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於無聲處
重回1982職工大院 作者：熾焰在野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顧曉然麵無表情地說道：“以後我們不要來往了，對你對我都是好事。”
她說的是普通話，張蘇林忍了忍，也跟著說起普通話來。
“對我怎麽就是好事了？”張蘇林梗著脖子問道。
一旁他的表弟，偷偷打量著秋火明跟顧曉然，又看了看在暴走邊緣的表哥，在這這劍弩拔張的氣氛之下，沒敢出聲。
“你是聽不懂客氣話是伐？我的意思就是，你好不好，與我無關，我單純地不想跟你有任何地牽扯……”顧曉然咬牙說了一段狠話。
“憑什麽，詩經都說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追你怎麽了？憑什麽不行。”
顧曉然的腦子一下子‘嗡嗡嗡’地響了起來，麵前的這個人就是這樣油鹽不進，她以前也不是沒試過跟他好好說，每次都是以這種爭吵的方式結束。
幾個路過的人好奇地看了他們幾個一眼，很快就離開了。
這年頭街頭打架的人不是沒有，而是很多，能少惹事就少惹。
但是這些人會站在遠一點的地方，默默關心戰況。
“換個地方說吧。”秋火明看著逐漸增加的圍觀群眾，提議道。
眾人這才發現自己一行人已經成了焦點了。
“行，旁邊有個巷子，斷頭巷，沒人。”張蘇林說道，轉身就往後走。
斷頭巷幾個字，他說的尤其重，秋火明頓時覺得脖頸處傳來一股涼意，他這半年吃的好，一有空閑時間就會打打拳，做做基礎功鍛煉，這個身體的綜合素質比起前世更加有優勢。
打架這種事情，上一世他身體最弱的時候，也沒帶怕的，更何況是現在，他輕笑一聲，跟了過去。
看熱鬧的人見散場了，一個個興致消了，該幹嘛幹嘛，逐漸散去。
張蘇林帶著他們幾個，七繞八拐，進了一個空無一人的巷子裏，巷子口雜草叢生，裏麵有個空地，不遠處是幾處殘垣斷壁。
“這裏以前出了事，說是鬧鬼，大白天的都沒啥人……”張蘇林站住了腳步，跟顧曉然解釋了一句。
“我跟阿哥在這裏探過險，大晚上來的，嚇死我了，這大白天看上去倒是沒那麽可怕。”表弟蘇簡文附和道。
“行了，別廢話，顧曉然，你還有什麽話要跟我說的？”張蘇林問道。
“那我可就說了。”顧曉然瞥了一眼他的臉色，一咬牙說道：
“張蘇林，你不是小孩子了，你都比我大一歲，能不能成熟一點？以後我們在街上即使碰到了，也能不能就當彼此是個陌生人，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各自安好？”
“不行，你知道我大你一歲，為什麽能跟你一個班級，那是我特意留級的！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你就沒長心嘛！”張蘇林的拳頭捏的緊緊的，太陽穴處的青筋在跳動。
秋火明默默上前一步，擋在顧曉然身前，“張蘇林，你最不喜歡吃什麽？”
張蘇林一愣，剛剛聚集的怒火散了些，他下意識回答：“蘋果。”
“蘋果很有營養，你媽讓你天天吃蘋果，還說這是為你好，你不吃，就會罵你，你會感動嗎？”
“我媽不會這麽做的。”
“因為她愛你，會顧著你的感受……”
“這跟我還有顧曉然有毛線關係！”
“顧曉然不喜歡你，就像你不喜歡蘋果一樣……”
一旁的蘇簡文突然點頭道：“阿哥，他這話我聽明白了，有道理啊！”
張蘇林一把推開他，“你知道個屁。”
“我跟顧曉然的事情，還輪不到你這小子來說三道四。”張蘇林很明顯是在努力克製情緒，拳頭上的關節崩的發白。
顧曉然站在原地，聽著對方這麽說，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她腦子一熱，突然伸手摟住秋火明的腰，“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伊是吾男朋友。”後麵半句她用申海話說的。
