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幹工友們竊竊私語且各懷鬼胎的時候,宣傳科的大喇叭內,再一次傳出了於海棠的聲音,這一次宣讀的是保衛科的通知。


    “軋鋼廠全體工友們注意了,我是於海棠,下麵宣讀一則軋鋼廠保衛科的最新通知,接廠辦通知,三天後,我保衛科全員配合軋鋼廠房產科的房屋騰退工作,在此申明,對一些拒不執行軋鋼廠房產騰退的人,保衛科將會依著軋鋼廠保衛條例,對其采取必要措施,嚴重者會扭送有關部門,在此督促那些霸占了軋鋼廠房產十年之久的軋鋼廠人,無條件配合,否則等待你的,隻有保衛科無情的鐵拳。”


    傻柱的通知。


    是開胃菜的話。


    保衛科的這條通知,就變成了重拳出擊。


    不傻。


    分得清好壞。


    從鄉下回來的人那麽多,都在找工作,都找不到工作。


    軋鋼廠好賴也是萬人大廠。


    旱澇保收的那種單位。


    隻要自家的孩子接班,等於捧上了吃飯的鐵飯碗,談對象都方便一些,對象要是有工作,就是人人羨慕的雙職工家庭,一旦因為騰房問題,被開除,損失的可不僅僅隻是一份工作,是全家人的希望。


    前一刻還吵吵鬧鬧說要給房產科一個好看的那些人,瞬間冷靜了下來,宛如一盆涼水澆到了他們的頭上。


    還是老老實實騰房比較好。


    房產科有相關的資料存根,占房者根本不占理,他們沒有相關的手續。


    一個霸占軋鋼廠廠產的罪名,就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這是軋鋼廠看在自己人上麵,給尋了幾分方便,真要是上綱上線,那就是霸占國有資產,時間長達十年,肯定探到了吃花生米。


    孰輕孰重。


    分的清楚。


    打著小算盤的人也不敢再鬧幺蛾子。


    第三條通知此時又飛入了他們的耳朵內。


    “軋鋼廠廠辦最新通知,軋鋼廠所有人,因人多或者別方麵的原因,需改善居住條件的工友們,可在三個月後,寫申請到房產科,房產科會根據軋鋼廠房產的空缺情況,以及申請人資格審核方麵的因素,酌情給與一定的配合。”


    純粹畫餅。


    反正傻柱知道,軋鋼廠現如今是沒有多餘房子的。


    人多。


    是必然的。


    但你具備不具備換房條件,房產科說了算。


    會根據工齡、貢獻、工級等情況來斷定你有沒有住大房子的條件,就像賈東旭那樣,二級工,就算一間小屋子裏麵擠著賈張氏、秦淮茹、棒梗、小鐺、槐花等六七口人,軋鋼廠也不會給他分房子,條件達不到,給了賈東旭,別的人會告你黑狀。


    最後一條通知,也讓傻柱想起了一件事。


    易中海啊。


    偽君子妄圖仗著唐建軍不知情的便利條件,算計傻柱,傻柱怎麽也得讓易中海受受教育。


    易中海在四合院內的房子,產權隸屬於軋鋼廠,一大一小,一共兩間房子,易中海八級工的身份,完全具備居住兩間房子的資格,這是易中海沒斷腿之前的事情,斷了腿,斷了胳膊,又是一個掃廁所的人,多餘的房子,就應該貢獻出來,更何況易中海昔日總用和諧幫扶的道德大棒忽悠眾人,怎麽也得讓他嚐嚐道德大棒的威力。


    打電話到了房產科,將房產科的負責人喊來,說了幾句。


    言語中雖沒有點出易中海的名字,但是話裏話外的意思,句句不離易中海。


    能做到房產科一把手,腦子自然活泛,拍著胸牌的保證起來,事情會辦妥,卻也不會讓傻柱背上刁難人的壞名聲。


    望著房管科一把手離去的背影,傻柱將自己的後背,斜斜的靠在了椅子背上,眼睛眯縫了一下,抓起跟前的大茶缸,喝了幾口茶水。


    隨後陷入了沉思。


    想自己。


    想軋鋼廠。


    今天之前,有人跟傻柱說,說你將來要如何如何,怎麽怎麽當軋鋼廠的領導,傻柱說什麽也得給他一個二比零,現如今有人再跟傻柱說當軋鋼廠領導這樣的話,傻柱會笑眯眯的給出自己資曆不夠不能勝任的謙虛,當了一天的副廠長,便已經體會到了權利的便利,換成他當食堂主任那會兒,房管科的科長,跟傻柱齊平,現在卻要仰仗傻柱的鼻息討生活,傻柱稍微開口說了幾句,便忙不迭的當了傻柱的馬前卒。


