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為南境的血源信仰真的是底層信徒中自然演化形成的嗎?”


    這是織夜者反過來遞給邁洛的問題。


    誠然,身為逝者,她知道的內幕可能並不比邁洛多多少,即便她本身是神隻後裔中的一員也不例外。


    …


    ……


    從冷原到南境這一路下來,邁洛偏向於相信自己的大部分經曆都不是偶然,包括撞上沃瓦道斯的殘屍,包括織夜者的到來。


    紅女巫、思考之眼,還有如今的艾瑪,她們所提供的指引都是明著進行傳遞的。


    然而暗麵之下還存在著另一種性質的指引,或許應該稱之為“操控”,這更加準確一些。


    就像邁洛在清醒世界時的經曆一樣。


    所謂事在人為的觀念,隻是建立在相對狹隘的視野前提下的。


    就如清醒世界教會的箴言所言:


    “我們的眼界尚未開拓。”


    從盲目地相信事在人為,到開始接觸、認清明麵的指引,再到後來觸碰到所謂的“宿命”,然後再認識到宿命背後的影子。


    比如跨越時間和星河而來,出現在墓碑夢境毀滅前夕的那個人。


    對邁洛而言,從自信且無知到恍然與識破,這個過程,何嚐不是普通靈魂的靈視不斷提高的另一種詮釋方式。


    …


    ……


    在千百萬裏的空間之外,在時間秩序的臨界點位置。


    這裏能看到萬丈深淵,也能一睹星空的璀璨。


    艾瑪·瓦爾羅坎。


    一個被拘禁的靈魂停留在此。


    她處於一半沉睡一半死亡的狀態。


    屬於那名沉默寡言、身患重疾的楠薇城少女的部分,以及諾斯齊亞等式與一眾超越萬古的知識體係為其重新構築的那部分靈魂,這兩者很難分清楚,誰死了,誰睡了。


    …


    許多平凡寡淡的往事在她暫時保持清醒的意識中不斷回閃。


    瘟疫、災厄、救贖…


    厭惡、改觀、攜手、依賴…


    守護與失去,陰謀博弈,褻瀆與救贖。


    在本該十分短暫、平庸的歲月裏,她所有的經曆與轉變,就像是有人強行將一段漫長的曆史進行了壓縮,強行塞入她的人生中。


    …


    也許在另一個世界裏,也許就在深淵混沌的萬千種演化結果中,有那麽一個平庸的結局,她會默默無聞地在楠薇城的某個角落的房間裏結束自己的生命,由熟悉的病痛帶走自己的靈魂,但這既定中非常合理的一切都因為邁洛的到來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把上位者們的安排盡數打亂了。


    …


    但上位者何其多,即便是那一場驚天的玉石俱焚,也無法將幻夢境所有懷揣惡意的神隻通通拖入深淵。


    她找回了邁洛迷失的靈魂,也目送他去完成了計劃的最後的那一步。


    可是在將最後一批熟悉的麵孔送入幻夢境的時候,還是出了問題。


    有未曾出現在墓碑夢境中的神隻半路殺出。


    祂自稱是諸神領主諾登斯的伴侶,來為祂與諸神複仇的。


    祂且認為,艾瑪可以成為其手中最關鍵的籌碼。


    足以兌換回諸神的籌碼。…


    那或許是她真正意義上,正麵對抗一位活生生的神隻,且以秩序與規則之力與其對碰。


    最終她打通了神隻設下的障礙,讓眾人逃遁到了幻夢境。


    但自己卻遭到了重創,身體和靈魂都留在了某片由信仰之力編織而成的牢籠之中。


    雖說哪位神隻也並非毫發無損,但艾瑪若想要脫困,還得從源頭上破開這片信仰之力的根。


    就像他們斬了沃瓦道斯那樣。


    …


    ……


    繼上一次“此為正路”的諫言出現之後。


    蛇船上又出現了一截全新的諫言,內容同樣言簡意賅——“毀滅”。


    …


    “這事好辦啊。”


    此時此刻,南境這一頭邁洛已經快馬加鞭來到了第一座穆塔島。


    這一路上織夜者已經把她所知道的、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告訴了邁洛。


    簡而言之,穆塔對神隻後裔而言是墳,對血源信徒而言是傳說中會有神明涅盤的聖地,但是對於真正上位者而言,這隻是一座信仰力量的倉庫。


    南境的傳承與其餘各地的賜福秩序都不相同,這裏的一切都融合於血中,所有承載著爭做南境信仰的後代,最終都會邁入穆塔成為一具屍骸,他們是神隻的子嗣,即便死了,也要將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歸還給神明。


    …


    而在邁洛看來,血源與賜福並無本質區別,南境是諸神放縱的享樂屋,而即便是縱欲之後留下的血源,也可以像賜福之力一樣被回收,而且回收的時候那血源中還承載著南境信徒的信仰。


    這是不是有點畜牧種植的感覺了…


    …


    穆塔的造型多少有點類似於洛斯克王國境內的烏拉熙露靈廟高塔,不過它的通體漆黑並不是焚燒而成,而是本身材質就如此,即便是在白晝流光的照射之下也是黑乎乎的一塊。


    從遠處望過去那視覺效果就像是有人在海麵和天空之間撕開了一個尖尖的豁口。


    僅是遠遠瞅一眼邁洛都能夠感受那股死亡的陰寒。


    甚至還有幽邃悲慟的樂器演奏聲從穆塔所在的海島位置飄來,盡管邁洛從未聽過南境本土的樂曲,但也能品得出來這就是哀樂的一種。


    而且作為臨時頂替過很多次“承辦送葬者”的人,他當然知道遠處那悲傷肅穆的氛圍是咋回事。


    送葬唄還能是啥事。


    島上有成群的血源信徒在舉行儀式。


    周邊島嶼中還能看到有許多底層民眾自發駕駛船隻到這裏來朝聖,為死去的神族後裔哀悼送行,這也是蛇船明晃晃地靠近穆塔卻沒有引起島上血源信徒警覺的原因,人家估計以為邁洛他們也是來參加葬禮的呢。


    …


    “艾瑪在諫言中寫的是‘毀滅’,那是讓我們毀掉人家的葬禮還是毀掉人家的祖墳呢?”


    邁洛嘀咕了一聲。


    完全沒有在意一旁織夜者的感受。


    後者確實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不過邁洛問的也不是她,而是嚴。


    奇怪的是半天也沒等到嚴的回應。


    …


    邁洛再一眯起眼睛仔細向島上望去,發現嚴此時都已經混進葬禮隊伍中了,正在扒拉著朝靈柩所在的位置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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