她的右手在說話的同時，恰如其分地擰了一下秋火明的後腰。
秋火明：……
你這也不事先排練一下，眼下這心，有點慌。
對麵的張蘇林立即炸了，他二話不說，揮起拳頭就朝著秋火明的下巴上砸去。
早有防範的秋火明身體一偏，左手拽住顧曉然，將她一起偏移位置。
顧曉然鬆手，秋火明一個箭步轉到張蘇林的身後，一貓腰，抬起胳膊肘瞬間擊向他的後背。
蘇簡文大呼小叫地從旁邊衝了過來。
“好，兩個一起上吧。”秋火明一擊得手，伸手就將小胖子的頭按住，小胖子的胳膊短，夠不到他的臉，急得用手去捶打秋火明按住他腦袋的手，氣的哇哇亂叫。
張蘇林竄出去幾米遠站定了腳步，轉身眼眶泛紅，看著他說道：“謔，練過啊。”
他的後背作痛，臉上卻毫不顯示。
“要不要臉，兩個打一個！”顧曉然氣極叫道。
“莪不算人，我退出。”蘇簡文突然停止了叫嚷，把頭一縮，往後退了幾步，他打架向來不行，勉強加入隻會給張蘇林拖後腿。
秋火明被他這句話給逗樂了。
“還打嗎？輸了、贏了，對你來說有意思？”秋火明挺直了腰杆看著他們說道。
張蘇林的一腔怒火仿佛撞到了軟釘子，膈的他難受無比。
“你閉嘴，顧曉然，我最後一次問你，你真的跟他好了？”張蘇林轉頭看向顧曉然冷聲問道。
顧曉然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好，個麽吾伐打攪儂了，往後要是拉分手了，吾再來尋儂……吾是伐會放棄額，個隻鄉吾寧，一副花心麵孔，絕對伐是好東西……”他定定地看了一眼顧曉然，轉身就走。（注釋1）
蘇簡文趕緊追了過去。
顧曉然這才長長舒了口氣，等他們的身影消失不見了，她這才想到旁邊的秋火明，剛剛說的話，該怎麽跟他解釋。
秋火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走吧，女朋友。”
“哎！你聽我解釋！”顧曉然燥的臉色通紅。
“不用解釋了，我懂，我就是那個背鍋的，下回提前跟我說一下，我能演的更像。”秋火明笑嘻嘻地走到了前麵。
顧曉然跟了過去，“剛剛你們打架，嚇得我出了一身汗，要是傷了你，那我就罪過大了……”
“放心，我能護住你……”
“不是護住我，是護住你自己。”
“對對對，護住我自己。”秋火明咧開嘴，亮出幾顆雪白的門牙，哈哈哈笑了起來。
“哎呀，都三點半了，走吧，喝杯汽水也好……”顧曉然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
“走啊，女朋友。”
“你……”
“哎，君子動口不動手啊……啊啊啊，果然老子說得好……什麽什麽與女子難養也！”
“我呸，老子哪裏說過這句話！”
“謔，你說髒話。”
“好你個秋火明，你別跑，給我站住！”
等他們嬉鬧著走遠了，側麵的牆頭上，這才探出張蘇林的腦袋來，下麵的小胖子已經被壓得搖搖欲墜了。
“阿哥，儂好落來了……”
張蘇林下了地，一臉的落寞，“走，陪吾去吃老酒去……”
“噢。”蘇簡文拍拍肩膀上的腳印，垂頭喪氣地跟在他身後。
那邊的秋火明渾然未知，張蘇林這小子心眼竟然多到這種程度。
西餐廳裏一樓位置很少，都是卡座，光線幽暗，好在這個點，人也不多。
“上二樓嗎？那邊亮堂一點。”
“就這裏吧。”秋火明好奇地找了個位置，這裏就是張愛玲小說《色戒》裏，進步女學生王佳芝見易先生的地方。
秋火明跟顧曉然坐在角落，各自點了一杯汽水，外加一塊他們的招牌‘栗子蛋糕’。
秋火明重回以來，第一回吃到了蛋糕，簡直有些熱淚盈眶。
“好吃是好吃，你不至於眼睛都紅了吧！”顧曉然湊近看了看他的眼睛。
“風吹的，你別看了，再看我就要吃完了！”
夏天的下午戶外微微起風了，卷起一些碎紙屑，秋火明看向窗外，“不會變天吧，我可是明天一早的船。”
“隻要不是台風天，一般的風雨，對大船沒影響的。”
“那我就放心了。”
