是真不怕給腦袋磕開花啊?!”


    段虎不屑冷哼,話都不回。


    直接跟季春花命令:“邊兒上去點,給你爺們兒我讓個地方。”


    “!”季春花傻乎乎地啊了一聲,立刻點頭。


    慌張避開。


    段虎單掌撐著牆頭,直接飛身躍下!


    落地的瞬間,他頭一句話就是:“滾吧!老子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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