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了孫市令,李平安一行人折返七裏堡。


    李平安在腦海裏思索著今日跟賀縣丞的交談,涉及的東西比較多,他需要好好消化。


    此外,便是讓李平安感覺匪夷所思的事情。


    這位賀縣丞,竟然是太原賀氏,他之前買豆腐的時候,就聽小商小販提及過,說太原賀氏,那是北方的大族,曾在大康太祖立國時,通過走私的方式,為太祖購買了大量的戰馬。


    這才有了大名鼎鼎的大康鐵騎。


    雖然如今賀氏衰落,但在朝陽上也是有幾個名臣的。


    這等家族的子弟,竟然能被貶謫到嶺南,著實匪夷所思。


    李平安忽然聯想到了已經重返長安的老縣令,心裏閃過一個念頭,“莫非這嶺南的官場,並非自己想得如此不堪,有人想要在此地下一場大棋?”


    “不然好端端的,為何嶺南的文官的質量越來越高?”


    “也有可能,是朝堂之上烏煙瘴氣到了極點,但凡有點出息的人,全都被趕出來了。”


    而在一邊兒的大哥見李平安一直不說話,拉了拉他袖子說道,“平安,你跟大哥說一說,你是怎麽想到設計抓捕周麟,討好縣丞大人的?”


    李平安將自己跟王豆子的操作簡單說了說,大哥、二哥恍然大悟。


    心中對李平安越發的佩服,沒想到三弟,一連好幾日不去賣豆腐,整日帶著李亮移植一些樹枝,竟然能做出如此布局,果然厲害。


    而二哥的腦回路一向是比較出奇,比較快的,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你抓了周麟,就沒審問出他們家的隱秘金庫什麽的嗎?”


    “自然是審問出來了,但我將此事,稟告給了縣丞大人。”李平安平靜的說道。


    “什麽?那可是周家幾代人藏匿的財富,你知道那是多少錢麽?你是瘋了,交給官府?”二哥驚訝的不行,眼珠子瞪得溜圓。


    大哥一巴掌將他的手抽開,“你急什麽,老三這麽做,肯定有老三的道理。”


    李平安滿意地看了大哥一眼,關鍵時候,還是大哥穩重一些,當下解釋道,“我以為周家隱匿的財產沒有多少,後來在路上審問的時候,得知周家隱匿了起碼二三十萬貫錢,此外還有兩三萬斤糧食,這些東西我們眼下吃不下。還不如拿來換東西。”


    空氣瞬間凝氣起來。


    其實李平安也很是心疼。


    那可是幾十萬貫錢,好幾萬斤糧食!


    自己若是獨吞下來,那豈不是一輩子花不完?


    可獨吞下來,又談何容易?況且,自己能想不到的事情,其他人豈能想不到?


    甚至極有可能,周家隱蔽的密藏,早就有人盯著,等待有緣人送上門來了。


    還不如將這個情報送出去,換點好處。


    現在回想起來,自己跟縣丞說出情報時,縣丞也隻是震驚財物之多,但是對於大致的方位,卻似乎並不吃驚。


    想來,縣裏即便是不知道具體位置,也應該早就有了大致的方向。


    “老弟,你換的什麽?快說說,價值二三十萬貫的情報,肯定是很不錯的東西吧?”


    李平安哈哈大笑道,“其實,我也算是投桃報李,至於其他,別問那麽多了,到時候你們便知道了。”


    日落西山,一行人終於回到村裏。


    老村長在村口等著李平安,見麵就急匆匆的跑過來,拽著李平安的袖子問道,“平安啊,你到底幹了什麽大事,為何好端端的,來了那麽多官人,說以後整個縣的山裏野果子都要賣給你們家?”