室內播放著舒緩的音樂，秋火明愜意地靠在椅背上，大廳裏總共就沒幾個人。
他低聲問道：“你是申海人，你看過張愛玲的書嗎？”
“看過一本，都是繁體字，叫《傾城之戀》，我媽不給我看，我是偷偷在被窩裏看完的。”
“她還寫了另外一本叫《色戒》，書裏有段場景就是你現在坐的地方……”秋火明說道。
“那我有機會找出來看看。”顧曉然四下打量著室內，“時間真是奇妙……這裏應該沒怎麽裝修過，也就是說，她也經常來這裏，我跟作者某種情況下，已經算是遇見了……”
秋火明點點頭，“我覺得算是……”
顧曉然喝了口汽水，悠悠地說道：
“我媽常常後悔，她當初年紀輕輕就嫁給了我爸，她洗盡鉛華，洗衣做飯，她的滿腹才華隻能在我們的麵前展示，就這樣，我爸還找了別人……”
她抬起眸子看向秋火明，“我不想像她一樣，所以……”
“所以，你要專心搞事業，好好好，曉然，未來我的集團，一定給你預留一個重要的位置……”秋火明伸了個懶腰看著有些局促的顧曉然說道。
顧曉然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可惡，我剛剛還有些內疚來著，那我可要預定一個二把手的位置，太低了我可不稀罕。”
“成交，那你可要好好學習，成績太差了，我可要賴賬的。”秋火明看著她，溫和地笑道。
顧曉然突然間覺得內心有些酸楚，她撇開視線，半響後說道：“晚上我們去吃冷麵吧，就去隔壁的弄堂裏去吃，再來一份冷餛飩……”
“說得我又有點餓了，那一會兒就動身吧。”
“你可以的，飯量驚人。”
“我今天可是當了一天的車夫，吃不飽可踩不動單車……”
“好好好，知道你辛苦了，晚上我來請你吃，管飽。”
“就等富婆你這句話了！”
“誰是富婆！我有那麽老嗎！可惡……”
“……”
5點鍾的弄堂裏正是熱鬧的時候，各種聲音穿過耳朵，做小吃的老板都打起來精神，開始忙碌起來。
他們去的是一家沿街的弄堂，鋪子是民房改的，簡陋的房間裏擺了兩張木桌，門口也放了張桌子，此刻陽光依舊熱烈，門口的桌子沒人坐。
老板係著圍裙，叼著根香煙，正坐在屋簷下跟一個街坊聊天。
裏麵已經坐了一桌人了。
“老板，來兩碗冷麵、兩碗冷餛飩……”顧曉然一進門就對著老板說道。
“好嘞，拉先裏廂坐，馬上就好……”
秋火明跟顧曉然霸占了另一張桌子。
不一會兒老板就端著碗進來了，也不用托盤，直接疊著端在手上，“拉老早來過伐，麵孔有點熟。”
他一邊放下碗，一邊搭訕道。
“阿拉第一趟來……”
“個吾要好好介紹一下了，阿拉個花生醬，是吾自家做的，好吃的伐得了……”（注釋2）
顧曉然忍著笑，點點頭，等老板走了，這才介紹道：“這冷麵的澆頭是用茭白青椒肉絲炒出來，餛飩跟無城縣的柴火小餛飩不一樣，這邊的個頭大，包的手法也不一樣，最好吃的就是上麵淋的這花生醬了……”
秋火明把涼麵攪拌了一下，當即吃了起來，夏天吃冷麵果然很舒服，跟著夾起一個大餛飩送進嘴裏，咀嚼片刻後，他點點頭，“果然好吃。”
那邊顧曉然將她還沒動過的冷麵跟冷餛飩又分了一半的量，放到秋火明的碗裏，“我吃不完的，不要浪費了……”
吃完晚飯，距離話劇上映的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秋火明騎著車搭著顧曉然趕到了劇場外，有人專門看車，把車停好後，他們隨著人流一起往裏走。
進了大廳後，他們按照指示往樓上走。
座位在當中，靠近前麵的護欄，剛坐下沒多久，時間就到了。
劇場內一片漆黑，隻有兩側的綠色指示燈幽幽地亮著。
剛剛來吵鬧的劇場，突然間安靜了下來，舞台上，有人在奔走，有人在拖動物品，不一會兒，燈亮了。
這是一個室內的場景，有沙發、書櫃、鋼琴，後麵還有個樓梯，鍾聲響了，十點鍾到了……
秋火明看的聚精會神，這部戲在這個年代，是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就像主創方當時說得那樣，這部戲但凡早半年演出，那麽他們都得進去了……
