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洛說你很特殊,可是我怎麽覺得除了胡子造型以外你身上並沒有什麽特……哦原來不是胡子。”


    在遠離了風暴的另一處山坡上,迪拉肖雙手抱胸打量著眼前的瘦弱少年。


    在他身後遠處立著一根直達天宇的巨大“柱子”,那就是被撕開的天宇位置的風暴,砂石、雷霆以及火焰在不斷地翻滾盤旋著,像是一根被燒得快要融化的巨大金屬材質的柱子,散發出來的光芒讓整片東部禁區進入了白晝階段。


    然而麵對這突如其來的光,禁區內的種族卻沒有半分歡呼雀躍,所有的禁區生靈在此刻噤若寒蟬。


    ……


    少年奄奄一息。


    他看著站在自己跟前不遠處的陌生人……噢不,那是被墮落者召喚而來的邪神。


    警覺性讓少年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武器,但他的石斧早在剛才就被他當暗器甩出去了,這會兒身上除了半張獸皮以外別無他物。


    …


    “消停點吧,別鬧騰了。”


    “邪神”身上覆蓋著璀璨的金色光斑,那些奇妙的物質似乎都是從他皮膚下的血肉裏湧出來的,而最為刺眼的就是他裸露的小臂上那塊造型優美的樹狀圖騰。


    眼前這“邪神”看起來一點都不邪。


    但撇開視覺效果,那股聖輝中散發出來的味道卻讓少年產生了本能的反感。


    一種說不上來的反感,就好像那是他天生厭惡的某種東西。


    不,比“厭惡”的程度還要深,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痛恨”了。


    盡管少年很確定,自己從未見過那個圖騰,與迪拉肖也沒有過任何交集,這是第一次見麵。但那股從內心深處湧出的仇視,是他自己也抑製不住的。


    同樣的感覺,在剛才風暴中看到那些黑刀的時候也出現了。


    ……


    少年知道,他不可能是迪拉肖的對手,於是拖拽著血肉模糊的身體開始在粗糙的沙礫地麵上往山坡下爬。


    無論膝蓋、手肘等位置的傷口被鋒利的砂石如何剮蹭,他都一聲不吭。


    …


    迪拉肖看著那個像毛毛蟲一樣以極度緩慢的方式朝著遠處蛄蛹的雞窩頭,無奈地歎了口氣。


    “別往前了,如果不想死的話……欸你到底能不能聽得懂我說的話?”


    他的話都還沒有來得及說完,遠處一道半透明的瘦長影子就像電弧一樣激射了過來,擦著少年的頭皮滑過,直勾勾地撞上迪拉肖。


    咣!!!!


    原本還在奮力向前挪動身軀的少年在那一瞬間感覺自己半個魂魄都被撞碎了,那應該是他與死亡距離最接近的一次。


    盡管從身旁滑過去的黑刀根本沒有觸碰到他半毫,對方甚至都沒有看他一眼。


    少年艱難地回過頭,看到偷襲的黑刀與身上印刻著“邪惡”圖騰的男人對撞到一起,硬是削平了半座山頭。


    前所未見的恐怖力量在他的麵前盡情宣泄著,顛覆少年世界觀的可怕光影和廝殺演出,讓他一度忘記了逃命。


    就像邁洛所說的那樣,征服者的強大源自於無畏,這是個沒有敬畏之心的種族。


    (


    可在千萬年後的今天,征服者的後裔們也隻剩下那份無畏了,除此之外,他們一無所有。


    ……


    迪拉肖和那名繞過風暴而來施行突襲的黑刀扭打在一塊。


    是的,就是扭打,地痞流氓式的扭打。


    不管使用的力量如何強大可怕,黑刀也好、黃金聖輝也好,當其中一方隻掌握著力量而不曾學習過技巧的時候,打起來就會變成這樣的畫麵——聲勢浩大但醜態百出。


    迪拉肖的優雅,隻建立在雙方實力懸殊的情況下,比如他與血族人那種毫無懸念的對峙。


    但是麵對神殿的黑刀使者,情況就不一樣了。


    ……


    咣!!


    雙方像是發瘋的野狗般“撕咬”一通之後,迪拉肖被摔飛了出去。


    而他堪堪避開那遍布著骨刺的短刃的同時,反手也結結實實地在黑刀使者的胸甲上轟了一拳。


    兩者的身形化作疾風在山地間逆向分開。


    …


    迪拉肖在粗糙的山坡上硬生生鑿開了一道溝壑,整個人都嵌了進去。


    但很快他就翻身爬了出來:


    “看得出來你們是恨透我了,連在對付邁洛的時候都非得騰出人手來找我。”


    他用衣袖擦拭眉弓傷口滲出的鮮血。


    而在他正前方百米左右的距離,那裏是被打散了披風的黑刀使者,在失去披風的情況下,它的完整肢體形態終於第一次落入迪拉肖的視野。


    這是一個體表覆蓋著黑色輕甲胄的人形生物。


    至於為什麽是人形生物而不稱之為人呢,因為它實在太高了。


    修長的四肢、軀幹,整體比例看著十分協調但近距離對攻的時候迪拉肖發現這家夥至少三米高。


    跟黑刀比起來,迪拉肖就像是個“半人”。


    ……


    此時,黑刀單膝點地,它的甲胄上出現了一些裂紋,裂紋深處還有金色的灼燒痕跡,那是迪拉肖留下的拳印。


    它反握那造型猙獰的黑刀。


    鳶形頭盔下傳出來一個略顯沉悶的嗓音:


    “叛逃者將死於罪業之火,你——不配擁有黃金意誌的賜福。”


    …


    “行行行,我知道我知道。”


    迪拉肖低頭瞅了一下自己拳鋒上破開的皮膚,然後一臉晦氣地扯下領帶纏住在手上。


    雖然沒什麽用,但至少很有個人風格。


    眼下的對峙畫麵就非常有割裂感。


    在這樣一片荒蕪的禁區裏,背景板是十幾名黑刀與黯影的廝殺風暴柱,而作戰的雙方,一個是身穿中古世紀風格甲胄的長體十尺大人,一個是穿著便攜襯衫商務長褲皮鞋的宗教會吏。更遠處一點,還有一個身披獸皮且臉上留著“八字胡”(是鼻毛)的毛頭小子在扮演旁觀者的角色。


    一個鏡頭裏壓縮了三四個不同時代的文明。


    …


    “小孩滾遠點!”


    就在少年一臉呆滯地看著眼前對峙雙方的時候,迪拉肖衝他大吼了一聲。


    於是少年轉過身去,也顧不得渾身傷口的疼痛,繼續蛄蛹了起來。


    他現在已經搞不清楚到底誰是誰了。


    在他的淺薄認知裏,迪拉肖和邁洛就是族群裏那些向神明俯身奉上信仰的墮落者們召喚來的神明,是族群的頭號死敵。


    但是現在局勢徹底混亂了起來。


    因為從天而降的人,跟另一撥從天而降的人打起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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