    “賣就賣唄,又不是什麽大事。”李平安平靜道。


    “還有呢,縣裏要將旁邊兒的兩座大山,劃給了咱們七裏堡,說到時候會在山上建個巡檢司,以後這兩座山隻允許咱們七裏堡的人上山打獵,采摘,外人不允許去了。”


    李平安感慨,搭上衙門的便車,是真的舒服啊。


    衙門適才的這些操作,其實都在自己做事之前,就已經定下來了。


    這一切僅僅是因為自己按時納稅,一點錢都不少衙門的,讓衙門的一種大老爺能吃得起飽飯。


    當縣丞跟自己提起此事的時候,李平安驚的差點掉了下巴。


    若是自己早點抓到周麟,估計能拿到的好處會更多。


    這兩座大山名義上是給村裏的,但實際上可以把大山轉化成錢的,還得是自己。


    所以說,這兩座大山說是給村裏的,其實幫襯自己的成分更多。


    李平安笑著說道,“這不是好事兒麽?兩座大山的財富,隻允許咱們七裏堡采摘、打獵,沒有了外人爭搶,到時候大家也多點收入。”


    在老村長看來,這是天大的好處,但在李平安看來,這壓根算不上什麽。


    七裏堡周圍的兩座山,本來就沒有多少外人來、


    因為這兩座山,一座多毒蛇,往往一不小心就能要人命,另外一座山,毗連山脈,山深多猛獸,除了獵人也很少過去。


    老村長皺著眉頭說道,“好事確實是好事,但是就怕外人眼紅啊。”


    李平安苦笑著說道,“外人眼紅?老叔,你現在才反應過來嗎?很早之前,就有不少人對咱們村子眼紅了,不然鄰村為啥好端端地來跟咱們幹仗。


    縣裏派個巡檢司過來,其實就是在一定程度上,幫忙解決山上可能出現的麻煩。起碼山賊不可能埋伏在大山上,半夜偷襲咱們了。”


    “這我倒是知道一些,巡檢司駐守險要駐地,承擔緝捕盜賊,維護地方平安職責。”他繼續說道,“關鍵是這個人家在山上,真有啥事,也幫不上咱們啊。”


    李平安點頭道,“這您放心,我此次去縣城做生意,遇到了縣丞大人,他準備在七裏堡這裏設一個新的耆長,由您暫代,允許咱們村訓練鄉衛,主要就是讓咱們村有自保的能力。”


    老村長聞言,卻仿佛天塌了,搖頭道,“哎呦,怎麽忽然冒出這等災禍。”


    李平安瞬間愣住,不解道,“怎麽是災禍?”


    老村長解釋道,“自從上一次用你家池塘的水澆灌了莊稼之後,大家開始動心思了,覺得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自己打水井澆地。反正大家現在家家戶戶有點存糧,大家能吃飽飯,有些力氣幹活。”


    “現在家家戶戶都忙碌得很,一邊兒打井,一邊兒收拾莊稼地,除草、除蟲,施肥,這些都需要功夫。你讓他們去做鄉衛,那不是浪費時間麽。”


    李平安語氣沉重的說道,“老叔,人不能太短視,現在南越蠻子對咱們虎視眈眈,咱們玉林縣也是遍地的流民,入境的賊人,再加上還有外人對咱們村眼紅,如果不組織一支強有力的武裝的話,到時候有賊人跟先前一樣再來搶東西怎麽辦?”


    “我認為,這屬於咱們七裏堡的鄉衛不僅要辦,還得大辦特辦,發放月銀,讓大家踏踏實實地保護村裏人。”


    現在環境那麽亂,李平安可不希望他出門的時候,家裏的老幼婦孺遭了毒手,也不希望自己每天睡得迷迷糊糊的,跑出來一堆賊人,威脅家裏的安全。


    老村長歎了一口氣,無奈道,“咱們村子可沒有餘錢,新任村長消失之前,將村裏的公倉裏麵的糧食都偷著賣了,裏麵裝的都是土。”


    這是他再次擔任村長之後發現的事情,他原本想著利用公倉,做一點事情,但是發現,裏麵竟然幹幹淨淨。


    問詢他的妻兒老小,竟然一概不知,還哭著鬧著跟自己要人。


    李平安笑著說道,“我這一趟去縣裏,聽縣丞老爺說了,去年每個村子都有一筆賑災款,先前是讓周縣尉聯合各鎮長、村長給貪汙了。


    唯獨您沒參與其中,被蒙在鼓裏,如今周縣尉伏法,這筆錢米,會以補償的形勢發下來。到時候您老人家可以用這筆錢先養著鄉衛,剩下的我來想辦法。”


    其實賑災款被貪汙了是真事,但是追回是沒有可能了。


    這筆錢,其實是李平安告知情報的補償之一。


    老村長的下巴都要驚訝得掉下來了。


    平安這小子也太厲害了吧。


    先前把村裏的烏鱧賣出去,他就已經感覺到匪夷所思了。


    這一次,出去做了幾天生意,竟然能讓縣裏給出這麽麽好處。


    要知道,自己也是做了大半輩子村長了,往日裏想要去縣裏,連縣衙大門都進不去,人家那些差役,連看自己一眼都懶得看。


    張嘴就是那老一套,有什麽問題,去找鄉裏,越級想吃板子嗎?