秋火明看著眼前上映的戲，腦海裏浮現出魯迅寫得那首詩，最後那句：心事浩茫連廣宇，於無聲處聽驚雷。
她說的是普通話，張蘇林忍了忍，也跟著說起普通話來。
“對我怎麽就是好事了？”張蘇林梗著脖子問道。
一旁他的表弟，偷偷打量著秋火明跟顧曉然，又看了看在暴走邊緣的表哥，在這這劍弩拔張的氣氛之下，沒敢出聲。
“你是聽不懂客氣話是伐？我的意思就是，你好不好，與我無關，我單純地不想跟你有任何地牽扯……”顧曉然咬牙說了一段狠話。
“憑什麽，詩經都說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追你怎麽了？憑什麽不行。”
顧曉然的腦子一下子‘嗡嗡嗡’地響了起來，麵前的這個人就是這樣油鹽不進，她以前也不是沒試過跟他好好說，每次都是以這種爭吵的方式結束。
幾個路過的人好奇地看了他們幾個一眼，很快就離開了。
這年頭街頭打架的人不是沒有，而是很多，能少惹事就少惹。
但是這些人會站在遠一點的地方，默默關心戰況。
“換個地方說吧。”秋火明看著逐漸增加的圍觀群眾，提議道。
眾人這才發現自己一行人已經成了焦點了。
“行，旁邊有個巷子，斷頭巷，沒人。”張蘇林說道，轉身就往後走。
斷頭巷幾個字，他說的尤其重，秋火明頓時覺得脖頸處傳來一股涼意，他這半年吃的好，一有空閑時間就會打打拳，做做基礎功鍛煉，這個身體的綜合素質比起前世更加有優勢。
打架這種事情，上一世他身體最弱的時候，也沒帶怕的，更何況是現在，他輕笑一聲，跟了過去。
看熱鬧的人見散場了，一個個興致消了，該幹嘛幹嘛，逐漸散去。
張蘇林帶著他們幾個，七繞八拐，進了一個空無一人的巷子裏，巷子口雜草叢生，裏麵有個空地，不遠處是幾處殘垣斷壁。
“這裏以前出了事，說是鬧鬼，大白天的都沒啥人……”張蘇林站住了腳步，跟顧曉然解釋了一句。
“我跟阿哥在這裏探過險，大晚上來的，嚇死我了，這大白天看上去倒是沒那麽可怕。”表弟蘇簡文附和道。
“行了，別廢話，顧曉然，你還有什麽話要跟我說的？”張蘇林問道。
“那我可就說了。”顧曉然瞥了一眼他的臉色，一咬牙說道：
“張蘇林，你不是小孩子了，你都比我大一歲，能不能成熟一點？以後我們在街上即使碰到了，也能不能就當彼此是個陌生人，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各自安好？”
“不行，你知道我大你一歲，為什麽能跟你一個班級，那是我特意留級的！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你就沒長心嘛！”張蘇林的拳頭捏的緊緊的，太陽穴處的青筋在跳動。
秋火明默默上前一步，擋在顧曉然身前，“張蘇林，你最不喜歡吃什麽？”
張蘇林一愣，剛剛聚集的怒火散了些，他下意識回答：“蘋果。”
“蘋果很有營養，你媽讓你天天吃蘋果，還說這是為你好，你不吃，就會罵你，你會感動嗎？”
“我媽不會這麽做的。”
“因為她愛你，會顧著你的感受……”
“這跟我還有顧曉然有毛線關係！”
“顧曉然不喜歡你，就像你不喜歡蘋果一樣……”
一旁的蘇簡文突然點頭道：“阿哥，他這話我聽明白了，有道理啊！”
張蘇林一把推開他，“你知道個屁。”
“我跟顧曉然的事情，還輪不到你這小子來說三道四。”張蘇林很明顯是在努力克製情緒，拳頭上的關節崩的發白。
顧曉然站在原地，聽著對方這麽說，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她腦子一熱，突然伸手摟住秋火明的腰，“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伊是吾男朋友。”後麵半句她用申海話說的。
她的右手在說話的同時，恰如其分地擰了一下秋火明的後腰。
秋火明：……
你這也不事先排練一下，眼下這心，有點慌。
