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傷神了片刻,我抬手招來一輛出租車,回家。


    路上,我給李雲微打了電話。


    “出院?你還沒好利索呢,急著出院幹什麽?”李雲微有些生氣,“我就今天忙一點,沒過去盯著你,你就跑了!”


    “沒事的,我回去休息一樣的。你忙吧,不用擔心我。”


    我就是看微微這兩天老往醫院跑,我才不好意思一直住著。


    大家都忙,哪怕是朋友,也不能總是麻煩人家。


    過去這段時間,有蘇盛臨陪著我,對我照顧的無微不至,讓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而現在他離開了,我整個人感覺比之前更加的孤單寂寞。


    連一個人坐在家裏,也會情不自禁地流淚。


    當意識到這種低落後,我馬上調整狀態,打起精神。


    公司累積了一堆事,第二天我就回去上班了。


    楊謙牧看到我,臉色嚇了一跳,“江總,你怎麽了?瘦了好多,又憔悴,生病了嗎?”


    “嗯。”我微微笑了下,“是生病了,不過已經恢複了,多謝關心。”


    我去了自己的工作室,小櫻桃知道內情,不安地守著我。


    “晚姐,你一定要跟蘇先生分手嗎?你們那麽相愛,什麽問題不能解決啊?是蘇夫人逼著你們分手的嗎?”


    “不是,我們本就有著天壤之別,怎麽可能走到一起。有這段時間的美好體驗,已經夠了。”我盯著圖紙,平靜地回應,強迫自己集中精力投入工作中。


    小櫻桃歎息了聲,起身離開了。


    我握著平板的手寫筆,大腦又陷入一片空白。


    明明想著設計稿的,可腦海裏翻來覆去都是蘇盛臨那張臉。


    堅持抵抗了會兒,我最終繳械投降,索性拿起手機,看著屏保上那張合照。


    是我們分手那天,我逼著他拍的。


    我親在他臉上,他眉心微蹙似乎意外,但眼裏依然流淌著深情愛意。


    看著看著,我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像個傻子。


    我跟蘇盛臨分手的消息,不脛而走。


    很快,不止整個公司知道,就連圈子裏的人也全都聽說了。


    當然,少不了一些冷言冷語。


    本來大家就不看好我倆,畢竟現實因素擺著。


    但因為蘇盛臨表白時太過高調,知情人都覺得哪怕無法修成正果,起碼也能談個一年半載。


    誰知,兩個月就分手了。


    好多人幸災樂禍,還有直接對我貼臉開大的。


    年後,總經理室第一次聚餐。


    我中途起身去洗手間,遇到兩張熟麵孔。


    “喲,江晚啊……聽說你跟蘇先生分手了,是不是真的啊?”一女子開口調侃。


    我正在洗手,笑了下道:“你猜?”


    “哼!就是分手了,所有人都知道!”另一個女人似乎很開心,撥弄著自己的頭發道,“聽說,這些日子去蘇園上門說媒的人,都快把門檻踩平了。”


    我洗了手原本準備離開,但一聽這話,莫名地勾住了我的神經。


    什麽意思?


    蘇盛臨不跟許芊凝在一起?


    “是嗎?那你家也讓人去提親了?”我饒有興致地問。


    “你什麽意思?諷刺我啊?我有自知之明!”那女人像被冒犯了似的,立刻翻白眼。


    “確實,蘇家可不是一般豪門能高攀上的,你這種……確實不夠格。”丟下這話,我轉身離開。


    那女人卻突然火了,氣衝衝地跟上來,在走廊堵住我。


    “江晚,你什麽意思?我這種?我哪種?你自己什麽德行不清楚嗎?還看不起我?”


    我不想惹是生非,平靜地道:“是你先跟我挑起話題的,卻又這麽玻璃心,有意思嗎?我德行怎樣,輪不到你來評判。再說了,就算我德行不好,也是跟蘇盛臨有過一段的女人——你呢?有過嗎?”


    “你——有過一段又怎樣,不照樣被人踹了?”那女人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是我踹了他的。”


    “什麽?”另一女人走上前,滿臉不可思議,“你在說什麽胡話?是你踹了他的?”


