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那以一敵多的亂戰指定是很難窺視的了,在禁區這麽一個普遍秩序都缺少生命力的地方,居然也攪起了那樣可怕的動靜。


    風暴區域此刻成為了整片東部禁區的唯一光源,而且是比以往任何時期都更加璀璨耀眼的光源,同時也具備著致命的毀滅性。


    但照耀整片禁區的光僅僅隻附著於風暴的外圍,以火焰和雷霆的形式交織成一片,而在風暴最最中心點的位置,是大麵積的“暗”。


    原因為,不管是黯影序列的邁洛還是那些成隊而至的黑刀使者,他們擅長的都是黑暗領域的力量。


    ……


    這一點在迪拉肖這邊的戰場能夠更看的更加清晰一些。


    一邊是蒙受了黃金樹賜福的神仆,掌握著真正來自於黃金樹的本源力量。


    而另一邊是依附於黃金樹蔭下的附屬勢力,可以理解為是黃金樹的信徒團體,或者教團成員。


    但捉對廝殺的二人所展現出來的力量屬性卻有著天壤之別。


    虛幻、陰暗到極致,且無時無刻在散發著可怖死氣的黑刀,它所釋放出來的一切視覺可接收到的力量都與黃金樹以往的形象背道而馳。


    這些身披輕甲的高大戰士並不像是黃金樹衍生出來的生物,而更像是,寄居在這顆蒼天大樹上的陰暗物種,並不像瓊·拜恩那樣與黃金樹同根同源。


    不清楚情況的人看到眼前這場廝殺,大概率會誤以為迪拉肖才是那個肩負著黃金意誌來執行清算行動的使者。


    ……


    …


    禁區裏,所剩無幾的生物全部噤若寒蟬。


    這是這片沒有文獻進行曆史記載的土地近幾百年來多大的動靜了,苟活在荒蕪禁區裏的遺民人均壽命隻有不到四十歲,他們短暫的一生能見到天空的次數甚至是可以進行計算的,而今天的天地異象,一定程度將那些封存在他們血液深處的東西喚醒了過來。


    漫長的歲月裏,遺民已經忘記了種族往日的輝煌,曾經那種在戰場上與神明勢力對壘的真實畫麵已經湮滅,僅存的隻有一些遙遠、縹緲的意識形態存在於這個種族中。


    像少年這樣的人,隻有在完成了一天的狩獵任務之後,拖拽著傷痕累累的疲憊身軀回到部落的洞穴中,在困意將他的意識拖入夢境之前,才有片刻的時間得以聆聽族中長者講述關於那遙遠征服者時代的點點滴滴。


    但還有多少人堅信那些傳承的起源故事,這就不得而知了。


    因為在遺民們短暫的一生裏,他們從未親眼見證過,關於起源故事的那一切。


    往日征服者族裔的驕傲已經不再,僅剩的是在艱苦的歲月裏依舊堅持著的那一份對神隻信仰的鄙棄。


    這其實才是諸神的真正目的。


    時間是它們創造出來的最強大的武器,它可以湮滅一切。


    隻要讓這一種族在封閉的環境度過足夠漫長的歲月,往日的輝煌與意誌終有一天會被遺忘,同樣的,他們也會忘掉麵對神明的那一份“無畏”。


    屆時,諸神再度降臨,遺民們將會與芸芸眾生一樣,淪為祂們的信仰奉獻者。


    ……


    但這需要足夠漫長的時間。


    (


    稍有差池,那份即將湮滅的星火就會死灰複燃。


    比如今天。


    喚醒征服者血脈意誌所需的最強一劑猛藥是什麽?


    是一場神戰。


    那是紮根在這一種族靈魂深處的東西。


    在其他種族麵對上位者瑟瑟發抖的時候,遺民的少年郎的第一反應是搭弓拉弦,這就是區別。


    而對於今天這個已經被拔走所有獠牙的種族,對於現狀孱弱無力的他們來說,黯影與黑刀之間的這場廝殺已經相當於神戰的強度了。


    …


    漫天揮灑的火光、電弧,崩碎的巨響,這些本代表著毀滅的元素,在這一刻卻成為了重新喚醒靈魂的源火。


    一個種族往日的輝煌與屈辱,都不應該被遺忘。


    征服者們的鐵蹄曾踏碎那自詡無上意誌的神龕,也曾在敗落之際,被諸神的鐵腕拆去羽翼,目睹著族人被諸神的怒火焚燒成灰。


    直至今日,世間再無一座征服者的完整雕像。


    ……


    在戰場中心殺至萬物沸騰之際,恐怖的餘波在整片禁區內蕩漾開來。


    而所有的遺民,無一因為受到驚嚇而躲入洞穴,他們爭先恐後地衝出來,迎接這兼具著危險與澎湃生命力的餘波。


    或許這是全天下唯一一個會在這種關頭展開雙臂的種族了吧。


    沉浸在歲月裏的悲憤、屈辱等一切情緒在這一刻得到了迸發與釋放。


    …


    他們感受到了久違的灼熱強光,且不再是從“歐斯-納爾蓋”裏溢出來的殘餘流光,這一次是真正的力量對撞迸發出來的火焰。


    遺民們熱淚盈眶。


    距離戰場最近的少年更是抱頭痛哭。


    這一刻他們總算記起了,征服者大軍在潰敗那一日所承受的慘痛清算。


    他們記起了“歐斯-納爾蓋”,那座如今他們隻能從海市蜃樓裏窺其一角的國度,曾經是屬於他們的。


    也想起了禁區裏漫無邊際的灰白沙漠是怎麽來。


    那是他們被諸神焚燒成灰的先輩。


    ……


    在黯影與神仆和黑刀使者殺得不可開交之際。


    那背負著長弓的少年在漫天滾動的沙塵中嚎哭不斷。


    “啊——”


    他哭得撕心裂肺。


    因為,從懂事以來他就痛恨這片冰冷的荒漠,恨之入骨,它奪走了自己許多族人的生命,包括少年的父母、兄弟、姐妹,他眼睜睜曾看著流沙將自己親人卷走、掩埋……


    而如今,少年癱坐在地,用皮膚支離破碎的雙臂挽著那冰冷的灰白沙土,血淚交織。


    上位者的威壓不曾撼動他的靈魂分毫,此刻的悲慟卻幾乎擰碎他的心神。


    …


    ……


    “殺了祂們……”


    “殺了祂們…”


    “殺!”


    “殺!!殺!”


    …


    從零碎的呐喊,到震耳欲聾,蓋過風暴的可怕聲威。


    來自數個分部落的遺民們認出了那些從天而降的猙獰黑刀。


    因為,那黑刀中無法散去的死氣來自於先輩征服者們的血肉。


    “殺!”


    “殺!!”


    “殺!!!”


    …


    一股可怕的意誌,入長虹般從禁區中拔地而起。


    而這股意誌傳達的終點,或者說,現階段針對黑刀的這股殺戮意誌的承辦者……


    正是風暴中心那道黯影。


    邁洛·瓦爾羅坎。


    …


    感受著這股可怕意誌轉化而來的強大力量,邁洛臉上逐漸浮現出了猙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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