對麵的張蘇林立即炸了，他二話不說，揮起拳頭就朝著秋火明的下巴上砸去。
早有防範的秋火明身體一偏，左手拽住顧曉然，將她一起偏移位置。
顧曉然鬆手，秋火明一個箭步轉到張蘇林的身後，一貓腰，抬起胳膊肘瞬間擊向他的後背。
蘇簡文大呼小叫地從旁邊衝了過來。
“好，兩個一起上吧。”秋火明一擊得手，伸手就將小胖子的頭按住，小胖子的胳膊短，夠不到他的臉，急得用手去捶打秋火明按住他腦袋的手，氣的哇哇亂叫。
張蘇林竄出去幾米遠站定了腳步，轉身眼眶泛紅，看著他說道：“謔，練過啊。”
他的後背作痛，臉上卻毫不顯示。
“要不要臉，兩個打一個！”顧曉然氣極叫道。
“莪不算人，我退出。”蘇簡文突然停止了叫嚷，把頭一縮，往後退了幾步，他打架向來不行，勉強加入隻會給張蘇林拖後腿。
秋火明被他這句話給逗樂了。
“還打嗎？輸了、贏了，對你來說有意思？”秋火明挺直了腰杆看著他們說道。
張蘇林的一腔怒火仿佛撞到了軟釘子，膈的他難受無比。
“你閉嘴，顧曉然，我最後一次問你，你真的跟他好了？”張蘇林轉頭看向顧曉然冷聲問道。
顧曉然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好，個麽吾伐打攪儂了，往後要是拉分手了，吾再來尋儂……吾是伐會放棄額，個隻鄉吾寧，一副花心麵孔，絕對伐是好東西……”他定定地看了一眼顧曉然，轉身就走。（注釋1）
蘇簡文趕緊追了過去。
顧曉然這才長長舒了口氣，等他們的身影消失不見了，她這才想到旁邊的秋火明，剛剛說的話，該怎麽跟他解釋。
秋火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走吧，女朋友。”
“哎！你聽我解釋！”顧曉然燥的臉色通紅。
“不用解釋了，我懂，我就是那個背鍋的，下回提前跟我說一下，我能演的更像。”秋火明笑嘻嘻地走到了前麵。
顧曉然跟了過去，“剛剛你們打架，嚇得我出了一身汗，要是傷了你，那我就罪過大了……”
“放心，我能護住你……”
“不是護住我，是護住你自己。”
“對對對，護住我自己。”秋火明咧開嘴，亮出幾顆雪白的門牙，哈哈哈笑了起來。
“哎呀，都三點半了，走吧，喝杯汽水也好……”顧曉然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
“走啊，女朋友。”
“你……”
“哎，君子動口不動手啊……啊啊啊，果然老子說得好……什麽什麽與女子難養也！”
“我呸，老子哪裏說過這句話！”
“謔，你說髒話。”
“好你個秋火明，你別跑，給我站住！”
等他們嬉鬧著走遠了，側麵的牆頭上，這才探出張蘇林的腦袋來，下麵的小胖子已經被壓得搖搖欲墜了。
“阿哥，儂好落來了……”
張蘇林下了地，一臉的落寞，“走，陪吾去吃老酒去……”
“噢。”蘇簡文拍拍肩膀上的腳印，垂頭喪氣地跟在他身後。
那邊的秋火明渾然未知，張蘇林這小子心眼竟然多到這種程度。
西餐廳裏一樓位置很少，都是卡座，光線幽暗，好在這個點，人也不多。
“上二樓嗎？那邊亮堂一點。”
“就這裏吧。”秋火明好奇地找了個位置，這裏就是張愛玲小說《色戒》裏，進步女學生王佳芝見易先生的地方。
秋火明跟顧曉然坐在角落，各自點了一杯汽水，外加一塊他們的招牌‘栗子蛋糕’。
秋火明重回以來，第一回吃到了蛋糕，簡直有些熱淚盈眶。
“好吃是好吃，你不至於眼睛都紅了吧！”顧曉然湊近看了看他的眼睛。
“風吹的，你別看了，再看我就要吃完了！”
夏天的下午戶外微微起風了，卷起一些碎紙屑，秋火明看向窗外，“不會變天吧，我可是明天一早的船。”
“隻要不是台風天，一般的風雨，對大船沒影響的。”
“那我就放心了。”
室內播放著舒緩的音樂，秋火明愜意地靠在椅背上，大廳裏總共就沒幾個人。
他低聲問道：“你是申海人，你看過張愛玲的書嗎？”
“看過一本，都是繁體字，叫《傾城之戀》，我媽不給我看，我是偷偷在被窩裏看完的。”