    抓起紙筆。


    忙碌了起來。


    上萬人的吃喝拉撒睡都要傻柱負責。


    可比傻柱當食堂班長那會兒累,缺什麽,直接找食堂主任,當了主抓後勤的副廠長,一滴工友們喝的水,都要方方麵麵的考慮到。


    忙到十點多,許大茂突然跑來找他。


    看著鱉孫那張欠揍的臉。


    傻柱突然後悔跟許大茂和解了。


    怎奈木已成舟,傻柱也沒辦法將許大茂給直接轟出去,剛當了副廠長,就跟朋友決裂,傳出去,有損傻柱副廠長的威嚴。


    手裏的筆,放到了桌子上。


    起身從凳子上站起。


    許大茂趕忙攔阻。


    “何副廠長,你該不是去上廁所吧?我許大茂好賴也是你朋友,你當了副廠長,我跑來給你祝賀,你就這麽拍拍屁股走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你也就當了一天的副廠長,給我擺譜。”


    “我給你沏茶去。”


    “沏茶,這還好點。”許大茂手一揮兒,“你別來,我自己來,剛才說你借尿遁跑路,你丫的沏茶,還給我喝,合著我罵了自己個。”


    沒把自己當外人,找到了茶杯,放了一小捏茶葉,又倒了一點開水。


    傻柱坐在了許大茂的對麵。


    “何副廠長。”


    “滾蛋。”


    “那我叫你何廠長吧。”


    “許大茂,別往陷井裏麵推我。”


    “德行。”笑罵了一句的許大茂,忽的壓低了聲音,“傻柱,我跟你說個事情,今天上班那會兒,我看到易中海站在院內,看著你們家的房子在發呆,我尋思著這是大事,必須要跟你通通氣,你人雖然不在四合院住了,但是你家的房子還在,不過你不要擔心,你們家的房子,我會幫你留心的,保證走的時候什麽樣子,現在還是什麽樣子。”


    “就這事?”


    “還有呢。”許大茂獻寶似的從口袋裏麵取出一張紙,丟給了傻柱,“看看,哥們混的也不比你差。”


    傻柱抓起一看。


    一時間有些愣神。


    居然是許大茂的調任通知單,跟傻柱一樣,鱉孫也當官了,隻不過當得不是副廠長之類的官,當了宣傳科的副科長,從電影放映員到宣傳科副科長,也算一個不小的進步,傻柱要不是這十年內,維持了與楊為民的關係,他當食堂主任,估摸著還得過幾年。


    劇本中,看到好多人都出去單幹掙了大錢,傻柱又是有本事的廚子,新來的廠長擔心傻柱也跑出去單幹,用食堂主任的頭銜將傻柱栓在了軋鋼廠,就算於莉跟閆解成開飯館雇傭傻柱做飯,傻柱也沒離開軋鋼廠。


    至於劇本中的許大茂,不但是絕戶,還是一個被騙光了家產的倒黴蛋。


    現實中,有了孩子,事業也進步了。


    “不錯,挺好的。”


    “沒有你好,你現在可是副廠長啊。”


    “還有別的事情沒有?”


    “娃娃親的事情。”


    “滾。”


    “滾就滾。”


    易中海的心。


    要不是嗓子眼擋著,說不定都被氣的飛了出來。


    掏著廁所的他,聽說房管科的人找自己,著急忙慌放下手裏的家具,一瘸一拐的朝著房管科走來,來的路上,想破了腦袋,也沒想明白其中的門道。


    自認為騰退房子的事情,跟他沒有關係,他沒有霸占軋鋼廠的房子,自然也跟這件事沒有任何的關聯。


    掏廁所那會兒,聽人說了好多事情,比如一些專家及技術工人的回歸,更知道現在騰退的房子,就是在為這些人回歸做準備。


    傻柱當了主抓後勤的副廠長,騰退房子的事情又隸屬房管科管轄,房管科又是後勤的一個部門。


    新官上任三把火。


    這是傻柱當了副廠長做的第一件事。


    依著兩人的惡劣關係,易中海不給傻柱使絆子就管好的了,還讓易中海配合。


    配合什麽?


