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奕娘瞪了子奕一眼,“別管那麽多,你就知道,他們家都是大騙子就是了。”


    說完,她走出屋子,遠遠的看了一眼正在忙活的錢眼兒,氣的直跺腳。


    遠處的錢眼兒看到了子奕娘,嘴角泛起一抹淫笑,手裏捏著烤糊的泥鰍,想要湊過來,卻被子奕娘給惡狠狠的瞪了回去。


    錢眼兒看著身邊兒得意的收攏野菜的兒子,撇了撇嘴,繼續做他的生意。


    子奕娘順著李家幾個娃娃的身影,感覺一雙腿不聽使喚,不由自主的跟著走到了老李家。


    忙碌了多半天的李平安,躺在竹凳上,腦子裏開始琢磨,如何將老李家兩餐改為三餐,而在他身邊兒,李家小娃娃們,一臉崇敬的看著李平安。


    畢竟是三叔的到來,讓他們人人都有了肉肉吃。


    李鯤和**很是狗腿的,在一邊兒給揉肩捏背。


    老爺子、大哥、二哥在旁邊兒,還喝著酒,吃著泥鰍呢。


    老爺子已經知道,李平安給家裏新掙來了十貫錢的事情,心裏很是愉悅,難免多喝了兩杯。


    大哥跟二哥都有種心悅誠服的感覺,嘴裏不斷說著,自從老三回來,咱們老李家的日子,真的是蒸蒸日上啊。


    李平安知道,家裏的酒水味道其實挺不錯,起碼比起後世的茅台什麽的,要好喝。


    但是他有點累,不想大晚上喝酒,就懶洋洋的躺在竹凳上休息。


    他哪裏知道,自己這懶洋洋的一幕,在子奕娘的眼裏是如此的豐神俊朗。


    錢眼兒爹遠遠的看著這一幕,臉色變得很是陰沉。


    此時的子奕娘看著小日子越過越好的老李家,心裏不知道有多羨慕。


    自己男人走的走得早,聽說李平安被大戶人家給休了,如果自己能夠嫁給李平安,是不是日子能夠好一點?


    就是要跟屠戶搶男人,可得小心點。


    子奕娘一臉惆悵的往家的方向走去,時不時的扭頭看李平安一眼,越看越滿意。


    而老李家,大嫂已經將卡拉姆指揮的都要冒煙了,等到實在沒有活可以幹了,才請示老太太,是不是要開飯。


    老爺子今天開心,喝了不少酒,等到晚飯的時候,鬧騰著要加幾個菜,讓家裏人都跟著熱鬧熱鬧。


    大嫂秦氏也難得見家裏那麽開心,就喊著二嫂一起,跟她又用剩餘的油炸,烙了幾張大餅。


    去菜園子裏割點大蔥,用大餅一卷,加上今天剛炸的泥鰍,簡直美滋滋。


    李平安坐在小孩兒那桌,懷裏抱著小叮當,親切的稱呼嫂子的大餅為煎餅卷大蔥。


    李鯤和**,吃著老粗老粗的泥鰍,笑得陽光燦爛,覺得這三叔歸來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地道。


    就連卡拉姆都得到了泥鰍的賞賜,這家夥蹲在院子裏,有一張屬於自己的特製小木桌,倒不是老李家人嫌棄他地位卑微,而是這家夥總是改不了隨地大小便和用手擦屁屁的惡習。


    但是卡拉姆不在乎,吃一口大餅,嘿嘿嘿的傻笑一陣,就跟村東頭的二傻子一模一樣。


    剛一開始,大家還都嫌棄卡拉姆,覺得他死醜死醜的。


    但是隨著卡拉姆拚命的幹活,已經完全得到了李家的認可,待遇也越來越好,二嫂還專門將二哥不穿的鞋子拿出來,重新修補了一番,讓卡拉姆穿上。


    老爺子說,當年他們打了勝仗,就讓蠻夷給他們跳舞。


    卡拉姆就扔下手裏的大餅,過去給老爺子跳舞。


    老爺子喝的暈暈沉沉的,舉著酒杯,開懷大笑道,“過癮啊,過癮,老三啊,你要是早點這樣該多好啊。”


    李平安笑著沒有說話,起身用碗裏的水,敬了老爺子一杯。


    吃完飯後,李平安又將今天在外麵摘得紫蘇葉子,配上一小塊薑熬煮了小半鍋湯。


    雖然大康的百姓遷徙到嶺南已經有兩代人,但是有很熟嶺南的食物,大家還不敢輕易嚐試。


    比如說紫蘇,這東西是紫色的,一般人總是容易拿他跟毒藥聯係在一起。


    但是實際上,這東西不僅沒毒,還有止咳、通便、解魚蟹之毒的作用。


    大家最近吃肉吃的有點多,喝點湯湯水水,總是好的。


    最主要是,這東西煲湯超級好喝。


    不過李平安的手藝確實一般,因為是他做的,感覺味道比較衝,也沒有後世保姆阿姨走出來的那種奶白色。


    但是家裏人都喝的很滋潤,一家人都很沒正行的躺著。


    李亮將上衣脫了,露出肚皮,敲著鼓,配合著卡拉姆的舞步,優哉遊哉。


    二哥李嘯心滿意足的說道,“要是每天都這麽滋潤,我這輩子早死十年都可以。”


