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走後沒多久,九叔就回來了,他低聲說道:“我方才跟著夥計去了後院的水雲間,朝樾和幾個公子哥正在裏麵喝酒作樂。”


    燕辭晚站起身:“你們先吃,我去會一會朝樾。”


    此地魚龍混雜,蕭妄不放心她一個人行動,提出要陪她同去。


    燕辭晚沒有拒絕。


    兩人一起離開了大堂。


    李乘歌放下酒杯,看著他們兩人離去的背影,意味深長地笑了聲:“我還從沒見表兄對哪個小娘子這般關心過。”


    查秉良挽起袖子給李乘歌布菜,含笑道:“蕭六郎是性情中人。”


    九叔默默地吃飯,沒有做聲。


    他很清楚蕭妄關心寧辭的原因,並非外人揣測的那種男女私情,單純就是為了能讓寧辭幫忙化解落仙翁之毒。


    關於蕭妄中毒一事,除了蕭妄的祖父和父親之外,就隻有從小跟在他身邊的九叔知道,九叔被再三叮囑過,必須要保守秘密。


    因此他就算知道李乘歌和查秉良誤會了蕭妄,也無法為蕭妄解釋。


    話說這頭,燕辭晚和蕭妄穿過天井,進入後院,挨個雅間找過去,最後才看到位於最裏麵的水雲間。


    門外坐著兩個正在喝茶歇息的仆從,他們見到燕辭晚和蕭妄靠近,立刻起身將人攔住。


    “這兒是私人雅間,非請勿入,請盡快離開。”


    燕辭晚拿出內衛府令牌,道:“內衛府辦案,請配合。”


    兩個仆從從未見過內衛府令牌,不知真假,卻也不敢怠慢,其中一人轉身跑進水雲間,將此事稟報給主人。


    片刻後雅間房門被打開,仆從跑出來,小心翼翼地道。


    “我家公子請二位進去。”


    燕辭晚隨手將令牌掛到腰間,她和蕭妄一前一後進入水雲間。


    兩人繞過落地大屏風,看到兩名胡人舞姬正在翩翩起舞,白皙雙足踩在鬆軟的羊毛地毯上,身上環佩叮當,婀娜腰肢伴隨著琴聲輕快扭動,堪稱活色生香。


    朝樾與另外一名年輕郎君分坐主位兩端,左右兩邊還坐著四名郎君,他們身邊都陪著個年輕貌美的妓女,麵前的桌上擺滿美酒佳肴。


    酒香混合著脂粉香,有種說不出的靡麗氛圍。


    燕辭晚和蕭妄站在這種環境之中,顯得格格不入。


    但他們本人卻沒有絲毫的窘迫,對於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各色目光俱是視若無睹。


    在場眾人都看到了燕辭晚腰間掛著的內衛府令牌,知道她是內衛府的人,沒人敢去招惹她,唯有朝樾不在意這些,他一邊享受美貌妓女的捏肩捶腿,一邊慢悠悠地說道。


    “我不是說了嗎?我現在很忙,沒空見你們,你們幹嘛還要死皮賴臉地找上門來?”


    今日朝樾仍舊是一身窄袖圓領胡服,外衫領口敞開,腳上穿著黑靴。


    他靠在美人的身上,單腳踩在矮榻上,活脫脫一副浪蕩紈絝二世祖的架勢。


    燕辭晚自己也算是個二世祖,但她很不喜歡朝樾這種仗著架勢就胡作非為的人。


    她蹙眉看著朝樾,不滿地道:“你妹妹失蹤了,現在下落不明,你不僅不幫忙找人,竟還有心思在這兒尋歡作樂。”


    朝樾直接就笑出了聲,肆無忌憚地道:“對啊,我就是這樣冷血無情的人,你要看不慣我,可以讓內衛府把我抓起來呀。”


    在場的公子哥們哄笑起來。


    他們都等著看燕辭晚惱羞成怒的樣子。


    可結果令他們很失望,燕辭晚並未被激怒,也沒有因為眾人的哄笑就感到羞怯。


    她毫不客氣地譏諷道:“子不教父之過,我不是你的父親,沒必要多管閑事。”


    朝樾臉上的笑意一下子淡了下去。


    在場其他的公子哥們都不敢笑了。


    坐在主位另一邊的年輕郎君含笑開口:“朝大,這位就是先前被官府通緝的寧辭嗎?她怎麽跟蕭六湊到了一起?她莫不是想挖你妹妹的牆角吧?”


    聲音聽起來溫溫和和的,說出來的話卻充滿了惡意。


    燕辭晚瞥了那人一眼,對方看起來約莫二十五六的樣子,五官尚算俊秀,隻是身形太過瘦弱,瞧他那細胳膊細腿的樣子,一看就是嬌生慣養,從未經過鍛煉。


    這樣的弱雞,燕辭晚一口氣能打十個。


    她麵無表情地問道:“你哪位?”


    “在下相州刺史之子,齊鳴。”


    燕辭晚懂了,原來這位就是朝樾的狐朋狗友。


    齊鳴端著酒杯,嘴角上揚,神態倨傲又曖昧:“你要想攀高枝的話,不妨考慮一下我,我不比蕭六郎差的。”


    一直安靜充當陪襯的蕭妄忽然開口問了句。


    “都還沒比過,你又怎知不比我差?”


    齊鳴喝酒的動作一頓。


    燕辭晚有些意外地看了身邊男人一眼。


    他看起來是那種溫和內斂,與世無爭的清貴世家子,按理說像齊鳴這樣的貨色,是不會被他放在眼裏的,沒想到他竟會出言與其計較。


    齊鳴的嘴角垂了下去,顯然是不高興了。


    他重重地將酒杯放回桌案上:“看樣子,蕭家六郎是想與我一較高下。“


    蕭妄一身寬鬆的鴉青道袍,發髻中隻插了根簡單古樸的烏木流雲簪,此外身上再無任何裝飾。


    他目光沉靜,聲音清冷平和:“確有此意。”


    齊鳴冷聲問道:“你想比什麽?”


    “隨意,都可。”


    齊鳴目光一斜,落在手邊放著的篩盅,方才他們閑著無聊,拿這篩盅賭錢玩。


    他一把抄起篩盅,高聲道:“蕭六,咱也不搞什麽複雜的玩意兒,就玩骰子,比大小,如何?”


    此言一出,在場的公子哥們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他們經常聚在一起吃喝玩樂,對彼此都很熟悉,他們之中就屬齊鳴玩骰子最厲害。


    眼前這個蕭家六郎一看就是謙謙君子,想必自小就被家裏管教得極為嚴格,隻怕連骰子都未曾摸過,肯定不會是齊鳴的對手。


    蕭妄神色不變,淡聲道:“玩骰子可以,但你要是輸了,得乖乖聽我們的,我們問什麽,你和朝樾就得答什麽,不能撒謊。”


    齊鳴笑容更甚:“好啊,但你要是輸了,你和寧辭就得從這兒爬出去!”


    “可以。”


    舞姬們退到一邊,仆從擺上桌案和蒲團。


    蕭妄和齊鳴麵對麵坐下,在兩人中間,擺著兩個一模一樣的篩盅。


    此時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視線全部集中在蕭妄和齊鳴身上。


    燕辭晚站在蕭妄的身後,她心裏惴惴不安,要是蕭妄輸了,她和他就得從這兒爬出去,多丟人啊!


    她彎腰傾身,從後麵靠近蕭妄,在他旁邊低聲說道。


    “要不讓我替你上吧?”


    蕭妄眸光微轉,淡淡瞥了她一眼:“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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