    有什麽可配合的。


    一肚子想法的易中海,在進了房管科後,什麽話都沒說,便挨了房管科的當頭一棒,一份騰退多餘房子的通知書,經房管科同誌的手,出現在了易中海的手上。


    看著上麵的內容。


    瞬間無語了。


    憑什麽我易中海要把多餘的房子交出去?


    憑什麽呀?


    身體都在哆嗦。


    氣的。


    房管科的科長,走到了易中海的跟前,指著一旁的凳子,讓易中海坐下,又說教了給易中海遞通知書的小年輕。


    “小馬,你怎麽搞得?房管科是服務全體軋鋼廠工友們的一個部門,不管誰來,來的人是誰,是八級工,還是掏廁所的清潔工,在我們眼中,都是軋鋼廠同事,怎麽能人為的分個高低貴賤出來呀,易師傅可是咱軋鋼廠的八級鉗工,雖然是十年前的事情,但一身鉗工技術在哪裏擺著,他是隻教了賈東旭和秦淮茹兩個徒弟,卻也為軋鋼廠做出了不可磨滅的巨大貢獻。”


    易中海一臉苦澀。


    總感覺這是在刺激他。


    什麽叫做十年前的八級工,就教了賈東旭和秦淮茹兩個徒弟這句話,又該如何解釋?


    肩膀一沉。


    發現是房管科一把手將他自己的手耷拉在了易中海的肩膀,還使力氣往下壓了壓,將易中海強壓在了木頭凳子上。


    一杯沏好的茶水,端在了易中海的麵前。


    “易師傅,喝水,房子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咱一切按照軋鋼廠的規則製度執行,絕對不會出現人為刁難方麵的事情,真要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三樓就是楊廠長的辦公室,你可以去三樓找楊廠長,我可以這麽說,這一切全都合情合理。”


    語氣一轉。


    做起了易中海的思想工作。


    “易師傅的心情,我理解,南鑼鼓巷95號四合院,好賴還有麵積不等的兩間房子,人是一個很感情的動物,住了這麽些年,有感情。再有感情,咱也得講究證據,講究一個公平公正,你當年是兩口子,又是軋鋼廠有名的鉗工,符合相關的條件。但現在你不是了八級工,就是一個清潔科的廁所工,又一個人,占據這麽兩間房子,違反了軋鋼廠的規章製度。”


    重頭戲來了。


    一副為易中海考慮的語氣。


    “這件事十年前就應該落實,考慮到這些年的特殊性,咱不提誰對誰錯,現在就一個意思,要查路補缺,盡可能的彌補之前的過失,易師傅,你肯定體諒我們房管科的難,有條件,也就不跟你說這事了,可惜,現在條件很難,急需居住的房子,軋鋼廠也需要他們,你一個這麽多年的老軋鋼廠人,不會死賴著不搬家吧?不會眼睜睜看著軋鋼廠就這麽落敗下去吧,真這麽做,你易師傅就是軋鋼廠的罪人,無數軋鋼廠人會戳你後脊梁骨。”


    道德綁架的大棒。


    敲在了易中海的腦袋上。


    易中海有口難言,完全不知道如何反駁。


    這些話,他越聽越是熟悉,仔細想想,不就是十多年前,易中海當管事一大爺時,套路四合院街坊們的那些話嗎,什麽尊老愛幼,什麽和諧四合院,什麽四合院名聲。


    當初忽悠街坊們的那些話,一字不改的砸在了易中海的腦袋上。


    “軋鋼廠內,提起你易師傅,誰不豎著大拇指說聲好?在軋鋼廠,你是人人敬仰的老師傅,在四合院內,你是人人服氣的管事大爺,我常聽人說,你易師傅是個熱心腸,做事情不求回報,現在到了你易師傅為軋鋼廠做出貢獻的時刻了,話說回來,這房子本身也不是你自己的私房,是軋鋼廠的房子,有句話說得好,物歸原主,易師傅,你說是不是這麽一個道理呀。”


    話說到這份上。


    易中海就知道這房子必須要騰出來。


    人家占理。


    誰也不要怨,怨就怨易中海成了一個殘廢,不再是軋鋼廠的八級鉗工。


    想到了劉海中,想到了秦老實,拜他們二人所賜,自己成了殘廢不說,就連四合院的房子也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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