    “不信算了。”我收回視線,繼續邁步。


    可道路被擋了。


    “好狗不擋路,讓開。”我淡淡提醒。


    “江晚,你罵誰‘狗’呢?你把話說清楚,給我道歉!”那女人突然動手,朝我肩膀用力一推。


    我往後趔趄了下,臉色也瞬間冰冷,“想打架?先說好,我名聲差不是一天兩天了,要是打起來被人拍到發在網上,想想你倆是不是受得住。”


    這話一出,那兩個女的瞬間遲疑了。


    我不耐煩地伸手撥了下,“讓開。”


    其中一個女的讓開了,但另一個女的卻雄赳赳地又往前擋了一步,“我就不讓!”


    我實在沒心情陪她鬧,直接狠狠一把推開了。


    結果那女的就來勁了,站穩後撲上來就拽住我的衣袖,手一抬就要甩巴掌。


    我本能地抬手去擋,但也做好了躲不掉的準備,心裏都想好怎麽還擊了。


    結果那一巴掌沒有落下,場麵突然靜默。


    我心裏狐疑,拿下胳膊一看,那女人抬起的手被一隻男人的手鉗住了。


    同時,我鼻端嗅到了熟悉的森林草木清香。


    心跳瞬間慌亂,我順著那隻手緩緩轉過頭來,不意外地,看到了那張熟悉刻骨的英俊臉龐。


    蘇盛臨,他再次出現了。


    我瞪大眼眸,定定地看著他。


    不知他是偶然出現在這裏,還是專門……


    我不敢多想,喉嚨吞咽了下,很快回過神來。


    “蘇……蘇先生——”被蘇盛臨抓住手腕的女人,同樣臉色吃驚,連說話都有些顫抖。


    因為蘇盛臨現在的神色,實在威嚴得嚇人。


    “她說得對,是她踹了我,你不信可以,但動手打人?”蘇盛臨沒有看我,眼眸冰冷懾人地盯著那女的,聲調也冷。


    我看那兩個女人眼眸一瞪,明顯再次吃驚。


    我也吃驚!


    蘇盛臨居然當眾說出這話,他不要麵子的嗎?


    “蘇……蘇先生,你們都分手了……”那女的遲疑好一會兒,憋出這話。


    言外之意,我跟蘇盛臨分手了,他不應該過問我的事。


    “那又如何?分手了你就可以欺負她?”蘇盛臨問這話時,不知是不是手上加了力道,那女人突然臉色痛苦,呻吟起來。


    另一女人趕緊上前,連忙道歉:“蘇先生,對不起……我們開玩笑而已,隻是開過了,對不起!”


    “跟她道歉。”蘇盛臨用下頜朝我瞥了下。


    那女的轉身朝向我,趕緊點頭哈腰:“江小姐對不起,都是誤會。”


    說著,她還連忙拐了下旁邊的女人。


    那女人雖心有不甘,但也還是跟我道歉了,“江小姐對不起。”


    蘇盛臨這才放手。


    那兩個女的灰溜溜地跑了。


    我獨自麵對蘇盛臨,一時頭皮發麻,滿腦子嗡嗡亂響,不知該說些什麽。


    過了幾秒,等我覺得大腦清醒了些,才終於鎮定下來,轉過身看向他,“謝——”


    才吐出一個字,尷尬的發現,他轉身扭頭就走。


    從始至終,他根本都沒睜眼瞧過我,也沒跟我說話。


    我僵在那裏,感覺那被攔住的一巴掌,還是落了下來,而且直接疼到了心裏,疼得我眼淚狂飆。


    我目送著他的背影,想到了上次在醫院門口,他也是這般冷漠、疏離,連對待陌生人都不如。


    可是既然這麽恨我,為什麽又總在我麵前出現?


    他是來故意撩撥我的心,估計折磨我的嗎?


    我緩了好一會兒,情緒才放鬆了些,回到聚餐的包廂。


    小櫻桃見我回來,關心地問:“晚姐,你怎麽去這麽久,我都要去找你了。”


    “嗯,碰到熟人,聊了幾句。”


    “噢。”


    小櫻桃應了句,繼續說笑聊天。


    我心情莫名繁亂,又想喝酒,於是起身夠來幾名男同事麵前的酒瓶。


    剛要倒酒,小櫻桃突然坐下身,一把攔住:“晚姐,你生病剛好,別喝了,傷身體。”


    “沒事的,就喝一點。”


    “不可能的,你一端酒杯肯定喝醉。”小櫻桃奪走酒瓶,放得更遠。


    “給,喝玉米汁吧,還是熱的。”小櫻桃給我倒了杯玉米汁,放到我麵前。


    看來,小櫻桃很懂我。


    她知道最近失戀了情緒不好,喝酒肯定是奔著一醉方休去的。


    此時的我有些無奈。


    但一個星期後,我就格外感激小櫻桃了。


    聚會在晚上九點多結束。


    我沒有喝酒,就自己開車回去了。


    車子到了小區樓下,我遠遠看到路邊站著一道身影,很熟悉,熟悉到讓我心髒一痛,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了。


    是蘇盛臨。


    在餐廳幫了我,卻連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給我。


    可為什麽又在寒冷的深夜,出現在我家樓下?