“她還寫了另外一本叫《色戒》，書裏有段場景就是你現在坐的地方……”秋火明說道。
“那我有機會找出來看看。”顧曉然四下打量著室內，“時間真是奇妙……這裏應該沒怎麽裝修過，也就是說，她也經常來這裏，我跟作者某種情況下，已經算是遇見了……”
秋火明點點頭，“我覺得算是……”
顧曉然喝了口汽水，悠悠地說道：
“我媽常常後悔，她當初年紀輕輕就嫁給了我爸，她洗盡鉛華，洗衣做飯，她的滿腹才華隻能在我們的麵前展示，就這樣，我爸還找了別人……”
她抬起眸子看向秋火明，“我不想像她一樣，所以……”
“所以，你要專心搞事業，好好好，曉然，未來我的集團，一定給你預留一個重要的位置……”秋火明伸了個懶腰看著有些局促的顧曉然說道。
顧曉然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可惡，我剛剛還有些內疚來著，那我可要預定一個二把手的位置，太低了我可不稀罕。”
“成交，那你可要好好學習，成績太差了，我可要賴賬的。”秋火明看著她，溫和地笑道。
顧曉然突然間覺得內心有些酸楚，她撇開視線，半響後說道：“晚上我們去吃冷麵吧，就去隔壁的弄堂裏去吃，再來一份冷餛飩……”
“說得我又有點餓了，那一會兒就動身吧。”
“你可以的，飯量驚人。”
“我今天可是當了一天的車夫，吃不飽可踩不動單車……”
“好好好，知道你辛苦了，晚上我來請你吃，管飽。”
“就等富婆你這句話了！”
“誰是富婆！我有那麽老嗎！可惡……”
“……”
5點鍾的弄堂裏正是熱鬧的時候，各種聲音穿過耳朵，做小吃的老板都打起來精神，開始忙碌起來。
他們去的是一家沿街的弄堂，鋪子是民房改的，簡陋的房間裏擺了兩張木桌，門口也放了張桌子，此刻陽光依舊熱烈，門口的桌子沒人坐。
老板係著圍裙，叼著根香煙，正坐在屋簷下跟一個街坊聊天。
裏麵已經坐了一桌人了。
“老板，來兩碗冷麵、兩碗冷餛飩……”顧曉然一進門就對著老板說道。
“好嘞，拉先裏廂坐，馬上就好……”
秋火明跟顧曉然霸占了另一張桌子。
不一會兒老板就端著碗進來了，也不用托盤，直接疊著端在手上，“拉老早來過伐，麵孔有點熟。”
他一邊放下碗，一邊搭訕道。
“阿拉第一趟來……”
“個吾要好好介紹一下了，阿拉個花生醬，是吾自家做的，好吃的伐得了……”（注釋2）
顧曉然忍著笑，點點頭，等老板走了，這才介紹道：“這冷麵的澆頭是用茭白青椒肉絲炒出來，餛飩跟無城縣的柴火小餛飩不一樣，這邊的個頭大，包的手法也不一樣，最好吃的就是上麵淋的這花生醬了……”
秋火明把涼麵攪拌了一下，當即吃了起來，夏天吃冷麵果然很舒服，跟著夾起一個大餛飩送進嘴裏，咀嚼片刻後，他點點頭，“果然好吃。”
那邊顧曉然將她還沒動過的冷麵跟冷餛飩又分了一半的量，放到秋火明的碗裏，“我吃不完的，不要浪費了……”
吃完晚飯，距離話劇上映的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秋火明騎著車搭著顧曉然趕到了劇場外，有人專門看車，把車停好後，他們隨著人流一起往裏走。
進了大廳後，他們按照指示往樓上走。
座位在當中，靠近前麵的護欄，剛坐下沒多久，時間就到了。
劇場內一片漆黑，隻有兩側的綠色指示燈幽幽地亮著。
剛剛來吵鬧的劇場，突然間安靜了下來，舞台上，有人在奔走，有人在拖動物品，不一會兒，燈亮了。
這是一個室內的場景，有沙發、書櫃、鋼琴，後麵還有個樓梯，鍾聲響了，十點鍾到了……
秋火明看的聚精會神，這部戲在這個年代，是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就像主創方當時說得那樣，這部戲但凡早半年演出，那麽他們都得進去了……
秋火明看著眼前上映的戲，腦海裏浮現出魯迅寫得那首詩，最後那句：心事浩茫連廣宇，於無聲處聽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