    大哥在心裏盤算著,今天李平安交給家裏十貫錢,他不想這些錢在家裏生鏽。


    便直接問道,“平安,今天你給家裏十貫錢,我想著咱們是不是把這十貫錢全都換成糧食,現在這糧食一天一個價。”


    他這一開口,屋子裏的氣氛就變得有些沉悶。


    最近一直不下雨,先不說溝渠,就連一些老池塘都幹涸了。


    缺乏水的灌溉,家裏的莊稼就很難正常成熟,到時候這麽一大家子,總不可能整天靠買糧食過日子吧?


    而且,大家都覺得李平安這錢賺的都不怎麽持久,多少有些取巧的成分。人總不可能靠命好,靠取巧活一輩子吧?


    李平安笑著擺手道,“不慌不慌,我有的是辦法,讓家裏人吃飽飯。你們該吃吃,該喝喝。”


    夜色迷人,吃完飯的李平安又帶著卡拉姆在村子裏轉了轉。


    等到他回到房間的時候,家裏的小牛犢子們,已經呼呼睡著了,當然除了點著油燈在苦讀的李雲。


    李平安過去,給他吹滅了。


    “三叔!”李雲表情有些許鬱悶。


    “睡著睡覺!”李平安暈暈沉沉的擺擺手,直接阻止了李雲的努力行為。


    往被窩裏一鑽,很快就呼呼的睡著了。


    泥鰍這東西屬於滋補性的產物,吃多了之後心火亢盛,李平安感覺這房間裏躁動的厲害,他都不敢隨意翻身。


    好不容易睡著了,耳邊傳來了若隱若現的聲音。


    “啊!”


    “捅你!”


    “死你!”


    “捅死你!”


    睡夢之中,李平安分不清楚現實,有些懵逼,人被拽醒的時候,整個人還有些懵逼。


    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屁股,挺好,安全。


    大哥手裏拎著大刀,焦急道,“三弟,醒一醒,外麵有賊人。”


    李平安這才猛然間站起身來,穿著中衣,跟著大哥往外跑。


    家裏的男丁都開始穿衣往外跑,此時卡拉姆站在門口,手裏拿著糞叉子,正在拚命的往外捅,一股濃鬱的血腥氣撲麵而來。


    李平安剛走過去,就見卡拉姆的大腿上中了一刀,鮮血噗噗的往外流。


    嘴裏還不斷喊著,“捅你!”


    “捅你!”


    這個習慣於睡在家門口的昆侖奴,依然拚命的揮舞著糞叉子,不肯退後半步。


    他見李平安等人出來,高聲道,“主人,小心,有賊人。”


    李平安示意他讓開,讓李雲照顧他,自己拎著老子的大刀,直接踹門走了出去,那賊人見勢不妙,扭頭想跑。


    李平安手起刀落,直接砍在了賊人的後背之上。


    大哥手裏拄著長槍,對著他的後脖頸便紮了過去,隻聽噗嗤一聲,人便死在當場。


    二哥李嘯手裏拿著糞叉子,還不忘補叉。


    “爹,二叔,三叔,你們在家門口守著,我出去看看。”李亮上衣都沒來得及穿,從李平安手裏接過刀,就衝了出去。


    李鯤這小子起的比較晚,見李雲拿著洗臉盆想要敲,嚇得他一把搶了過去,“好哥哥,咱家這是陶的,不禁敲,咱們直接喊。”


    旋即老李家的孩子,整整齊齊開始扯著嗓子喊,“村子裏進了賊人啦!”


    李平安將賊人的屍體扔到一邊兒,檢查了一番之後,見剛才卡拉姆已經捅死了兩個,剩下第三個也沒氣了。


    將他們使用的兵刃收集起來,衣服扒了,留著給卡拉姆。


    三條赤裸裸的屍體,直接用雜草一蓋,就不管了。


    大哥李虎仔細觀察家裏,發現沒有少東西,這才心安。


    而聞訊而來的大嫂和二嫂,尋來廢布條,給卡拉姆先捆上,大嫂的嘴皮子不饒人,等著卡拉姆訓斥道,“你個蠢貨,來了賊人,不先示警,自己悶頭打個屁!你打得過誰!”


    卡拉姆明明疼的渾身都是冷汗,但依然在黑夜裏呲著牙傻笑,“主人救我命,我是主人的狗!”


    二嫂氣的一巴掌拍在這憨貨的腦袋上,“李家的狗也不能送死!你個憨貨!”


