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辭晚是在試探朝樾,她豈是並不能確定那口井一定跟方氏之死有關係。


    現在從朝樾那掙紮不安的反應可以看出,她的猜測很可能是真的。


    也許方氏就是死在了那口井中,朝遠之將真相隱瞞下來,對外宣稱方氏是突染惡疾不治身亡。


    朝遠之絲毫不慌:“你是真的很可笑,竟會因為一幅畫就聯想到那麽多,自從我們離開長安後,老宅就一直閑置,時隔十多年,想必井中都已經長草了,你們若是不嫌麻煩,盡管去查就好了。”


    燕辭晚知道他為何有恃無恐。


    已經過去那麽多年,即便井中有什麽證據,也早已被風雨侵蝕,現在去查應該也不會有什麽收獲。


    隻要沒證據,他們就奈何不了朝遠之。


    對此燕辭晚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她轉身麵向司不平,無奈地道。


    “大閣領,你看這事兒該怎麽辦才好?”


    司不平的辦法非常簡單粗暴,他直接下令:“把朝家父子關押起來,嚴刑拷問,就不信他們不肯招認罪行。”


    朝遠之沒想到他竟如此蠻橫,當即高呼道。


    “你沒有權力這麽對我,我要上折子向聖人稟明實情,你無憑無證就對朝廷命官用刑,你這是罔顧法紀蔑視朝綱!”


    在場賓客大多是相州本地官員,他們看到司不平如此對待朝遠之,不免有種唇亡齒寒之感,司不平今日無憑無證就敢抓朝遠之入獄,改日是不是就能用同樣的手段對付他們?


    王長史作為在場地方官員裏品階最高之人,他被推出來幫朝遠之說話。


    “大閣領,朝樾已經認罪,你要抓他入獄無可厚非,但目前並無證據指向朝參軍。你這樣強行給人定罪,恐會落人口實,傳到聖人耳朵裏也不好啊。”


    對此情景,司不平似早有預料,他從容不迫地說道:“我離開長安之時,聖人料到我此行可能會遇到阻攔,特賜我金魚符,準我便宜行事。”


    說完他就從懷中拿出一物,正是大業三品以上高官才能擁有的殊榮,金魚袋。


    在燭火的映照下,金魚袋表麵的金絲繡紋閃耀奪目。


    聖人對於深得自己信重的官員,會賜予魚符,這魚符也是有講究的,三品以上高官是金魚符,五品以上為銀魚符,用來裝魚符的錦囊謂之魚袋。


    司不平作為內衛府大閣領,乃是四品,聖人卻破例賜他三品高官才能想用的金魚符,此舉為何意,在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王長史老老實實地閉上嘴,不再多言。


    連他都這樣,其他人自然也不會再多事。


    朝遠之直愣愣看著那個金魚袋,腦子嗡嗡作響,他囁嚅著嘴唇,仿若魔怔般喃喃自語。


    “你不是來這兒剿匪的,你是來找我的,聖人讓你來的對不對?這一天到底還是來了,我躲不掉的……”


    這話聽得在場眾人都是一頭霧水。


    司不平收起金魚袋,內衛們上前將朝家父子帶走。


    臨出門時,朝遠之像是如夢初醒般忽然拚命掙紮,瘋了般大喊大叫。


    “我對聖人忠心耿耿,從未背叛過聖人,聖人不能這樣對我!我要見聖人……”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內衛一掌打暈。


    朝家父子被帶走,宴廳內賓客們又等了會兒,見司不平和燕辭晚都沒有要開口留人的意思,於是紛紛提出告辭。


    這次內衛們沒有再阻攔他們,賓客們得以順利離開彩雀台。


    今晚發生了太多事情,這些事會對相州乃至整個朝堂會產生怎樣的影響,答案無人可知。


    此時城中的燈會還沒結束,百姓們仍沉浸在中秋佳節帶來的快樂之中。


    但有些人卻要徹夜難眠。


    蕭妄見燕辭晚站在原地沒動,遂問:“寧娘子,你不回去嗎?”


    “我和大閣領還有點事要談,蕭六郎若是不趕時間的話,可否留下來等我一會兒,我等下有點事要請你幫忙。”


    蕭妄本就不放心她單獨麵對大閣領,見她開口請求,當即欣然應允。


    等人都走光了,宴廳內就隻剩下蕭妄、燕辭晚和司不平三個人。


    司不平回到上首的主位坐下,不疾不徐地說道。


    “寧辭,我已經幫你把爛攤子收拾好了,接下來你該告訴我,你在皓月齋內找到的關鍵線索是什麽?”


    燕辭晚也尋了個位置坐下。


    跑前跑後忙活了一晚上,又是被綁又是對質,忙到現在她連口水都還沒喝過,真的是又餓又渴。


    她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緩解了口渴的感覺後,方才開口糾正道。


    “我幫你辦差,你保我平安,這是事先說好的,大閣領不過是做了你應該做的事情,怎能說是幫我收拾爛攤子呢?”


    蕭妄在她對麵的空位坐下,安靜地旁聽兩人談話。


    司不平見她沒有直接回答自己的問題,猜到她應該是另有打算,遂道。


    “你想要什麽就直說,現在天色不早了,不必與我兜圈子。”


    這就是跟聰明人說話的好處,簡單直接不用多費口舌。


    燕辭晚拿起一個橘子,捏在手裏轉來轉去,笑著說道:“我的一個朋友失蹤不見了,府兵找遍整個相州城都未能找到她,我想請大閣領幫忙找一找,內衛府神通廣大,想必很快就能把人找回來。”


    “你說的是朝露?”


    燕辭晚笑容更甚:“對啊,就是她,真不愧是大閣領,一下子就猜中了。”


    司不平慢悠悠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就一定能找到朝露?”


    燕辭晚仿佛沒有聽出對方的試探,故作天真的笑道:“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因為內衛府神通廣大啊,隻要是內衛府想找的人,就沒有找不到的。”


    司不平淡淡一笑:“你未免太過高看內衛府了,我們沒有你想的那麽厲害。”


    “是大閣領太過謙虛了,你來到相州不過短短數十日,就先後查破連環奸殺案、刺史勾連山匪案、以及方氏被害案,如此高效的辦案速度,放眼整個大業誰能與大閣領匹敵?隻要大閣領肯答應幫忙,小小一個朝家二娘子,定然很快就能找到。”


    燕辭晚這馬屁拍得太過直白露骨,以至於蕭妄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司不平迎上她熱切的目光,不緊不慢地說道:“這些案子分明都是你查清楚的,你不必將功勞都推到我身上。”


    燕辭晚立刻道:“我之所以能這麽順利的查清案情,都是因為有大閣領的庇護和支持,若無你給的令牌,我肯定什麽都查不到,功勞理所當然都該歸大閣領所有。”


    “你倒是挺會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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