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啥?”季陽聽得也有點愣,端著個酒杯探腦瓜去瞅季琴,


    “嗐。”


    他擺擺手道:“妹夫你說話咋這麽難聽啊,我妹子這不就是不舍得肥——”


    “啊不是,春花麽。她們姐倆打小關係就好。”


    季春花沒言語,幹脆連站都不站了。


    反正這個髒心爛肺的毒婦也沒憋啥好屁,她還站起來做啥?


    一肚子肉呢,坐著還好站起來肯定墜得慌。


    季陽說完“打小關係就好”這幾個字兒後,段虎神色忽然滯住。


    然後就賊不屑地嗬嗬笑了一聲兒,也重新坐下了。


    看著莫名有種——你們是啥東西也配老子管?


    懶得管,隨便吧的感覺。


    季陽被他這聲笑,給笑得胸口都憋得慌。


    這同著這麽多父老鄉親呢,他這個大舅哥的麵子直接叫段虎拽地上、還踩了幾腳,能不跌份兒麽?


    可季陽還是無法忘記那個被段虎踹穿的大搪瓷臉盆。


    他隻能臉皮子抽搭著去訓季春花,“誒你咋個事兒啊?”


    “是嫁出去了就管娘家人兒啦?”


    “你妹子特意給你敬酒來了,你也不站起來意思意思麽?”


    段虎才要抄起筷子,瞬間蹙眉。


    卻還未等他張嘴接著開罵,季琴就一把抱住了季春花,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這回是真把季春花給哭懵了。


    她笨了吧唧的腦瓜子轉了半天,也沒尋思出這到底是個啥招兒。


    正逢此時,卻聽季琴哭著說:“姐... ...姐啊,”


    “你當真是個命苦的,我心疼你啊姐。”


    “我知道其實你心裏一直都沒能忘了你親媽... ...不然咋能特地在嫁人的時候穿上她的衣服啊!”


    “姐!——姐啊!”


    季琴幾句話說完,席間頓時一片雞飛狗跳。


    有的直接拍桌站起,還有膽子小的竟直接當場失態,將手邊的碟子碗兒都碰掉了、摔碎在地上。


    季琴聽到耳側傳來嘈雜喧鬧,隱隱勾唇,隨後悄悄去觀察孫巧雲的反應。


    她覺得,就憑著孫巧雲那如裹小腳一般的迂腐思想,肯定打死也不能接受如此不吉利的事情。


    季琴沒看清孫巧雲,因為段虎身板兒實在彪悍粗野,足把矮小的孫巧雲擋了個嚴實。


    所以,她便轉而去看段虎的反應——


    季琴心口跳得越來越快,幾乎快要蹦出嗓子眼兒。


    她想,絕對沒有哪個男人能接受媳婦兒在新婚夜穿著亡母的衣服吧?


    就算是段虎,也——


    “啪!”


    一道巨大又清脆的聲響再次倏然響起,卻是段虎直接抄起手邊的酒杯砸碎在地上。


    季琴頓覺驚喜,拚命壓下嘴角裝作心痛無比的模樣站起身,卻不想迎麵朝她飛來一隻好大的!


    豬蹄!


    隻聽“怦”的一聲,這隻無比肥碩的、且僅被季春花啃了一小口的胖豬蹄,竟極精準地砸中了季琴腦門兒正中間!


    季春花實在沒忍住,“噗”地泄出來半聲兒笑,然後急忙捂住嘴。


    她,她還是啥都不要說了。


    季春花綿柔的眼尾都憋出濕意,


    顫了顫睫看向仍然穩如山般坐在她身側的段虎,誠實且謙虛的想:她可笨了,也沒有段虎會罵人。


    還是段虎罵人比較厲害,她就不要跟他搶了。


    而且她... ...她現在突然覺得,她好像越來越喜歡聽段虎罵人嘞。


    尤其是她討厭的人,嘿嘿。


    不遠處的許麗捂了嚎風地就跑過來了,嘴裏大叫:“誒呀娘誒!”


    “這,這叫個啥事兒啊姑爺!”


    “我們家琴琴到底是說了啥不該說的,你要這麽這打她啊!”


    就算許麗再害怕,再哆嗦,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兒,她也來了膽子。


    她眼疾手快扶住季琴一把,才沒叫她因堪堪一隻豬蹄的力量仰麵栽倒,指著段虎就道:“你,你一個男人,打男人也就算了,”


    “沒想到你還打女人!”


    “你不要臉!你,你是暴力分子!你是臭流氓!”


    段虎又是嗬嗬一笑,提起筷子重新給季春花夾了個豬蹄。


    一邊放她碗裏一邊揚起濃黑眉梢,“我打她了麽。”


    “不是豬蹄兒打的麽?”


    季春花猛地在桌下掐住自己嫩軟的大腿肉,難耐地閉了閉眼。


    她不可以笑。


    絕對不可以。


    她不想讓事情變得很麻煩,因為她剛才看到了,


    看到季琴舉杯向餘光敬酒。


    想到這兒,季春花唇邊笑意隱隱褪下。


    季琴分明不打算再嫁給餘光的,又為什麽要對他重新示好。


    上輩子的餘光都可以為了季琴拿刀捅人,那這輩子呢。


    萬一季琴改了路數,轉而用甜言蜜語去利用餘光... ...讓他成為她自己的“刀”該怎麽辦呢。


    身側恍然伸出一隻黝黑的大手,不由分說地攥住她。


    季春花渾身一僵,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段虎霸道地拽著起身。


    他一手牽著季春花,一手牽著孫巧雲,麵上帶笑,卻毫無溫度。


    眸底透著抹狠戾道:“但凡是堯河村的都知道,我段虎這人說一千道一萬的不好,也還能有個好兒。”


    他字字沉甸甸地啞嗓說:“那就是我孝順。”


    言罷,他拉著季春花與孫巧雲走出席位,混不吝地笑道:“我不管別人兒怎麽看我,說我愚孝也好,說我是唯我老娘是從也好,”


    “你們橫豎不是生我養我的,輪得著你們指手畫腳麽。”


    末了兒,他路過季琴時,連餘光都未施舍,


    隻嗤笑,“哭得跟唱大戲的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是一個娘肚子裏爬出來的呢。”


    “還給老子整的啥的心疼她。”


    段虎半點餘地沒留,當場戳穿,“你們娘兒仨個兒住大屋,留她住破屋。”


    “我沒看出誰當她是親姐妹,親閨女了。”


    “所以她惦著自己親媽有錯兒麽?”段虎鑒於孫巧雲走的慢,就攙著她慢悠悠地往前走,語氣野蠻步伐卻不匆忙。


    他在離開大席前宣布:“我家這席說擺幾天就擺幾天,樂意吃的隨便吃,不樂意吃的都給老子滾蛋。”


    “一個個兒的,聽見人死了的娘嚇得都要尿褲襠了,真新鮮了。”


    “就跟你們都沒娘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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