    不一會兒的功夫,李亮去而複返,手裏拎著的長刀上滿是血漬,也不知道這廝砍了幾個人。


    李平安瞪了瞪眼,心道,李亮這小子夠勇啊。


    李亮將大刀扔到一邊兒,四處看了看,“爹,二叔,三叔,哎呦爺,您歇著就成,大晚上您起來做什麽。”


    老爺子坐在門檻上,罵罵咧咧道,“還不是你們不爭氣,老子年輕的時候,哪個賊人敢來咱們村!”


    李平安連忙問道,“到底什麽情況?”


    李亮皺眉道,“是混進咱們大康的南越國賊人,聽說他們南越國最近在打仗,有些走投無路的南越蠻子,就混進咱們大康來了,餓極了,便想著來咱們村搶飯吃。”


    “不過咱們村警惕性還行,尤其是鯤子他們那一嗓子,驚動了不少鄉親,咱們一共砍死了三十幾個南越蠻子,不過村裏不少寡婦,還有些年長的叔伯遭災了,家裏的糧食被搶走了不少,有的人還受了傷。”


    “死人了嗎?”大哥李虎開口問道。


    “死人倒不至於,這些蠻子怕打草驚蛇,基本上都是偷得。有男丁的人家,聽見咱家的動靜就直接動手了,我們也過去幫忙,那些人來不及殺人。不過有些寡婦人家太慘了,聽見動靜,嚇得攤在床上,動都不敢動,家裏的東西都被搶走了不說,有的還被糟蹋了。”


    李平安聽完李亮的說辭之後,跟著大哥、二哥往外走,聽到動靜,新任村長找不到了,問就聽新村長家裏人說,去走親戚了,還沒回來。


    老村長臨時召集起村裏的年輕人,去追擊逃跑的南越蠻子。


    而李平安因為是讀書人,沒有機會,他得到的安排時負責統計村裏的損失。上了年紀,不怕血腥氣的老人,則領著一部分年輕人去挖坑,處理那些南越蠻子的屍體。


    李雲手裏拿著毛筆,皺著眉頭說道,“三叔,俺也能殺敵!”


    李平安無奈的聳聳肩說道,“這是我也想說的。”


    說完,無奈的對正趴在地上打滾,哭的嗷嗷的秦家嬸子問道,“秦嬸子,別哭了,你們家丟了啥?”


    秦嬸子摸著眼淚,痛不欲生道,“他們把我家大黃給偷走了。我家男人走得早,大黃照看這個家這麽多年,他們這群畜生啊!”


    秦嬸子男人死的早,就剩下他跟家裏的幾個娃娃,日子過得很不容易。


    “還有呢?”李平安皺著眉頭問道。


    秦嬸子說道,“我兒被打暈了,兒媳婦被捆起來,差點讓畜生們給霍霍了,幸好你們家李亮來的早。”


    “這才沒出大事,但是糧食都被搬走了。”


    秦家嬸子的兒媳也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今天地裏鬧災也就算了,南越蠻子也過來欺負人,一口氣搶走了所有的糧食,我們這一大家子可怎麽過啊!”


    小娃娃也跟著嗷嗷哭,“我挖的泥鰍還沒舍得吃,全都給端走了,我都半年沒吃過肉了!”


    挨家挨戶拜訪的李平安等人,不由得咋舌,誰也沒想到,南越蠻子這麽膽大,竟然敢公然搶劫村子。


    老村長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家還有三十斤米,借給你們家一半。你們家老爺子當年救過我一條命,我能幫就幫,別哭了。”


    老村長一開口就把自己家的米送出去一半,但也隻能如此了。


    這一宿,被南越蠻子禍害的人家有將近三十戶,損失了將近七八百斤糧食。


    本來村子就窮,這麽一來,搞不好就要有人被餓死。


    李平安帶著李雲挨家挨戶的走訪,看到不少孤苦無依的夫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甚至直接昏死過去。


    老爺子安排大兒媳送半袋米出去,給那些丟光了糧食的人家借過去一些。


    大嫂立刻聽話去做,二兒媳死死的拽著糧食,小聲道,“大嫂,咱們家糧食也不多了,這東西越長越貴,將來比金子都貴。”


    “人家都說救急不救窮,咱們不能......”


    大嫂秦氏一眼就瞪了過去,“這話跟爹說去,先救鄉親們的命再說。”


    說完,就提著半袋大米走了出去,心疼的二兒媳抱著老太太哭。


    老太太也心疼,雖然也埋怨自己家老東西,但是還是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拍打著二兒媳的後背,告訴她,咱們家男丁多,肯定沒事的。


    這一宿,七裏堡的鄉親們幾乎都沒睡好。


    等到天亮的時候,大哥李虎、二哥李嘯、侄子李亮,以及村裏的青壯們終於回來了。


    人倒是沒抓住,不過好歹追回來將近百十斤糧食。


    老村長做主給大家分了。


    大家的情緒都很低落,實在是遭賊的人家太多了,如果沒有辦法救一救,估計整個村子,要餓死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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