    心跳太亂,太快,叫我連方向盤都握不準。


    但我還是努力鎮定,將車倒進車位停好後,熄火下車。


    他就站在路邊,不知站了多久。


    身上黑色的大衣跟此時的夜色融為一體,也染了冰冷的風霜。


    我幾經猶豫,還是主動朝他走去。


    之前是我說,要好聚好散,分手了繼續做朋友的。


    所以我很努力地活動著麵部,等走到他麵前,故作大方地笑了笑,問候:“晚上好啊,來找我有事?”


    蘇盛臨比我高出許多,垂眸看著我,又看向我身後停好的車。


    “晚上沒喝酒?”


    “沒……”


    我回答後,愣住。


    很快,我明白過來。


    “你是擔心我喝酒喝醉,所以深夜過來的?”


    否則,他不會問這話。


    但這樣也說明,他在那家餐廳並沒有逗留很久。


    又或是,即便逗留了,也沒有打聽我的消息。


    可能就是偶遇而已。


    但他深夜出現在這裏,就隻有一個原因了。


    那就是擔心我,放不下我。


    我倆默默對視,我等著他的回答,可他卻一直緘默不語。


    天氣冷,我穿得少有點瑟瑟發抖。


    正想說要麽上去坐坐。


    他卻突然轉身,朝著靜候在一邊的座駕走去。


    “哎你——”我情不自禁地開口,想挽留他。


    可話到嘴邊又及時忍住了。


    怎麽挽留?用什麽理由?


    挽留下來後再怎麽辦?


    孤男寡女的,還是分手不久的前任,深夜大晚上——


    這三要素積累到一起,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會發生什麽。


    而一旦發生那些,我倆的關係又會回到剪不斷理還亂的樣子。


    到時候一切變得更麻煩。


    所以我及時忍住了,強迫自己也抬步離開。


    然而等回了家,我還是沒忍住,又跑去陽台往下看。


    但樓下,早已沒了那輛車的蹤跡。


    他悄悄地來,默默地走。


    看似來去無痕,卻悄然帶走了我的心,我的一切。


    第二天,我跟李雲微說了這事,想讓她幫我分析下,蘇盛臨到底什麽意思。


    “還能是什麽意思,放心不下你唄!江城這麽大,快兩千萬人口,他若是不想見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遇到你。可是這麽頻繁的‘偶遇’,你說還能是什麽意思?”


    李雲微很無語,在電話裏把我一通訓。


    “我看你倆誰都沒有放下對方,何必呢?互相折磨。就算外界所有因素都逼著你們分開,那你們也可以暗戳戳的來往啊,誰能知道呢。”


    “你想得太天真了,國安查案子,什麽查不出來?到時候發現我跟他暗中來往,刻意避人耳目,更要讓人懷疑是不是有什麽不良動機了。”


    昨晚我失眠了,翻來覆去就想過這個問題。


    這幾天,國安的同誌又找過我。


    他們說江浩間諜案已經查明,證據確鑿,我們做為家屬,也會被列為重點觀察對象。


    這話就差警告我老實安分點,如果沒有那種心思是最好,有的話也要及時掐滅了。


    我發誓我沒有,可人家未必信。


    要是這時候發現我跟蘇盛臨還有關係,我是他的“地下情人”,那這不等於把蘇盛臨往火坑裏推嗎。


    所以不行,堅決不行。


    我跟李雲微還沒聊完,手機屏幕畫麵一轉,有來電。


    而且是我最不想接的,唐秀娥的來電。


    本來是想掛斷。


    可擔心她轉頭就又跑去公司鬧事,影響更不好。


    最後我隻好接通。


    “江晚,你救救你爸!他突然昏迷,要搶救!要很多錢!你快來救救他!我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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