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打的亂七八糟,看得鍾離沁頭暈,於是便自個兒進了城,找個地方買點兒吃的,順便給某人弄一壺酒。


    雖說她不喜歡喝酒,但也不必攔著劉暮舟不讓喝,特別是在看過劉暮舟在積雷原光膀子的一年之後。


    至於四人的打鬥,鍾離沁絲毫不擔心,因為誰也沒有殺意。


    相比三場闖關,他們才是真正的切磋。


    讀書人、道人、僧人、劍……呃……劍客。


    鍾離沁才走到一處點心鋪子前,便聽到劉暮舟說道:“換個寬敞地方行不?待會兒打壞東西誰賠?我反正沒錢。”


    道士丘密聞言,笑道:“好啊!那就去海上,清淨些。”


    道衍雙手合十,點頭道:“也好。”


    此時王仁抖了抖衣袍,笑道:“我們四個能碰麵,機會不多,那就走。”


    這麽痛快,劉暮舟倒也不意外。


    從方才交手就能看出他們品行如何,最起碼都是坦蕩之人。


    走之前,劉暮舟以心聲說道:“那我去海上玩兒玩兒,你自己先逛一逛成嗎?”


    鍾離沁買了一盒桃酥,正吃著呢,聽見劉暮舟說話,便撇嘴道:“別弄得鼻青臉腫回來就成。”


    與人交手,就像與人喝酒,感覺對了就是舒服,要是不對,就是煎熬。


    而登山之處,有個額頭印著囚字的中年人,此刻正望著那四道往東去的身影,麵色凝重。


    一地主事被罰到此守門,他自然是不服的。


    在彭壁心中,規矩就是規矩,不可冒犯。可他劉暮舟,僅僅因為是蓋塵弟子,就可以將學宮的規矩拋之腦後嗎?


    想到此處,他忍不住眉頭一皺,捏碎了手中茶杯。


    結果此時,有個瞧著很年輕,與季漁差不多歲數的讀書人,冷不丁出現在了門房窗口。


    年輕人瞄了一眼被彭壁捏碎的杯子,笑問道:“呦嗬,脾氣還挺大的,杯子招你惹你了?”


    彭壁見狀,恭恭敬敬起身,作揖道:“見過賀師叔祖。”


    別人的九先生八先生,都是順序。賀十三的十三,既是順序,也是名字。


    他真叫賀十三。


    按季漁的說法兒,大先生任不行,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九瘋子、十萬火急,十三變卦。


    賀十三就這麽趴在窗台上,擺手道:“你這家夥,江洋大盜出身,腦門兒的囚字都去不幹淨,學人這麽規矩作甚?”


    彭壁作揖道:“正是因為以前混賬,不守規矩,以至於犯了許多大錯。故而如今,對於彭壁而言,規矩大於天!”


    賀十三撇嘴道:“蓋老大讓你走回白鹿洞,其實你也就走了萬裏而已就被解封了。看來那毫無修為的一萬裏,對你沒起什麽作用啊?我問你,古井國太子該不該死?”


    彭壁聞言,站著了身子,沉聲道:“凡俗儲君該不該死,不該我去評判,有人管這個。但煉氣士闖凡俗王朝殺一國儲君,是我該管的。這也是學宮的規矩!”


    這話都把賀十三氣笑了。


    “我說彭壁,你作為一個學宮派任的一地管事,七八個小國,方圓幾萬裏的地方,是當權者欺壓百姓多,還是煉氣士欺壓皇室多?你這是逼得讀書人罵娘啊?”


    但彭壁還是那句話:“多少與我無幹,我隻該管我該管的,越權就是不守規矩。書上說克己守禮,聖賢總不會錯的。”


    賀十三抓耳撓腮,又好氣又好笑,“乖乖!誰教你克己守禮是這麽用的?誰教你這麽讀書的?還聖賢,聖賢要被你氣的從墳裏爬出來了!”


    彭壁猛的一瞪眼,沉聲道:“祭酒!莫要辱我家先生!”


    賀十三嗬嗬一笑,轉身指向近山巔處的棲客樓,神色古怪:“我先生就在裏麵捂著,我又沒攔著你,你也辱他呀!”


    彭壁沉聲道:“你……”


    但話又沒有說完。


    賀十三瞥了彭壁一眼,搖頭道:“顏夫子教書雖好,奈何你不是能接他一脈學問的人。你這模樣,倒不如去芝蘭山,上了死讀山之後一輩子別下來了。”


    彭壁聞言,冷哼一聲:“你與前祭酒陳犯關係莫逆,自然也向著那劉暮舟。我隻是沒想到,堂堂祭酒,也這麽隻論親疏,不論真理。”


    賀十三本來都打算走了,可彭壁這句陳犯,讓走出去的賀十三回過了頭。


    他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石碑,臉皮一抽,冷不丁轉身一巴掌拍向門房,隻聽見轟的一聲,門房便成了一片廢墟。


    “先生都沒說陳犯,你造的詞兒?”


    正要走呢,山巔傳來一道無奈聲音:“老十三!”


    賀十三擺手道:“我賠,實不行你們再找個十四吧。”


    山巔上,那位任大先生一臉無奈,他轉頭看向顏四先生,歎道:“顏夫子,你說這些家夥,也大幾百歲的人了,怎麽一個個兒的還這麽混蛋呢?”


    發須皆白的老儒無奈笑道:“大師兄教訓的是,十三教訓的也是,彭壁的書,確實讀歪了。”


    守規矩是對的,但也得分時候。


    一個守門人,守好門是分內之事,但門前有人快死了,你還覺得你要守好你的門,那就不對了。


    要帶走劉暮舟懲治,顏夫子不覺得有什麽錯。但明明知道古井國太子做混賬事情卻視而不見,就是彭壁的錯了。


    幾息之後,顏夫子問道:“請問大師兄,劉暮舟的確壞了規矩,也該受學宮刑罰,他現在來了,我們立的規矩還作數嗎?”


    大先生隻覺得一陣頭大,幹脆伸手指著棲客樓,“自個兒問去吧,先生在呢。”


    ……


    鍾離沁進了一處成衣鋪。倒不是她沒衣裳穿,而是這麽久了,某人就那兩身衣裳來回換,讓人瞧著磕磣。


    鍾離沁也知道,就是因為那兩身衣裳是她送的,所以某人一直穿著。


    總這樣也不是事兒,多給他買幾身換的。


    正看衣裳呢,門外走進來了個人。


    “那四個小家夥加一起,怕是都挨不住你一劍。他們打得歡,你在這兒挑衣服呢?”


    鍾離沁轉頭望去,發現是個留著長須的中年人。


    “見過顏夫子。”


    老儒擺了擺手,輕聲道:“不必客氣,我來呀,也是告訴你一聲。當年劉暮舟殺古井國太子,不管是什麽原因,但的的確確是壞了規矩。因為古井國太子該殺,所以他罪過也沒那麽大。我聽人說,他是來要獨台的磚石是吧?讓他上獨台坐三日,權當受罰,之後自行取走磚石即可。”


    鍾離沁眉頭猛的皺起:“坐三日獨台?他又不是你們儒家弟子!”


    顏夫子轉身離去,邊走邊說道:“真要表裏如一,怕什麽坐獨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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