    他其實比誰都清楚,現在村子的日子過得比之前好了,幾乎家家戶戶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存糧,是遭人惦記的。


    既然縣裏要撥款,那麽成立鄉衛就不是問題了。


    一想到,自己一把年紀了,還能指揮隊伍,老人家還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仿佛一口氣年輕了十七八歲一樣。


    李平安覺得,養鄉衛壓根就不是事兒,就算是沒有縣裏這一筆錢,他也能想辦法給村裏搞一個穩定的收入進項。


    現在倒是少了自己的麻煩。


    和老村長聊完之後,李平安轉道回了家。


    還沒到家門口,就看到人來人往送栗子等堅果的鄉親們,別看嫂子價格壓得低,但是來者不拒,讓大家多少的每天都有些收成。


    所以大家夥看到李平安的時候,都是真心實意的感謝一通。


    此外知道李平安家吃蘑菇,鄉親們在摘野果子的時候,順手也會摘過來一些。


    院子門口,蘑菇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自己得想辦法研究出蘑菇種植技術,到時候鄉親們多了一筆不俗的收入不說,還能頓頓吃蘑菇。


    這玩意比野菜不好吃麽。


    他一進院子,就見老太太正在教李玉、李梅兩個小孫女幹活,見平安回來了,老太太立刻把菜刀,給孫女,自己急匆匆的跑過來。


    老太太拉著他的手,“你這孩子,今天又去打仗了?”


    李平安連忙道,“娘,你別聽他們瞎說,大哥、二哥,你們嚇唬咱娘做什麽?”


    “行了,別怪你大哥、二哥,是為娘審問黑鬼知道的。你出門在外,要注意安全,別逞強鬥狠,你現在強,難保一輩子都這麽強,萬一你走背運,那些人報複你怎麽辦?”


    說著就開始上下其手的檢查李平安的身體,生怕兒子身上有什麽情況。


    “娘,我沒事,您快歇著吧,我去幫著做飯。”


    這會兒,送果子的人太多,李平安也清楚,自己不在的時候,一家人都在忙,沒有必要分要是家裏的女人做飯。


    所以李平安就直接上手,開始忙活。


    李平安自問手藝不如大嫂、二嫂,但是勝在他來自於後世,見過的花樣比較多。


    先切上三斤五花肉,放在冷水中煮一煮,把血水煮開,祛除腥味。


    然後再新買的大鍋裏加入一點油,放上自己從周麟身上搶來的白糖,小火慢慢熬煮,變色後,放上五花肉,不一會兒院子裏便彌漫起五花肉的香味。


    門口趕過來賣野果子的鄉親們,一個個墊著腳,抽著鼻子,別提多羨慕了。


    甚至有不少小孩兒,本來跟著家裏的大人,扛著筐子老老實實的,一會兒就被家裏人踹哭了。


    李平安慢悠悠地坐著晚飯,看著蹲在不遠處跟老太太說話的老爹,扛著鋤頭非要下地卻逛逛的大哥、二哥,再看看忙碌的大嫂、二嫂,以及一眾孩兒們。


    每一個人都發自內心的表現出一種對生活的積極向上的期盼。


    都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快樂。


    這讓李平安感覺,自己在外麵有多少磨難,有多少鉤心鬥角都是值得的。


    小半個時辰,一大鍋飯菜總算是做出來了。


    李平安除了紅燒肉,大米飯之外,還將豆腐上撒了鹽,涼拌了個豆腐。


    最近口味有點重,吃了兩口,就喝了不少水。


    吃完飯後之後,老太太坐在次座,又開始發號施令了,“平安每天要操持的事情太多,以後誰做飯,今天得定個章程出來。今天我看你們一個個這飯吃得美的翻白眼,也不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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