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那桌隻坐了季琴、季陽跟許麗。


    這次婚事來的突然、辦得又急,許麗自己都沒回過神來,哪裏還顧得上通知遠些的親友。


    再者說... ...


    她心底其實也不想叫那麽多人知道。


    雖說這婚事風光,他們家也絕對能稱得上是占了大便宜。


    可季春花那死肥貨不是她閨女,她自己的閨女明明才是最俊、最優秀的一個,卻沒想被季春花嫁在前頭,且陣仗還如此大。


    許麗想想就覺得麵上無光,覺得丟人、跌份兒。


    她嘩啦嘩啦地往嘴裏填鴨式地塞著五花肉、大肘子,還特大聲地吧唧嘴。


    一邊泄憤一邊抱著吃破肚皮的貪婪,令身側季琴臉色愈發難看。


    她又去瞧季陽,然後直接把臉憋得青紫一片。


    季琴在桌下捅咕許麗,“媽,您能不能注意著點兒?”


    “這周圍都是鄉裏鄉親的,就算您不在乎我姐,也得給我些麵子吧?”


    許麗聞此才終於放緩速度,嘴上糊著油點頭,“成,成。”


    “媽慢點吃。”


    旁邊的季陽聽了這話卻翻了老大一個白眼,“切,矯情。”


    “你瞅瞅誰有功夫看咱?那邊還有帶著家夥事兒過來蹲著吃的呢!”


    “人段家有錢,有排場,這老些大葷菜一年到頭都瞅不著幾次,誰不甩開了腮幫子吃啊?”


    季陽去摳牙裏的肉絲兒,瞪她,“就你高貴。”


    “你高貴你別吃,你幹坐著。”


    季陽嗓門大,很快便叫斜前方的餘光聽到了。


    餘光條件好,人從來不缺肉吃,加上打剛才開始他腦子裏就全是季琴。


    於是他就隻是草草扒拉幾口,隨後就開始喝酒。


    他端著酒杯,視線投向季琴,季琴剛想懟季陽便抬頭瞅見,立時嘴一抿,撂下筷子。


    沒說話,隻是端起手邊小酒杯,衝著餘光舉了舉。


    餘光頓時呆若木雞,樸實方正的臉唰啦一下全紅了。


    他手直打哆嗦,酒差點全撒出來。


    季琴當即捂住唇,彎起眼眸,無聲失笑。


    餘光被笑得頭頂直冒熱氣,憨憨地舉了舉酒杯,隨後仰起脖兒直接全灌下肚了。


    季琴見此,也盯著他輕啟唇瓣,細細地抿了一口酒。


    怎料眼神還沒來得及遞過去,許麗突然拍了她大腿一把。


    季琴眼皮子一跳,牙都咬住了。


    擰眉扭臉兒,“又咋了?”


    卻見許麗臉色發白,頭頂直冒汗,顫顫巍巍地伸手指向季春花——


    “她,她... ...她... ...”


    季琴一瞅,頓覺不對勁,也顧不上餘光了,放下酒杯與許麗湊得很近,“她咋了,媽您小點聲,控製著點。”


    “餘光剛才瞅我呢,別叫人看笑話。”


    許麗一聽這個,趕緊閉了閉眼拚命平複心情。


    老半天後才咽著唾沫哆嗦著說:“琴琴,早晨你問我的時候我就覺得她那身紅棉衣有點眼熟,”


    “可我那會兒剛起來腦子還懵著,再者說時間也太長了我一時就沒想起來——”


    季琴聽得著急,心頭驀地飛速跳動,忙問:“啥?”


    “她那衣服咋了?”


    許麗腦門兒上的冷汗冒得更厲害了,像是不忍在往後說似的,用蚊子叫似的聲音從牙縫兒裏擠出,“那是她那個死了的娘給她留下的。”


    “你爸那會兒心軟,沒把那賤貨的東西全燒了。”


    “給季春花留了幾件... ...我,我剛嫁他不久的時候瞅見過,我問的。”


    季琴好半天都沒說話,腦子裏不受控製地冒出個大膽的想法。


    她又激動又緊張,可卻不能叫許麗這蠢人看出來。


    他們家除了她以外,全是蠢笨如豬的貨色,都隻能給她拖後腿。


    季琴許久不作聲,許麗心裏一個勁地發毛,去看季琴。


    怎想季琴卻眼圈發紅,咬住下唇,酸楚又淒切地歎了口氣。


    許麗愣住了,“琴琴... ...你,你這是咋嘞?”


    她實在是看不明白啊。


    聽到這麽不吉利、這麽讓人害怕的事情,咋還能是這個表情啊?


    季琴無奈道:“我姐也是個苦的,哎... ...”


    說著,她便抄起酒杯咕咚一聲全喝下,又添上一杯。


    端著起身,徑直朝季春花走去。


    許麗大驚,瞪圓眼捅咕季陽,“你快瞅瞅你妹子要去做啥啊?”


    “她端著酒杯要去做啥啊!”


    季陽還在吧唧嘴兒呢,一撩眼皮,當即愣住。


    撂下筷子就道:“艸,你還別說,還得是我妹子懂。”


    “咱這做親家的咋也得敬個酒啊,要不往後還咋處!”


    “不成不成,我這做大舅哥的也得去!”


    說著,季陽便也趕忙滿了杯酒,尾隨季琴而去。


    季春花正捂著圓乎乎的肚皮,捧著碗喝茶水呢。


    她已經記不起多久沒吃葷腥了,本來覺得一下子吃這麽多就算不被撐壞、也得被膩死。


    卻沒想到自己的腸胃還真是無法想象的強大。


    撐不咋撐,膩也不咋膩。


    就是有些噎的慌。


    因為段虎夾菜太快了,而且還神色凶煞,閉口不言。


    給季春花整的都不敢不吃,便拚命配合著他的速度玩兒了命地往嘴裏塞東西。


    直到喝下熱氣騰騰的茶水,季春花才覺得舒服了好些。


    卻沒想,隻是這一時走神,碗裏就又多了塊大豬蹄。


    季春花再怕段虎不高興也遭不住了,嘴兒一癟就要去求他。


    怎想她才剛要扭臉兒,肩膀就讓人拍了一下。


    季春花一愣,還捧著茶水呢便下意識轉頭去看。


    當看到季琴發紅的眼圈時,季春花心底當即咯噔一聲。


    手裏的茶碗也撂下了。


    季琴張張嘴,還沒說話就潸然淚下。


    她五官嬌豔,哭起來也好看得緊,又發出細碎低哼,很快就叫席上賓客紛紛撂下碗筷,朝這邊看來。


    季春花眉心蹙起,才要站起就聽身側陡然傳來“啪”的一聲!


    段虎這筷子基本就是賊用力地照著桌麵摔下,聲音無比響亮。


    季春花渾身一抖,連季琴都顧不上了,


    高高揚起豐軟臉頰緊張兮兮地看向他。


    卻見段虎滿臉凶野,挑眉冷笑,“真新鮮了啊,”


    “老子大喜的日子倒還有人特地跑跟前兒號喪來了?”


    他單手插兜兒,暴戾視線倏而刺向季琴,


    張嘴就罵:“你他娘的擱這擠尿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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